01 领导者应有的样子

理智和冷静判断，是领导者尤为重要的品质。

—塔西佗（Tacitus）(1)

事实上，一些人具有与生俱来的优势，能对他们的同辈产生主导型的影响，领导才能使他们脱颖而出。这种现象自然而然，也神秘莫测。在每个社群里、每种环境中、每个文化层次上，这一点都十分明显。无论是在中小学的孩童中，大学的学生中，工厂、船坞和矿场的工人中，还是宗教团体和国家的政权中，总会有一些人物，他们身居高位，威名远扬，影响着大众的行为。

1934年，杜伦主教汉斯莱·亨森（Hensley Henson）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发表领导力的演讲中如是宣讲。自古以来，人们一直在努力理解“领导力”这一自然现象。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影响同辈？

和汉斯莱·亨森所想的一样，绝大多数人认为领导力是“与生俱来的优势”。也就是说，一个人有没有领导力，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天生的领导者会自然而然成为领导者，因为他的思想、精神和性格会让他获得“不容置疑的领导头衔”。要注意，巧合的是，古人们下意识地认为领导力是男性的特权。1934年以来，诸多领导者、领导研究者以及领导培训师动力十足，列出了他们认为天生领导者必备的重要品质。这么做的难度在于，即便对于同一品质，不同人的用词也不一样，每个清单迥然不同，列得很长。实际上，学习领导力的学生列出的品质中到底有多少能算得上是品质，也令人质疑。英语中，大约有17000个词可以用来描述性格。

1940年，明尼苏达大学查尔斯·伯德（Charles Bird）教授观察了20个关于领导力的实验研究，发现在三份以上清单中出现的品质只有5%。

美国商业期刊《财富》对75位高管进行了问卷调查，列出了15项高管品质：洞察力、主动、正直、有远见、有活力、决心、人际能力、果断、靠谱、情绪稳定、公正、有抱负、奉献、客观和合作。调查的75位高管中，1/3的人认为这些能力不可或缺。他们的回答显示，这些特质没有普遍接受的定义。例如，“靠谱”一词的定义就有147个不同的概念，一些高管甚至给出了8到9个概念。

除了这种显而易见的混淆，品质罗列法还有一个缺陷：它无法为培养领导力打下坚实的基础。“史密斯不是天生的领导。”一位经理这样描述自己的下属。那么，这位经理能做什么呢？史密斯能做什么？人们认为领导者是先天造就，而非后天培养，这样就会强调选拔，而非领导力训练。这种观点往往认同尽早找出天生有领导才能的人，也会滋生“领导力无法培养”的态度。但是，这种想法现在备受质疑。

领导力是先天造就，而非后天培养

乔尼·约翰逊（Johnny Johnson），空军少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英国战斗机司令部王牌飞行员。他在1956年的传记《联队长》（Wing Leader）中回忆道，当他听到传奇少校道格拉斯·巴德（Douglas Bader）在法国上空被击落时，感到了一阵失落。

“在坦迷尔空军基地，鉴于巴德的飞行能力，我们认为他既是战斗机飞行员，也是领导者，但对我们来说，天空将不再相同了。那个说起话来自信、急切、盛气凌人的少校离开了我们。他时而告诫我们，时而训斥我们，但在战争中，却能将我们拧成一股绳。少校中的谋士之王已然离去。今天象征着一个时代结束，一个即将成为传奇时代的结束。

“‘领导力的品质飘忽不定、触不可及，永远也无法习得，一个人要么具备这些品质，要么就不具备。’巴德具备所有的领导品质，每次飞行，他都向我们展示了如何发挥领导力。不论人们把勇气、精神、决心和骨气称作什么，他都教会了我们这些品质的真正含义。他已离去，他说的要点指引着我们前行的路，我们是时候跟上他的步伐了。”

然而，人们不能完全忽视品质法（qualities approach）。

之前学习领导力的学生往往会这么做。比如说，美国著名心理学家、《领导力文献选读》（Leadership: Selected Readings）编者C. A.吉布（C.A. Gibb）总结说：“领导者不是有着特定不变特质的人。”

实际上，与此相反，我们现在确实了解了一些领导者该有或将有的个人品质和特征。虽然没有人能够在这个领域内盖棺定论，但我想大致给出一个可行的区分标准，划分出所谓的典型品质和共有品质。典型品质基于某一给定工作情况；共有品质则在领导层中更为显著，不论历史上哪个时期，几乎所有领导者都有。

你需要具备的品质

先谈一谈典型品质。领导者往往具备或体现出一些自己所在工作组所需要的品质。血气方刚算得上是绝大多数的军队领导力的要素，虽然这不能让你在沙场上成为领袖，但少了它，没有人能成为领袖。如果你想成为销售经理，在很大程度上，你要具备好的销售应有的品质。工程部门的领导者应该有工程师的特点，不然就不能服众。所以，领导者应该体现团队的特征。人们在工作中都会体现出优秀品质，比如优秀的护士会体现出同情、善良、关怀和礼貌。但如果你作为领导者都体现不了这些优秀品质，就不能指望别人在日常工作中体现出来。所有这些都要求以身作则，千万别说一套做一套。

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领导力源于使命感了。领导力属于人力范畴，在服务他人的过程中，你的才华、兴趣、资质和性格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应用。比如说，只有优秀的护士和优秀的科学家才有机会成为领导者。所以，由此推论，你需要找到自己真正的职业认同感。我在《如何真正找到你的职业》（How to Find Your Vocation）中给出了一些方法。

在那本书中，我提出了一个观点：领导力真的是“第二职业”，它时时刻刻植根于一个人的本职工作，却也会突如其来地带来惊喜。所以，你需要在人生的早期阶段努力工作，找到自身的专长，也就是你真正的工作和行当。

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找到了天职了呢？诗人W. H. 奥登（W. H.Auden）给出了一个简单的测试方法：

想知道一个人是否真的找到自己的职业，

你无须看他在做什么。

你只需要盯着他的眼：

做酱汁的厨子，

进行一期手术的医生，

完成一份提单的员工，

都有着专注的表情；

都会忘我地工作。

每天早上，你的团队看到你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领导力的共有品质

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曾经写道：“画家为了画一座教堂，需要参观多座教堂。与此相较，作家更甚。就像文学想要获得现实感一样，作家为了获得共性，往往在刻画一种情感前需要对很多人进行观察。”

在我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我有幸见到不同领域的许多领导者，也读过、听过很多领导者的事迹。这些出色的领导者身上都有一些共同品质，虽然并不会体现在所有人身上，但确实会在我的脑海中凸显出来。出色的领导者都有这些优良品质，世界各地的人们也希望在领导者身上看到这些品质。1930年，时任加拿大总督兼作家的约翰·巴肯（John Buchan）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发表了一场演讲，我认为这场演讲意义重大。他列出了自己认为领导者应该有的品质，但也机智地补充说：“我们可以列出领导者的精神品质，但却无法列尽。”他说的没错。所以，我下面列的单子只指明了一些品质，却没法列完。这个清单是开放式的，可以酌情增减。清单如下：

◎ 活力四射。

◎ 为人正直。

◎ 严苛公正。

◎ 了解人性。

◎ 为人谦逊。

练习1：领导者的品质

在进一步阅读之前，拿出一张纸，在顶部写出两个你认为可以算作领导者的熟人。

结合上述品质，每一项以10分为满分，给他们打分，看看能否在他们的身上发现这些品质。你能想出一些体现某种特殊品质的小事吗？

活力四射

想想看，在你熟知的领导者中，有没有因毫无干劲而出了名的？我想不出来。所以，这一条位居品质清单之首。在希腊人看来，充满活力是神赐予的礼物。从词源来说，“活力”一词来自希腊语，字面意思是被神灵附体，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具有灵感。活力四射的人的特点众所周知：对一项事业或者活动具有持续不断或浓厚的兴趣；极具热情；对手头上的工作有着强烈几近疯狂的热情。莎士比亚在《亨利四世》（Henry IV）中认为活力是“人们奋进向上的动力”。这种品质同时也是企业的生命力。

为人正直

谈过活力四射的品质后，再来谈谈为人正直。中学六年级(2)时，我做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讲座，题目是“领导力纵览”，其中就提到了为人正直。此后，只要提到领导力，必定会提正直。

陆军元帅斯利姆（Lord Slim）与我交谈时，曾给正直下过定义：“正直是能让人们信任你的品质。”领导者和被领导者之间的互信至关重要：没有了互信，你就一无所有了。

此外，互信很难重建。罗马历史学家李维（Livy）说过：“没了信任，人们的社交往来就失去了意义。”

正直（来自拉丁语integer，字面含义是“完整”，拉丁语原词表示整数）在提到人的时候，表示的是真心遵守自身之外的价值观和标准，尤其是真理，即实事求是的统一。人们提到学者和艺术家，会说他们有诚信。他们不自欺欺人，也不欺世盗名。他们不会弄虚作假。正如奥利弗·克伦威尔（Oliver Cromwell）在致友人的信中所说：“狡猾会骗人，但正直永远不会。”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为什么正直的人会让别人信任？这个问题我会留给读者思考。诚然，任何故意撒谎误导他人的人，终将失去人们的信任。

生活中不乏有些情况会考验你的正直，有时候会体现出人的本性。一个正直的人能够通过这些考验和诱惑。拉迪亚德·基普林（Rudyard Kipling）在他的诗《如果》（If）中写到了这种精神美德，以轻柔的笔触勾勒出了正直：

当周围的人都失去理智向你发难，

你能保持冷静，镇静自若；

当众人对你心存猜忌时，你仍能自信如常，

体谅他们，胸怀大度；

你耐心等待，不急不躁，

或遭人诽谤，却不以讹传讹，

或被人憎恶，却不冤冤相报，

既不洋洋得意，亦不巧舌如簧。

严苛公正

作为领导者，你必须做到严苛公正。领导力并不是说要广受欢迎，也不是要取悦所有人。因为当领导者做出要求，他们就设定了高标准，他们只要最好。这点并不总是广受欢迎。

著名指挥家奥托·克伦佩勒（Otto Klemperer）希望自己的乐手能奏出最美妙的乐曲，即便演奏得很好，他也不会欣喜若狂。但是一场演出后，他对乐团非常满意，他看着他们说：“不错！”乐手们高兴得难以言表，纷纷鼓掌。克伦佩勒却补充说道：“也没那么好。”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悦也。”要注意，物以稀为贵，表扬亦是如此。

进行普通任务时，严厉体现的就不只是要求高。同适应力强和意志坚定一样，这种品质能让人们经得住压力。意志坚定就是说要毫不动摇，往往指的是严格遵守一个道德准则。人们会在领导者身上寻找这种品质。正如阿拉伯俗话所说，“内心没有力量，外在就无法赢得尊重”。圣奥古斯丁曾经祈祷过，希望人们都能有一颗 “炽热的心”，对他人有“仁爱之心”，而对自己则有一颗“坚韧的心”。真正的领导者，心中都会有那一份坚韧。

我个人不喜欢战争，但无可否认，我们通过战争可以学到很多有关领导力的知识。纵观3000年来，世界各地，多少人命悬一线，此类危机揭露了人性，尤其揭露了何种领导力能获得最好的反馈。显而易见，对于张弛有度的领导者，士兵会一呼百应。

想被爱戴的领导者和不是领导者的将军

这些领导力类型的经典描述出现在色诺芬（Xenophon）的描写中。他描述了大约1万人的希腊雇佣军的征伐。他们一边参与波斯的内战，然后穿越了先进的伊拉克和土耳其，完成了著名的800英里远征，获得了自由。色诺芬和苏格拉底共同研究了领导力，作为骑兵统帅一同出征。可想而知，受到老师苏格拉底的影响，色诺芬对希腊将军的领导能力进行了敏锐的观察。

维奥蒂亚城的普罗克森努斯（Proxenus），虽是少年，却志向远大，知书达理。公元前40年，他加入波斯雇佣军，追求名利。虽然缺乏实际的从军经验，但他师承一位军事战略家，作为远征的六位将军之一，也同其他将军有过政治斡旋。色诺芬受普罗克森努斯之邀，远征波斯，为我们这样记录下了他的朋友和同伴：

“他是人们的好领袖，有着绅士风度，但他不能让手下的士兵对他肃然起敬、望而生畏。确实，他在下属面前显得比下属还怯懦。很明显，他并不怕军队不服从命令，他怕的是自己不得军心。”

同样在色诺芬的笔下，他还描述了斯巴达老将克利尔库斯（Clearchus）。

巴比伦城外的库那克斯（Cunaxe）之战中，克利尔库斯的雇主败北，危机随之而来。希腊人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要么被奴役，要么踏上凶险万分的长征。这趟长征穿越敌人占领的疆土，通往黑海，获得自由。此时此刻，人们唯克利尔库斯马首是瞻，因为他内心坚韧，而且之前也身处此种情况。他知道该做什么。但色诺芬又把他描述成一个无情的人：除了军队面临危机之外，没有人愿意同他共同战斗。也就是说，他是将军，但不是领导者。

结果，波斯人出现了叛变，他们刺杀了所有的希腊将军。时年26岁的色诺芬成了士兵选出的六人之一，行使将军之职。不用说，色诺芬立志要当了不起的军事领袖，也小有成就。

严苛和高要求应该体现在公正的前提下：真正的领导者不能偏心。皇家海军的一位前舰长如此说：

提要求，但不能无理取闹。领导者对下属提要求要不偏不倚。海军中，对直接下属要求颇多的，一般是部门的领导者，他们会让部门的氛围消极阴郁，但领导者对下属太宽容，又会失去对他们的尊重。行事风格一致十分重要，尤其是在坚持原则上。舰长要根据海军的规章制度约束那些已经违规的人，因为他知道，除非犯了大错，不然受处罚的人还会作为在编人员，继续待在舰艇上。水手也理解这么做是为了维持秩序：严厉会让他们心神不宁，但行事不一、过分宽仁也是一样。

练习2：你真的理解担任一把手需要的能力吗？

根据“在领导力中的重要程度”，对如下个人品质榜进行排序，在品质榜写下1—25的顺序号码。此练习可以个人独立完成，也可小组合作完成。

·抱负

·工作意愿

·进取心

·我行我素

·决心

·文笔清晰

·想象力

·发现机遇的能力

·长时间工作的意愿

·好奇心

·理解他人

·精通数理

·抽象能力

·正直

·高效执行力

·热情

·谈吐清晰

·专心致志

·愿意冒风险

·领导能力

·决断力

·分析能力

·随遇而安的能力

·心胸开阔

·应变能力

翻到第190页，将自己的排序和许多成功主管的排名进行对比。

了解人性

人所共知，冷淡之人无法成为好的领导者。在所有的人际关系中，无论是工作关系还是私人关系，如果有人明显给他人脸色看，他人也就不会以礼相待。俗话说得好：“冷茶冷饭好吃，冷言冷语难受。”

一份温情、一份善意、一份对众人福利的关怀，这些都是好领导的标志。同理心就是要对别人感同身受。但有了同理心后，就要有行动，体现出你的关心。这里的关心就是指把别人的事儿当回事儿，比如同一企业的同事或伙伴。先考虑他人的需求，再考虑自己的。

马尔克·奥列里乌斯（Marcus Aurelius），罗马皇帝，于公元前160年至公元前180年在位，当时是一位世界知名领袖。他在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率领军队对抗日耳曼部落。当时，日耳曼部落从北部侵犯罗马帝国。他天生就是一个善于反思的人，也喜欢将古人的智慧付诸实践。他的《沉思录》（Meditations）现在还是经典，其中不乏名言和反思。他写下这些内容，不仅是为了指导作为领导者的自己，也是为了指导众人。他对自己和所有领导者喊话：“真心热爱那些有幸共同从事的人们。”

为人谦逊

在领导力的话题下，为人谦逊的解释就是不傲慢。任何傲慢的人都不受欢迎，更别提傲慢的领导者了。愿意承认错误或判断失误，而不让别人成为替罪羊，是为人谦逊的标志。专横跋扈、刚愎自用的人可做不到这一点—即便天塌了，他们也认为自己没错。

另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心胸开阔，包容挑战自己想法和猜想的观点和看法。最后，终生学习、改变和成长也是为人谦逊会给你的福报。

任何形式的作秀和虚伪都与谦逊格格不入，这就是为什么谦虚的人从不矫揉造作、夜郎自大、妄自菲薄。正如达格·哈马舍尔德（Dag Hammarskjöld）所写，“谦逊就是既不自吹也不自贬”。

小结

我听不到你说的话；

但你的人格特点在向我呼喊。

这句谚语反映的是个性和性格对领导力的重要影响。

典型品质是在工作组所需要的品质：你要身体力行。

共有品质是领导层都有的品质。他们让所有治理有方的领导者有“群族共性”，不论这些领导者处于什么位置，来自哪个领域，文化背景如何。人们知道他们希望在领导者身上看到什么品质。活力四射、为人正直、严苛公正、了解人性、为人谦逊都是他们的共同特点。但是，这个清单只能列出部分，却不能穷尽。所以，虽然从一个人相比同伴具有更多的品质来理解领导力说得通，但却远非理解领导力的全部。

没人天生就是领导者，但可以成长为领导者。

—喀麦隆巴米累克（Bambileke）民族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