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臭席
“哎，听说没，光府那傻儿子要娶叶家的小女儿了……”
“啧啧啧，你说这傻子福气也太旺了……”
“不仅认了光殊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爹，从此改姓变成了富贵子弟，现在娇妻也要到手了。”
“这叶家的小女儿宠的平日里就是天上的星星他爹也要给她摘下来，也不知道这次……”
“唉，谁知道呢……在这嘉陵城，谁敢惹光府…他光殊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小声点，光傻子来了……”
大街上讨论的人群渐渐散开，光念从这里经过，表情不变，继续朝叶府走去。
“哟，这傻子是要去看老丈人呢……”
又有声音从人堆里响起，光念一个眼神过去，立马又销声匿迹了。
他昨晚醒来后就一直未曾睡着，光念？
竟然又给自己改了个姓吗？
也不知道那纷纭镜是故意的还是无意为之……
光念，不，应该是李念。
他昨晚醒后便恢复了神志，甚至还记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计划了一夜，唯有找到拿着纷纭镜之人，才能离开这里。
他努力回忆，才记起白光出现前的那处地方里的人影，那两人应该就是于馋猫和尔学城叶家的叶夏桑。
暂时不清楚于晚的下落和身份，他只能先去找叶夏桑，看能否从她那里得到突破。
所以他才一大早就打理干净自己，带着身边的小厮石头出来，一路走着过去。
一是为了更好了解这处镜中世界，毕竟脑中的记忆见不得真实……
二来，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碰到于晚……
看样子，他的运气并不是特别好……
“少爷，朱雀街上食锦记家的糕点特别好，现在正是新鲜出炉的时候，要不要去叶府的时候带上些…不然空手总有些不太好……”
石头看着今日颇为与众不同的少爷，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你不说我倒忘了，走吧……我们去买点再往叶府走。”
李念打开扇子，自顾自摇着，一边漫步向前，一边对身后的石头说。
“是，少爷。”
石头听少爷今日又正常了，心道那道士果真厉害，才一晚过去，自家少爷就恢复了。
以往请的那些高僧可没用过这么短的时间……
石头心中开心想着，跟着去了朱雀大街。
这时朱雀街上的商铺也依次开门了。
于梅先开了店铺，收拾起卫生。
于晚往日里会晚些过来，她都会先去北边的集市买好菜，然后才往店里走。
李念没花多少功夫便出来了，他身后的石头提着许多礼盒，显然都是要送给叶家人的。
他慢悠悠穿过大街，右拐去了东区的叶府。
刚离开没多久，于晚和墨义明就提着大包小包，从大街北侧进来，去了大碗食馆。
两人刚好错过。
叶府，前院厅堂。
“老爷，光府公子过来了，他的小厮手里还提着食锦记的各类糕点。”
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向叶卓汇报。
叶卓放下茶碗，沉声说了句，“让他进来吧。”
“是。”
管家回了声，又跑到大门那里，迎李念进来。
进府后李念便收了扇子，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跟着管家来到了厅堂之中。
“小侄光念拜见叶伯父。”
“不知贤侄来府中有何事，竟还带了这么多小食。”
李念也不管叶卓一脸黑色，他拜礼后，直接坐在了下手位置。
他用扇子点点身侧的小桌，示意管家倒茶。
“倒也无事，只是想到我自小也与夏桑妹妹一同长大，多日未曾见面，今日前来拜访一番，顺便向夏桑妹妹讨教些事情……”
管家见光念如此无礼，朝叶卓看去。
但见叶卓点点头，他只好跑去拿了杯茶。
“光公子请用。”
李念点点头，拿起手侧的茶碗，左手托着，右手不住的来回拨弄茶盖，也不喝。
盖碗相碰，发出玎珰的响声。
“贤侄应该知道昨日开始城内的传言，平日老夫还能同意，如今怕是不妥，以免旁人误会……”
叶卓听着那叮当声心情烦躁，却又只能忍着，他拒绝了光念的请求。
“叶伯父既然知道城内传言，想必也知道我是从朱雀大街过来的……”
李念既不生气也不着急，他继续把玩着茶碗，开口道。
“而且伯父既然知道我二人不久便要结为夫妻，那也不用担心避嫌与否了……”
“你……”
未等叶卓开口，李念又继续说。
“伯父放心，今日小侄只为私事，过几日家父便会请城内媒婆前来下聘，该叶家的，一点也不会少。”
“这些是我带给伯父和伯母的一些心意，还请伯父收下。”
“夏桑妹妹还在挽风阁吧，小侄先过去了。”
李念说完，放下茶杯，向叶卓再次拱手，便直接离开往后院方向走去。
石头赶紧把手中的东西交给管家，跑着追了上去。
“老爷，您别生气……这光公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无礼了……您先喝茶缓缓。”
管家见叶卓一副要气昏过去的样子，赶紧把东西放到光念坐过的椅子上，过去端起茶碗，递到叶卓嘴边……
循着熟悉的路线，很快李念便到了挽风阁外，见门没开，他朝里面大声喊。
“夏桑妹妹，我来看你了，帮我开下门……”
这种行为颇符合光念往日风格，没人觉得奇怪，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
“光公子这边请。”
一个浅绿衣的丫鬟领着光念去了厅堂内。
这里的厅堂明显更加雅致。
李念看看坐在上首的叶夏桑，直接坐在了离她最近的右前方。
“光念，你来干什么……”
“告诉你，收起你的小心思，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听到叶夏桑的这几句怒吼，李念非常确认，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份了。
一路上他都在仔细感应，没有发现纷纭镜的气息。
这样子看，那应该在于馋猫的身上了。
他也不管叶夏桑说出的内容，直接开门见山问她。
“你有认识叫于晚的女子吗？”
李念停顿一下，思索着于晚的特征，片刻后，补充道，“她是银头发的。”
叶夏桑听见他提自己的好姐妹，心中一紧，还怕他有什么坏心思。
可又听到他的补充后，心中顾虑完全消失了……
我家晚晚可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这死变态……
她正要刺光念几句，这时厨房的丫鬟过来了。
“小姐，今日午食要吃昨晚于姑娘带过来的牛肉拉面吗？”
李念听到这问话，不由感觉自己运气极好，他直接开口问那丫鬟。
“你说的于姑娘是哪位？”
那丫鬟看看光念，又看看自家小姐，知道比起小姐，她更加得罪不起光念，所以她立马跪下，额头贴到地面，开口道。
“小姐恕罪。于姑娘……她是大碗食馆的厨娘，昨晚来给我家小姐送新鲜吃食的……”
“大碗食馆在何处？”
李念继续追问。
“少爷，就在朱雀大街，食锦记的斜对头就是。”
未等那丫鬟开口，他身后站着的石头就说了出来。
“这么近吗？那我运气还真是不好……”
李念说着就要起身，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的石头交代。
“现在就去大碗食馆请于厨帮我做一桌席面，记住把她请到府中我的院内，不要让我爹看到她……”
“对了，若是旁人或我爹问起，你就说这是夏桑妹妹推荐给我的厨娘，我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李念说完，微笑着看向上首的叶夏桑，右手扇子一下一下拍着左手掌心，表情颇为玩味。
“少爷，可要做什么菜品。”
石头向光念确认。
“要臭，越臭越好……”
“这……”
“还不快去！”
“是。”
石头皱眉答应，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把话带了过去，并且直接把于晚带到了小石苑。
石头颇为机灵，从后门进府后一路经由小路到了光念的院中，根本没碰到什么人。
等到他再从大门出去，遇到光殊身侧服侍的管家，才无意提了一嘴，然后就去接自家少爷了。
还在大碗食馆内准备今日食单的于晚听到石头的要求，面色没什么起伏，安慰好于梅，让她放心回去休息。
然后，她看了看厨房内的食材，唤石头进来帮忙拿着一部分，接着又给墨义明留下一张纸条，便关店铺离开了。
此时她正在小石苑的厨房内处理食材。
这里静悄悄的，倒是非常省心。
于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她只知道手里有刀便足够了。
晚间，光殊本想表示一下父子情深。
结果才走到半路，就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古怪臭味，继续向前几步，实在无法忍受，他身后的管家便替他找借口离开了。
李念貌似什么也没闻到，他带着石头直接进了院中。
看石头一路捏紧鼻子憋气忍着的样子，李念便让他出去，晚些再回来。
石头推脱了两回，但见自家少爷坚持，便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了。
此时，小石苑只有李念和于晚两人。
甚至可以说，整个东院都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都被熏得跑去前院了。
看了看屋内一桌的宴席，李念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厨房。
“于姑娘，不知可否与在下一同去前厅，为在下解释一下每道菜品。”
李念很有气度的拱手邀请于晚。
于晚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相反她看这光念竟然在如此味道前还能面不改色，心中不由好奇。
这与坊间的传言实在不同。
于是她点点头，跟着光念一同去了前厅。
“于姑娘，请坐。”
李念先是邀请于晚入座，然后他也坐到了于晚的左手边。
“光公子，这是酸笋炒腊肉，这是炝拌折耳根……最后中间的大锅之内，是牛瘪锅……”
“这里面的每一道，都是按照光公子的要求来的。”
于晚一一介绍桌上的菜品，她每介绍一道，李念都在旁点头。
此时于晚说完，他也点点头，开口道，“不错，于姑娘果真妙手慧心，如此美食都能信手拈来。”
“过奖了。”
对于光念的赞赏，于晚只是点点头，平静的回了他一句。
一旁的李念正欲拿筷子，却在瞬间转移了方向，直接抓住了于晚的手腕。
“光公子，你这是……”
于晚挣扎着开口质问。
李念丝毫不理，他紧紧抓住，左手剑指指向于晚额间，口中念念有词。
“纷纭世界，欲妄丛生……心如明镜，身化菩提…神念归一，速速醒来……”
口中念完，一点白色灵光从他的指尖冒出，窜入于晚额间。
于晚被那白光刺得闭上眼睛，双手抱头。
半晌，她才从剧烈的头痛中缓解过来，她的眼神中光芒四射，精神有光。
“于馋猫…好久不见，你竟然当起了厨娘……不过仔细看下，还是银白色的头发好看……”
李念看于晚缓过来，开口就是调侃。
于晚挑眉，扭头看向李念。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李念也从孩童长成了少年，此刻他的嗓音中带些嘶哑，应该是快要变声了。
“铁蛋，你变化也很大……想当年还是个会偷偷摸肚子的小屁孩……”
于晚不甘示弱，刺了他一句。
李念听到熟悉的称呼，失神笑了起来，接着又满脸苦涩。
“我现在可不叫铁蛋…你要叫我李念……在这纷纭镜里，就要叫我光念了……”
看到他与当下年龄不符的苦涩成熟，心中猜想他如九天阁后定是受了不少罪。
接着又听到纷纭镜三字，她皱眉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
“是那石镜？我们在那石镜中？”
见于晚很快反应过来，李念心中不由十分高兴和欣赏。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想到曾经4岁的她对自己的质问，李念摇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回忆，开始向于晚解释。
“那石镜便是纷纭镜，佛教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这纷纭镜中便包含着万千世界，一旦被吸入镜中，只有堪破当下局才能苏醒离开……”
“那你我二人……”
“别急，还是和以前一样，得不到答案就着急哭鼻子……”
李念打断于晚，顺便调侃了一句。
于晚直接送给他一个白眼。
“我…我在机缘巧合下吞了这纷纭镜的器灵，相当于直接与这仙宝下了神识烙印，它已经是我的了。”
李念说着，眼神直勾勾看向于晚，接着用眼神示意她手中刚刚拿出来的石镜。
“给你，谁稀罕呢……”
于晚直接丢了过去。
李念接住，又笑着跟于晚说。
“别急嘛，要想出去，我们还得打死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魔才对。”
于晚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就是光殊……”
“我自吞了器灵后，起初一直被它的残念影响，陷入了癫狂……昨晚才彻底融合完记忆，恢复自我意识……”
“那处熔岩通道内有一古仙人的洞府，他在上古除魔时与一团浑身漆黑的魔头同归于尽，用他的寂灭钝剑灭了那魔……”
“可惜那黑魔也不是好惹的，他逃出的一部分灵识跑进了这镜中，不仅赶跑了器灵，还吸收了它一部分的能力……”
“所以在这镜中世界，不止我能控制，他也同样可以…甚至控制的能力比我还大。”
“难道光殊就是那魔的化身？”于晚一路听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念摇摇头，示意她别着急，继续开口。
“我猜测应该是那位仙人前辈没有消灭干净，这才让其他误入之人无意解开了封印，也让那魔头与我们一同进来了……”
“不然，在这世界里，他只是一抹意识，很容易被我消灭。”
“其他人……”
于晚口中轻念，脑海中搜索着可疑的人物。
除了和她一起的夏桑，难道那墨义明也是修真界之人……
“如今之计，我们必须先杀死那魔头……否则一旦被他发觉我们苏醒，绝对会赶尽杀绝的。”
“怎么做？”于晚追问。
“需要你配合，你身上的空焰……”
于晚眼神充满疑惑，她直直看着李念，“空焰？”
李念点点头，继续解释。
“原本在那仙人前辈临死前，用自身异火空焰包裹住纷纭镜，想要将它送出去……结果被那黑魔破坏了。”
“空焰也因此灵性大减，只剩一小缕覆在镜子背后……”
“那日你劈砍纷纭镜周围的石壁后，镜子后来掉下，空焰直接带着它飞到了你怀中……”
说着，李念不由翻了个大白眼，语气中酸意满满。
“这空焰可是仙界难得一见的异火，排在异火榜第二……你真是走了好运了……”
于晚不甘示弱，给他个更大的白眼，“别在那里酸了，得了仙宝还卖乖，快想想该怎么弄死那黑魔吧……”
李念也不理于晚的吐槽，他表情一变，一脸挪揄看着她。
“当然有方法。”
于晚听他如此说，聚精会神听着。
“与我成婚……在大婚那日拜堂之时，你直接把白焰打入光殊体内便可……那魔头如今实力羸弱，一点空焰便可将他焚烧殆尽……”
“之后再叫醒他人，便可离去……”
“如何控制空焰，我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于晚点出了关键所在。
李念见她听自己说成婚这些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不由升起些许无趣，他撇撇嘴，便又开口。
“所以说你好运……我吞食的器灵之中正好有感应炼化之法……你过来。”
于晚附耳过去，听李念说了一通的感应和炼化口诀。
片刻之后，李念稍稍后倾，说，“都记住了吗？”
于晚点点头，开口道，“我先回去了，记得都吃完……”
说完不等李念回复，直接原路从后门离开。
李念口中说着无耻小人，目送她离开院子。
接着他转头皱眉看向一桌的异食。
咕噜噜~
“唉~”
还能怎么办，吃吧……
李念叹口气，拿起筷子屏息吞了口酸笋腊肉。
嗯？！
他一边嚼着，心中十分惊喜，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拿起饭碗，一筷子一筷子夹着，吃得异常开心。
于晚回到小院，安抚好还在院中等着自己的哥哥，便回屋打坐去了。
已入秋，夜渐深，空中冷意加剧，却丝毫不影响烛火照亮的屋内，人心的火热。
墨义明感觉自家妹妹好似变了，他再次拿出那把钝剑，在幽幽烛火下直直盯着。
顾长风最近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明明他十分心悦明月，可为何最近每每面对她，总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叶夏桑也没睡，她不想嫁给光念，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不知那人心意如何……
在外听到一日光叶两家喜结连理之事的武岳此时也异常烦躁，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无法入睡。
就这样过了一个又一个时辰，眼看窗外已入最暗之时，黎明即将破地而出……
他仿佛做好了决定，拿出自己的银灰红缨长枪，直接推门走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