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白天。
“想我没?我来了。”郁芊芊望着有容。
有容昏迷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她嘴里哼着:“没想!”
郁芊芊歪着脖子说:“你想我我也来了,不想我我也来了,我就这样扑面而来了。”
有容好奇:“我没在医院?”她发现自己和江坎离各自坐着轮椅,正在楼下草坪旁边晒太阳,江坎离还没有醒。
郁芊芊说:“去医院也是扯淡,还不如我老人家给你们治疗管用。”她这两天一边照顾这两个病号,一边接管了制衣厂的工作。她用有容的微信遥控指挥厂里的各种业务。她能看懂的就直接下达任务;看不懂的就与厂里中层们仔细商议之后定夺。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进行。直等有容醒来。可这个大摊子再加上本职工作,可累得够呛,这边还要料理俩轮椅选手,她深深领悟——闲人不是等闲人,自己只有累成狗的命!
有容全身无力,胸中疼痛,却勉强能慢慢地说话:“他怎么样了?”
郁芊芊打扫战场的时候已经发现了江坎离的各种法器和布置,猜到了他是个小道士。她只是略作细想,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出八九分。
“都怪我,把你们连累成这样。”郁芊芊愧疚地握住有容的手说:“一般人撞鬼,阴邪之气入体,势必大病三月、运势三年不起。这还是指撞上一个鬼魂,你们属于撞上一个联队了。”
郁芊芊为了给有容省力气,不等她问就赶快把自己所知、所想全都告诉她。正常来说,有容和江坎离这回要废了!搞不好就像重症肌无力一样在床上躺一辈子,一等残疾。运势更不用说,一辈子倒霉。如今有容还算好的,到底还有意识,江坎离要时不时地发烧,头脑一团浆糊,游离在清醒和混沌之间。
一般男人在泄了阳火后,喝口凉水都会受到刺激,是因为阳气不足时,风寒湿邪极容易侵体伤身。江坎离更牛,居然去和阴魂邪祟厮杀!这回差点被玩死了。
郁芊芊当时就发现雷部法尺上的符咒像是被重新描刻了一遍,字迹更深。记得秦仙对她讲过这法器:“六年寿,入铁一分。”说明那晚江坎离用六年寿命献祭过雷神。他们两个人是用性命为她护法、为她铺路。
“我害你们成这个样子,算是欠了天大的人情。我自己去逍遥神游去了,你们在这拼了老命保护我。你俩也是的哈,麻雀跟着蝙蝠熬夜——图什么?”
有容说:“图什么?图被鬼压!图被一大帮男鬼压着舒服!”
郁芊芊笑着对有容说:“满身大汉呗?哈哈。行,我一定加倍补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要是有一天成了佛,你们这两个鸡犬,就是童男童女,长生不老。”
有容噗哧笑出声:“我都废人了,童女?”
郁芊芊看着有容的眼睛说:“但是在正式成为童女之前,你可得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你们一周之内,身体好得能直接参加奥运会!”
有容点头,十分信任。
郁芊芊和白班保姆宋姐一人推着一台轮椅回了有容家。
向阳的主卧室里,有容的欧式双人床昨天就被抬走,现在屋子里赫然一个东北农村大火炕!这是郁芊芊马不停蹄找来工人用砖头盘的炕。木头炕沿、革制炕面。火炉架在客厅里,为了美观,做了个壁炉的造型。旁边还有一些木柴、碳块、蜂窝煤。
“东北火炕,阳气最旺。煤炭每天都要在太阳地暴晒四个小时以上才能用。”郁芊芊和宋姐把两个人抬到炕上。炕很烫,有容很快就冒汗了。郁芊芊又拉开窗帘,早已安装好的大块反光玻璃以独有的倾斜角度,将强烈阳光折射到炕上。
郁芊芊给有容戴上墨镜,问:“这个墨镜你时刻戴着,保护眼睛。”
有容说:“时刻准备算命,半永久墨镜。”
郁芊芊又问:“这个房间感觉如何?”
“像微波炉。”
郁芊芊说:“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大用。”
有容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心想:“没什么大用,你把我的房子搞成这样!”
郁芊芊接着说:“只是个辅助的作用,你的心情一定要好。这叫坦坦无忧愁,阎王也不收!”
有容说:“行,我保持心态。心情好真的有用么?”
“意义也不大。真正起关键作用的是我的三款中成药。”郁芊芊从桌上的大口袋里捏出两红一绿三盒药。
有容眼观了一下,心说:“这不是些市井胡同妇孺皆知的古方老药嘛!”
第一个是绿色的盒子——“特研脑塞通丸”,这是治血栓的,有常识的都懂,栓塞必买。小区里有好几个老头,原先都是坐轮椅的,吃了它,现在都能站起来慢慢一点一点走路了。
第二个是个红盒子,名日“特研利心丸”。有容常听那些上岁数的人说,特研利心丸是治心脏病的,有奇效,使很多重症心脏病患者起死回生。
最后一个还是红盒子的,叫“特研全鹿丸”,有容就更懂了。很多帅大叔外表看起来不错,其实早就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美色掏空了身体。男人就像那墙上的开关,开关的寿命就是被按动的次数。次数有限,提前使用完了就提前狒狒。即使外貌、心态再年轻,也是武大郎捉奸——有心无力。所以这种好用又便宜的温补良药畅销到爆!确实妙手回了无数人的春了。只要你有手,百度上一搜全都是帖子。
可是!我们说可是!这些药关我俩啥事?
我俩是阴毒入体!
有容并不知道,郁芊芊结合了草仙使者的方子,下了死力气问遍了老中医,才得知有这种完全契合的成药。郁芊芊正色说:“你俩这次受惊不小,心脏结构受损、结构异常,所以胸痛、昏厥,得治;你俩天天瘫在这,运动量是0,最容易引起血栓,得防。”
有容问:“那特研全鹿丸,不是壮阳吗?”
郁芊芊向有容解释,壮阳和补阳道理相同。阳气足肾气自然就足,人们就误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啪啪的神器,其实不是。就像特研全鹿丸,都以为是国产的伟大哥哥,其实男女老少都能用来日常滋补身体。这个小道士这么一折腾,也真应该重点补一补,要不然这辈子相当于化学阉割了。“他要是不赶紧治,就是外甥戴孝——没舅了。”然后故作神秘地说:“另外还有一味名贵的药材,我是拿我那块不常戴的劳,换的。心疼得很呢。”
“什么药材?”
“八百年人参的参须,明天空运到货,你们就能吃上。你们眼看着都快死的人了,我拿人参吊住你们精神的,给那三款中成药争取时间。”郁芊芊这回下了血本。果然,有钱的钱挡,没钱的命挡,舍得花大价钱,什么天灾病业都能挡住。她满脸诚恳的平方说:“我是猴子送瓜子——小人的一点心意!回头我每天让宋姐给你们做一些补虚的菜。”
有容哼哼着:“你要是真有诚意,就亲手给我做。”
郁芊芊说:“我做菜你敢吃?好家伙,色香味弃权。”
有容忙说:“别弃权,还是让宋姐做吧。做饭她做,但是江坎离……都是你惹的祸!你必须治好他!”有容捂着心脏,费了好大力气,大声说出这句话。
“咦?”郁芊芊笑着说:“说别的话题你有气无力,说这个你倒是中气十足嘛!他是你的腿子,还是男朋友?”
有容说:“原打算,当个腿子。可他……”想到那个夜晚,他的正气与勇敢,责任与爱,还有不避生死保护她的最后一挡。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变得愿意去认可,或者说是认定一个男人。这辈子,就是他了吗?
郁芊芊说:“小道士人很好,你别辜负了他。”
有容问:“什么叫辜负?”她半生浪荡,辜负的人多,被人辜负的也多。这句话,她代自己问,代自己的曾经去问。
郁芊芊说:“辜负……就是……打个比方说,你和一个男人约个饭,吃完了你就想各回各家,你却不知道,他其实连充电器都带出来了。再打个比方,你本来想和一个男人约个P,睡完了你就想走人,你却不知道,他不想分手,已经爱上了你。这就是辜负。”
是啊,有容的曾经,大抵都是如此。分手?提上裤子的一刻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有容说:“如果这次我不想辜负呢?”
郁芊芊知道有容说话很吃力,干脆全替她说了,省得费劲:“他不怕以卵击石,拼死卫道,也愿意豁出命去护着你,甚至护着你的朋友,让你知道了这世界上终于出现了这么个男人,愿意为你负责任。睡了你半宿,搭上他半辈子,他愿意。”
有容红了眼圈,郁芊芊是最了解她的人。
郁芊芊继续说:“你最开始只想把他当腿子,是因为他没钱,对不对?”
有容默认。
郁芊芊说:“你见过权贵,也爱过权贵。你心里自以为,被狮子疼爱过的女人永远不可能再看上小狗。可是狮子只是在床上爱过你而已。被狮子吃干抹净就只剩一堆骨头了,再看不起把骨头当宝的小狗,就是没人要的垃圾。”
有容点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以前也不拒绝没钱的小鲜肉。”
郁芊芊说:“你那叫不拒绝?你那叫精准扶贫。人家图钱、你图色。你有钱的时候他们趋之若鹜。要是你没钱呢?全都是一个鸭子加俩鸭子——撒鸭子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再也找不到小道士这么忠心的男人了。另外,讲真,他没钱是因为他必须占‘五弊三缺’当中的一种,但他和别的没钱男人不一样,他有真本事,也够努力。我也推算过,他没钱的日子马上到头了。”
江坎离本来应该是穷一辈子的命。不知道为什么,马上就要逆天改命了,这和他救了郁芊芊有关联,只不过郁芊芊并没有往这里深想。她没时间理会,只是更心疼有容。郁芊芊是真心地撮合这两个人。因为她知道,这种级别的道士不可能算不出来有容的烂桃花、野历史。即使这样,他仍然爱着有容,有容可不能给脸不要脸了。
有容说:“可是,他现在……你快救救他呀!”有容此时已经决定了。“他拿命对我好,我却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你,等他醒过来,我每天说给他听,永远不分开。”她要等他,一定!就算三年、五年、十年,也要等他。而江坎离虽近在眼前,却仍在昏迷,可知她入骨的相思?
郁芊芊到江坎离的身前,发现他正在发烧,心想:“他一人勇斗百鬼,真是电线杆上插鸡毛——好大的掸子,如今却病成这样,都是我不好。”江坎离嘴里嘟囔着,似乎烧得说胡话了。郁芊芊仔细听去,只见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闭着眼睛说“母亲……愿轮回后,亦可再见你……”这一句话陡然将郁芊芊吓得不轻!她原以为自己梦中的人和事只有自己知道。难不成江坎离也去过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吗?
“这一生让我遇见你,便如胜天半子。这一生被你爱过,何其幸也。”江坎离碎碎地说,紧闭的双眼渗出泪来。郁芊芊立时想起了她的义子帝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得到了母爱,也献出了对母亲的敬爱,完成了心灵的度化。帝江虽然是个魔胎,郁芊芊却是真心怜惜。她想念帝江,想念那个异界的儿子。也许江坎离和帝江一样,也是天生缺爱的人,总想抓住生命中所有的微光。迷惑间,她叹息着抚摸江坎离的脸说:“孩子,是我,你的母亲。”
有容心说:“完了完了!发烧也传染!芊芊这是脑子坏了。”
江坎离突然身体扭动,声音也急迫起来:“母亲,救我……它要害我……救我……”
“谁要害你?是谁?”
“有狗,有狗……”江坎离背过气去,再没声音。
有容非常焦急:“什么有狗?”
郁芊芊安慰说:“放心,他死不了,他现在只是十二个生肖属了仨——申、子、戌。”
“什么?”
“身子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