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菲雅的故事（上）
十五年前，蒙森领，黑曜堡。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峥嵘雄伟的古堡。古堡的主人是位伯爵，为迟迟没有继承人而懊恼……”
“菲雅姐姐，继承人是小宝宝的意思吗？”
“李维·蒙森！我怎么和你说的？如果你再胡乱插嘴，就别想听故事了！”女孩狠狠剜了他一眼。
外头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她本该和几位英俊的侍从一起嬉戏玩乐，度过一个美好的午后，而不是陪这个四五岁的孩子讲无聊透顶的故事。
“抱歉～菲雅姐姐～”男孩拖长音调，仿佛在模仿狂欢节上献唱的小丑，随即心满意足地坐倒在床上，眨巴着黑亮亮的小眼，期待溢于言表。
希望他能永远安安静静地听下去，菲雅叹了口气，继续讲道：
一天午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伯爵的封臣，同时也是他仅剩的幼弟，乌有爵士的府邸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天啊，仆人们欢欣鼓舞，如果诞下的是男孩，而伯爵又没有男性继承人，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小公子，将继承古堡尊贵的爵位……
“菲雅姐姐，为什么一定要是男孩？”
“好问题，但我怎么和你说的？”
“安静～乖～乖～坐～好～”男孩收起疑惑，两只小手撑起脑袋，等待着堂姐的故事继续。
可非常遗憾的是，有耳尖的仆人，听出来这是女婴的啼哭。
可惜啊！我们主人诞下的也是位女孩，伯爵大人的宝座无人继承，只能落入外姓手中了！
这时仆人们看见他们的主子——乌有爵士，满脸愠怒地走出房间，他挥了挥手，招来忠心耿耿的侍卫，语气如穴蛇般阴冷恶毒：
把在场的仆人全部杀掉！
他这样下令道，刚刚还在准备庆贺的仆人们大惊失色，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侍卫已抽出了明晃晃的利剑，告诉他们自己大错特错。
这是血腥的一夜，但第二天，却是欣喜的一日——爵士领地上的所有子民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的主人，与伯爵大人流着相同血脉的乌有爵士，新添了一个男孩！
“可那明明是个女孩，不是吗？”李维小脸皱成一团，生气地挥舞着拳头，“乌有爵士不仅杀人，还骗人，他真是个大坏蛋！”
我亲爱的堂弟，你还小，并不懂贵族和平民是两个物种，差别甚至大于人和猪狗。我希望啊……或许不该如此期待，有朝一日，你不会变成这样的“大坏蛋”。
菲雅没有理会孩童的胡闹，接着讲述道：
如此隐瞒了十七年之久，直到老伯爵心力憔悴，自知时日无多，仍未诞下男性的继承人，才终于向命运低头认输，发函邀请自己的“侄子”前往古堡跟随学习。
而那个女婴，我们就叫她“尤萨”吧，虽然她的真名应该叫“尤莎”，已出落成一位仪态高贵，英姿飒爽的骑士，她穿上熔金铠甲，只比其他骑士稍瘦，武艺却丝毫不输。
到了告别的时候了，乌有爵士千叮铃万嘱咐，警告女儿千万别泄露了身份，她已假扮了十数年男人，还要继续再假扮数十年……
“太残忍了。”小李维埋怨。
“我的女儿啊！不！是我的儿啊！”乌有爵士郑重地吩咐道，“你尤其要小心伯爵的女儿，她是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虽无继承权，但在我哥哥一命呜呼以前，万万不可得罪她。”
“父亲，我厌倦了弄虚作假，我厌倦了女扮男装。我也想在春天的早晨，摘下最美的鲜花，装点我乌黑的秀发……父亲，这是您和伯父坦白的最后机会了！”
尤萨哀求道，“不要逼您的女儿去当骗子和小偷，求求您，迷途知返吧！”
“住嘴！死丫头！唉，气死我了！”乌有爵士勃然大怒，“我难道不是为你好！不是为你谋取荣华富贵，为你铺平康衢大道？如果你敢说漏嘴一个字，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鲜花？想得美，你的手只能拿权柄和利剑，你的嘴只能说律令和规章！”
谈话到此为止，我们不知道那可怜的姑娘洒了多少热泪，可仍挽不回乌有爵士的铁石心肠。她被一脚踢出门外，带着几位侍从前往伯爵领，其中就有曾经屠杀仆人们的刽子手……
——
“我弟弟也喜欢音乐和诗歌，甘蒂领的客人。”菲雅夫人注意到李维背后的红色竖琴，有些怀念的开口道，“有消息说他还活着，不过与其和女王为敌，死了或许才是更好的解脱。”
换脸虫可真是太好用了，不以真面目示人，实在给自己省去不少麻烦。李维想起儿时故事里那位女扮男装的骑士，叫什么来着……对了，尤莎！伪装得当，甚至连高不可攀的爵位都能骗取。
他们拾阶而上，缓步朝塔顶走去。
“您弟弟可能不是这么想的。”李维没好气地答道，“夫人，我不是来和您叙旧的……”
“叙旧？”菲雅眨了眨眼睛，她伸出纤手，捋了捋柔顺的秀发，“我们以前认识吗？甘蒂领的客人。”
“当然。在您的婚礼上，我是甘蒂领来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之一，您还有印象吗？”
李维自知口误，急忙圆谎道，“可惜我刚上场就被某个雷曼领的骑士一枪撂倒。不然我一定要赢取美惠女神赐福的花环，献给您，当时最美丽的姑娘……”
希望能瞒过，菲雅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已经数年没见过自己的堂弟了，更何况，是面目全非的甘蒂领特使。
菲雅颦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丈夫，就死于那天的比武。”
“抱歉……”
“不必抱歉，我和他几乎是对陌生人。”菲雅轻咬嘴唇，目光带着些许怜悯，“他被我的小叔子，胡佛爵士，一枪戳穿了喉咙……我总怀疑胡佛爵士是故意的，不管怎样，如果你的消息准确的话，我鲁莽的小叔子已偿付了代价。”
生命的代价。
李维想起胡佛爵士那具业已冰冷的尸体，只是瞬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被暴力剥夺。
是诅咒？不，李维知道一样东西，能起到同样的功效。
他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干瘦的精灵老骑士将门拉开，引着几人向塔顶的瞭望台走去。
“你听说过女伯爵尤莎的故事吗？”菲雅冷不丁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