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旧识
光荣而伟大的旧城区,人类于此迈向自由和独立,九大公爵既是英雄亦是领袖,他们的统治延续至今。——《盎然福地简史》
李维合上书,瞥了眼艾蕾,少女正托着香腮,盯着柜台边的老吟游诗人,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哀兮天地无琼音,见兮浣女咏复吟,感其赤诚问所愿,只求能演虫鸟惊。”
老诗人调试着鲁特琴,清了清嗓子,开始演奏,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战鼓震鸣,瞬间把人带回那个悠远的年代。
“莜瑙笑曰何其易,拆作鸣笛与竖琴,不见少女芬芳影,乐神独奏悲戚戚。”
酒馆里人声鼎沸,哄闹做一团,只有艾蕾拍手鼓掌,为老诗人的演奏喝彩。
“先生,他歌颂的是哪位神灵的故事?”艾蕾从李维手中接过银盾,放入老诗人琴盒中,诗人摘下毡帽,深鞠一躬。
“莜瑙,文艺、美惠与疯狂之神,祂男女同体,性格怪异,是诗人、画家和疯子的守护者。”
李维沾起酒水,在桌上画出一个癫摆的人形,“这首歌就叫《莜瑙行纪》,它描绘在太古时期,莜瑙化作吟游诗人在凡界穿行,感叹人世的音乐太过枯燥。突然遇到一位引吭高歌的少女,其歌声曼妙,连神灵也为之侧目。”
“他们相爱了吗?”艾蕾双手合十,满怀向往。
“不……”李维顿了顿,“神灵问少女想要什么,少女说,她想要某种器械,能复制虫鸟的啼鸣,弥补人声的缺憾。神灵颔首赞许……”
“于是祂将少女撕成了碎片,用她的腿骨造出了世间第一把笛子,用她的肋骨和肌腱造出了世间第一把竖琴,神明弹奏吹唱着这两件绝美的乐器,感叹自己的伟大,可转头发现少女已死,再无人合声。于是祂嚎啕大哭,返回天界,只留下笛子与竖琴流传至今。”
看着艾蕾煞白的小脸,李维心里不禁泛起负罪感,他抬起头,正巧迎上亨顿爵士的目光。
“红琴手?”爵士嘴巴微微张开,“您怎么到狱门堡来了?”
“亨顿爵士,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吸取教训!”青年的声音骤然冰冷,如寒风般呼啸而来,吓得亨顿爵士战栗不已,跌坐在椅凳上。
“艾蕾,这位是亨顿爵士,狱门堡的财务主管,我和他在雷曼城就认识了。”
女孩乖巧的点头问好,但爵士瞟了一眼她尖尖的耳朵,没有回礼。
“是的,您把我好一顿毒打!”亨顿苦笑。
“那是你应得的,亨顿,想想你对莉莉母女的所作所为,你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把她的女儿按进水桶里!”李维冷声道。
他还记得那个会早起为他打理房间的少女,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曾差点致她于死地的噩梦。
“抱歉!十分抱歉!”亨顿爵士露出惧色,“您知道的,我出生在狱门堡,难免会把她们当成奴隶对待。”
“说到奴隶……”爵士转向艾蕾,猪眼里透出贪欲,“我注意到您也有一位可人儿,她真美啊,比我家里的聚一起都漂亮。那些奸商,总是给我留些没人要的烂货!”
“她不是奴隶!”李维猛地拍了一声桌子,吓得亨顿浑身哆嗦,连忙起身向两人道歉。
“先生……”艾蕾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人来了。”
“诸位有何贵干?”李维环顾四周,酒馆不知何时已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缩到角落里垂头喝酒,只有几个着黑色束衣的侍卫慢慢围了上来。
“啊,是哈尔温。这位大人是我的旧识,还请你给我一个薄面。”亨顿爵士猪眼滴溜溜地转了圈,挡在李维身前。
“滚开,亨顿!”黑衣侍从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凡思公爵的命令!”
“公爵大人……”亨顿爵士顿时畏缩,整个人仿佛都小了一号,他讪讪地退到旁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红琴手大人,我想起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你不是才刚来吗?李维失笑,亨顿已退至墙角,缓缓向门外摸去。这个胆小鬼,只敢对着孤儿寡母耍耍威风了。
“老板,我就开门见山了,这个女奴您肯卖多少钱?”黑衣侍卫拉开椅凳,坐到两人对面。
“她不是奴隶。”李维摇了摇头,将艾蕾护在身后。
“在狱门堡,所有异族都是奴隶。”黑衣侍卫挪动椅子,脸庞缓缓逼近,“公爵大人指名要她,我劝你别不识好歹。”
李维反手就是一巴掌,看似很轻,却仍把黑衣侍卫打得跌下椅凳,瘫坐在地上。
“抱歉,你脸离得太近了,我实在没忍住。”青年和煦地笑道,掏出手巾,仔细擦拭掌心。
“你竟敢!”黑衣侍卫噌的一下站起,抽出长剑,其他侍卫也跟起拔剑,刹那间寒光闪烁,将李维和艾蕾包围在中央。
“劝君莫急切,剑刃尚熔烈。”
李维头也不抬,只是手指轻轻敲出两个音节。
黑衣侍卫们发出哀嚎,仿佛被烫到似的,急忙抽回手,长剑纷纷落地,铛铛作响。几人涨红了脸,不停朝手掌吹气。
“你是……”黑衣侍卫额头冷汗直冒,他强压痛楚,举起手掌,见上面并无燎烧的痕迹,却不断传来钻心的灼痛,“你是铸魂者?”
“是的。”李维冷眼一瞥,“告诉你们的公爵,红琴手来了。”
“你等着!法厄同大师会收拾你的!”黑衣侍卫们抛下狠话,跌跌撞撞地逃出酒馆,其他人也起身远离,不敢再和两人扯上干系。
只有那唱歌的老诗人迎了上来他走到两人面前,又鞠了一躬,“谢谢您的银盾,老爷。还有您的聆听,小姐,您有我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
他在怀中摸索了许久,掏出枚刻有反舌鸟标记的银色胸章,塞入了李维手中。
“不管您是否相信,其实我们很早便已相识,这是作为老朋友的礼物。”老诗人眨了眨眼睛,“请记住,莜瑙正在注视着您!”
李维接过徽章,正要感谢,老诗人已如一阵清风般散去,再无丝毫踪影,只有鲁特琴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