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全新的大明
旁边的宫女和太监看到这副场景，终于冷静了下来，呆站在原地。
愤怒过了之后，恐惧又回到了身体里面，有个太监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吓得大叫，连带着一边的宫女也惊恐地叫了起来，甚至还有人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就连那身经百战的赵守备、王千户等人，此刻也是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说不出话来。
他们本都是纯朴的乡民，只因为身怀大恨，这才失去了理智，等将自己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后，他们又变的茫然起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朱阳锦很难相信，刚才凶恶至极的人，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仿佛刚才殴打朱阳铸的不是他们一样。
朱泰野见他们情绪崩溃，有失控的危险，眉头微皱，走上前去，对那些守在一旁的备倭军将士说了几句话，让他们将那些叫的脱力的宫女和太监带了下去。他自己则是走到王千户三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轻声道：“你们三人，先下去休息吧。”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朝朱泰野磕了三个响头，齐声道：“愿为将军效死！”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朱泰野朝儿子使了个眼色，朱阳锦顿时领会，上前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用蹩脚的山东话道：“起来吧。”
“谢世子！”三人感动的说了一声后，抱拳离去，他们要去祭奠死去的亲人了。
这时，已经烧了大半的养心殿前，便只剩下了朱泰堪一人，他如同一块烂泥般瘫软在了地上，衣服被人撕扯成片，已经不能蔽体，完全不复往日鲁王世子的气焰，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朱泰野走了过去，看着朱阳铸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口气。
地上的朱泰堪听到了，奋力地从地上抬起头，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朝他吐了一口满是鲜血的口水。但他全身无力，吐出的口水只有很短的距离，便掉在了地上。
朱泰野蹲下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那红肿的眼睛和满是鲜血的脸，低声道：“大哥，看样子你很恨我啊。”
朱阳锦默默走了上来，脸上露出了些不忍的表情。
朱泰堪死死的看着朱泰野，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逆贼......杀了......食你的肉......”
“可惜你杀不了我，也吃不了我的肉了。”朱泰野悠然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你这逆贼......我......”朱泰堪牙齿脱落了大半，头发被人扯去许多，舌头竟也不知被谁咬去了一截，嘴角一直有鲜血流出，但还是怨毒的看着他道：“我做错了......什么......让这些贱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只是打死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宫女，逼杀了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虐待了几个毫无根基的下属，凭什么沦落到今天这个结果？你一定觉得，这些都是贱民，就算是杀了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后果。”朱泰野的脸被火光照的忽明忽暗，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是在说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可惜，你错了。”
“人，是有记忆的。”
“他们也许不敢出声，但是他们会把每一件事记在心里，你的恶行，你的劣迹，他们都知道。只要有一个机会，有足够的力量，他们就会疯狂的报复。”
“人不是猪狗。而且就算是一条狗，喂了它一口肉，给了它一碗水，它也会记得别人对它好。”
“但在你的眼里，他们连猪狗都不如。”
“你怎么待他们，他们也会怎么待你。你视他们为草芥，他们视你为仇雠。”
“所以你平时看不起的宫女和太监，今天吃下你的肉，喝下你的血还不够解恨。”
“所以整个王府的守卫，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出头。甚至是你亲信的那些刀斧手，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打，因为你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为你做事的孔元。”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野狗，撕咬着整个帝国，明朝才会越来越衰弱下去，落后于世界，等到两百年后，被异族入侵，被清朝灭亡，被人冲进首都，烧杀抢掠。本来只是你们造成的恶果，百姓们没有享受一分，最后却要整个国家陪葬，百姓们也要被逼着留那象征着耻辱的辫子，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朱泰野的声音慢慢变低，只剩下他和儿子，以及朱泰堪能听得到。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一个个地清除掉你们这些蛀虫，我要开创一个全新的大明朝，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的大明，一个所有中国人，都能抬头挺胸说话，延续数百年的大明！”
朱泰堪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他不明白什么是清朝，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做蛀虫，但这点疑惑很快就被愤怒代替：“我是世子......贱民......王法......想杀就杀......”
“既然如此，那我也想杀就杀，反正你们对于我而言，死了比活着要好得多。”朱泰野见他冥顽不灵，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算起来，你还算走运，两百年后，有个叫朱常洵的家伙，死的可比你惨多了。”
朱泰堪死死地盯着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要像刚才那样，被她们打死，还是自己去到火里烧死？”
朱泰野往旁边移动了一下位置，让他看见身后众人的眼神。
即便朱泰堪已经痛的无法呼吸，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刚才的种种，光是想想，就让他难以忍受，若是再要被她们殴打一番，自己绝对会受更多的苦。
想到此处，朱泰堪用怨毒的眼神最后看了朱泰野一眼，拖着身子爬过去，抱着朱阳铸的身子，想要拖着他一起去，却全身无力，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朝燃烧的养心殿爬去，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道。
爬到离养心殿二十米左右时，炎热已经让他无法再往前，高温炙烤着他的身子，让他身体内本就不多的水分蒸发殆尽。
他望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含糊不清的嘴里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头一歪，身子不再动弹。
“把这两人扔到里面去。”
朱泰野摆了摆手，便有四个士兵上前，两人搬着一个尸体，快步跑到殿前，晃了几下后，将手中的尸体扔进了火场里面。
养心殿被烧的只剩一个骨架，轰然倒塌。
那些太监和宫女看着两人的尸体被倒塌下的木柱压住起火，再也支持不住，往日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哭成了一片。
朱泰野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低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父王，既然你只求修仙，不问政事，那你也没有必要做这个鲁王了。下去之后，任你如何修仙，再也没有人烦恼你了。”
.......
九月戊寅日，鲁王染风疾，薨于养心殿，遗命帝继王。世子泰堪、世孙阳铸忧惧之，纵火焚殿，跃入火中死。
——《新明史·卷一·起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