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鸟5
姑娘你不该在那个月色如水的黑夜里偷偷摸摸的爬上我朝思暮想的床,以至于多年过后,我还忘不了……我以为那只是个梦,却始终魂牵梦绕。
我说姑娘,为什么男生头发长像流氓,而女生头发长叫长发飘飘?
村里的老大爷跟我讲太嚣张的姑娘要不得,或许怕我压不住,老大爷还说了水性杨花的姑娘更要不得,不光要你钱还要你命,不光给你小鞋穿,还会给你绿帽子戴,也许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阳光洒在长满杂草的院落里,一条老狗安静得趴在老大爷的旁边一动不动,霞光映衬大爷的脸上,一脸的慈祥……我却是一头雾水,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要不要跟姑娘继续走下去,因为姑娘姓张,确实有点嚣张。
你说这姑娘的心思还真别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嚣张,一会又温柔如水,让人捉摸不透。
有些人天生会看人下菜,就像有些人天生会吹牛放屁一样。如果说脱裤子放屁是多此一举,有些人却愿闻其详,甚至心甘情愿被姑娘骑在头上。这些人当然不包括我,即使被姑娘骑在头上,我也打死不说,因为死鸭子嘴硬。我莫名其妙又想起了那一夜,不知道谁爬上了谁,像月亮偷偷爬上了脸……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女。一个人想成为另一个人的意中人,必将失去什么,抑或得到什么。比如我得到了心爱的姑娘却永远失去了自由。又比如一个人如果生病了,就会得无数的关怀。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跟姑娘的感情就像初春的梧桐树,悄悄的吐出了嫩绿的新芽。爱情就像夏夜的微风,轻轻的拂过心田,姑娘的芬芳馥郁慢慢滋润着我干涸己久的情感世界。
在这个野草疯长的季节,人的欲望也随着疯长,我一次又一次又想起一个女孩的脸,只是这个脸竟然有点模糊与陌生。那是风吹过芦苇一扫而过的样子,两个小屁孩学着电影里的情形,有模有样嘴对着嘴,舌头太短不知怎么纠缠在一起,仍是像小鸡啄米一样你一口我一口舔得不可开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害怕听到乌鸦的叫声,那天的乌鸦叫声特别奇怪,仿佛充满了哀怨与忧虑,仿佛一听到鸟鸣后人就像一滩稀屎滩在那里一动不动,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从此再也没有起来,任凭怎么叫唤也叫不醒,村里的老大爷安静地躺在大厅的床板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听说只有死亡的人才能看清明天的太阳,太阳的光芒在这一刻暗然失色,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意识到生命的结束。
你轻轻坐在我的二八自行车上面,微风徐徐吹来,你身体细微的颤抖,长长的头发向我温柔的飘来,抚摸着我脸颊,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像这永久牌自行车一样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阳光明媚,小河里的流水细细淌过,岸边的垂柳瓢来荡去,我困惑得蹲在岸边像一个思考者,虽然看起来像在那里屙屎又屙不出来的样子,沉浸在青春期的某个问题中久久不能自拔,男人像鸟一样长毛了,姑娘像兔子一样长大了,当然这也是从别人的嘴中口口相传得知,而我不一样,摆在我面前更多的思考是世人为什么而存在,生命就是生根发芽,还是像野火一样雄雄燃烧。如果要我选择默默无闻的一生,我宁愿选择滚烫的人生,像到达沸点的白开水一样持续沸腾,我对死亡的恐惧源自于我内心的恐高,就像有天站在高楼上往下望两脚情不自禁发软一样,登高望远而高处却不胜寒,我害怕有一天自己一事无成,便消然离去。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比如1988年前的某个夜晚,那时我才6岁,生活穷困潦倒,很多老鼠到处打洞毛贼泛滥,为了防止盗贼的入侵,我们兄妹仨曾经在大门前挖坑,然后盖上木板,睡前枕着砖头,就等砸死哪个龟孙,后来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是错误的,地道战看多了,作为人民内部的敌人根本不吃这一套,还很客气得把我家的门板卸了一个,那天晚上小偷还顺手牵走狗不剩家的三只羊,当时三只羊正在举行选美大赛,正沉浸于各自的美貌中无法自拔,就连赵家的二只鸡也难于幸免,当时二只鸡正在菜鸡互啄,王二麻子家的一只猪,当时那只猪正在装死拼命的往土里拱,留下一路子的脚印,不过脚印在村里七零八拐三道弯之后,出了村口就逐渐埋没了,甚至就连福贵家的那头牛也未能幸免于难,当时三只手正给那头牛做按摩,对着牛屁股轻轻一吹,那头牛便软绵绵的酥倒在地。
夜里我如同惊弓之鸟做了个梦,梦见鸟城是一座空城,无中生有之城,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跟动物抢活干,搞得动物都没法活了,这是明显的抢戏,有做鸡的半夜学鸡叫,有做鸭的整天都在走来走去做运动,有做猪的吃了睡,睡了吃的,有做狗的,还有做牛做马做羊的,吃得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人一旦跟动物较上劲就没完没了无休止境,我仿佛看见好多动物带着面具满街游走,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飞禽走兽,就像脸翻过来就是屁股一样,我似乎看见几只王八在慢悠悠行走试图证明龟兔赛跑的故事,几只可爱的小白兔一蹦一跳跟在王八的屁股后面,几只狐狸精在发春不断摇着尾巴勾引异性,几只老鼠贼眉鼠眼东张西望寻找外面的猎物。
动物的叫声越来越少,不管是野生的还是饲养的,能吃的或是不能吃的,都成了人们肠胃蠕动的一道菜,人吃了动物身上的肉也渐渐变成了动物,或者人本来就是动物,很多人天生就会跟着动物抢饭碗,有学鸟叫,莺歌燕舞唯妙唯肖,有学猪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我太熟悉我从村庄走过的每条路,脚下丈量过的每寸土地。有微微的细风像杨柳轻拂面颊,村里的每个人每掉一根头发,村里的每面墙每掉一层皮,村里的土地每年都要下沉。越来越多的房子老了,越来越多的树枯了,越来越多的河干了,越来越多的人变得人模狗样。
我甚至依然记得我家曾养的一只猪,清早出去觅食,啃完路边的野菜,傍晚会原路返回。我还记得三更半夜哪家饲养的鸡会叫,哪家饲养的鸡不会叫。我还记得村里哪条狗吠的叫声最大,哪条狗会咬人。不是我吹牛,小到村里,大到镇上,哪个人的嘴巴最臭,哪个人放的屁最响,哪个人最会扯犊子,哪个人最会吹牛我都一清二楚。村东头王二麻子的嘴巴最臭,因为他不刷牙,一则不会刷,二则太穷嫌牙膏太贵,三则没剩几颗牙,没牙也就算了,还爱生吃大蒜。村西头的翠花最会扯犊子,因为她家开饭馆,大老爷都爱听她瞎扯蛋,嗓门又大又亮,谁要是下饭馆没带钱,她会扯个三天三夜没完,只到你精疲力尽乖乖掏钱包为止,村北头杀猪的李大猪头放的屁最响,因为曾经硬生生轰破几条裤子。村南头的赵铁肺最会吹牛,对着牛的屁眼轻轻一吹,那牛便浑身酥软瘫倒在地,吹啊吹啊!吹走我的骄傲放纵……因为曾活生生吹死生产大队的一头牛,后来村里的赤脚医生查明牛是病死的,才没叫他赔钱。不过从此不管是镇上的牛或者是外人牵牛路过,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
在我偷窥狗剩、狗熊、狗蛋、狗崽子等等这类不三不四的人物时,肯定有很多双眼睛已经在暗中观察我了好多年。他们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就像我每天从他们身上获取的新鲜感一样。
没有鸡叫的清晨,跟忘记加调料的菜一样索然无味,如同没有狗吠的深夜一样没有故事。
当我老是牙疼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们迟早有一天也会慢慢老去,直到牙齿掉光,头发发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时荒废的田野早已杂草丛生,留下的只是我们轻轻的一声叹息。没有牛哞的土地总觉得少了什么,当你明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时,又能怎么样?岁月依然无声无息给我们的身体留下痕迹。
我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抛头颅洒热血,洒得是牙血,不像狗剩喷的是鼻血,更不像女同志们面临初潮的恐惧。
我不是去咬人,也不是被人咬,也不是恨你咬牙切齿,也不是咬紧牙关上战场,而是极不情愿得被女医生拔掉我的第一颗牙齿,就像被人掳走你心爱的财富一样,还要捂着嘴装作很大方,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就请你收下我的牙,忍痛割爱拔一颗少一颗,牙间有缝隙,总感觉嘴巴说话会漏风,所以尽量忍住不说。
我问姑娘拔牙有什么后遗证,她说也没什么后遗症,就是你下次吹牛B的时候会漏风。
姑娘一脸的嫌弃,把拔完的坏牙硬塞给我,我往天空随手一扔,准确掉落在四合院屋顶的瓦片上。
那年的鸟城,荒无人烟,到处是一片废墟。那年鸟城的姑娘都很矜持,还说不出老娘一屁股坐死你的话。特别是秋月姑娘自以为是,或许也有春花姑娘对自己的屁股颇有自信,往往想一屁股坐死你的人,反而坐不死你。
那年的鸟城,人与动物其实隔着很远,不像现在有些人渐渐成了一条狗,一只猪,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鸟等等。
后来才明白鸟城之所以被称之为鸟城,并不是因为鸟人多,而更多的是因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
你不鸟我,我又何必鸟你,相互之间谁都不鸟谁。
而每当我开始胡思乱想之时,我才明白骂别人不要脸,原来自己更不要脸,这种不要脸常常使我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深怕别人不知道,又希望对方知道。我仿佛看见关二爷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个不要脸,而我自己从未像现在如此不要脸去想一个人,想到浑身阵阵颤慄,有种莫名的快感从心底涌出。
贫瘠的土地,逐渐张开了一道道口子,田野边的小河,逐渐干涸,倔强的我在河边的老树下干巴巴望眼欲穿,等待收获一份微薄的希望,包括爱情。一缕阳光穿透过枝丫刺得人眼生疼,几只麻雀在空中盘旋着飞来飞去时不时拉下几砣鸟屎,这时我又想到自己如果是空中的一只鸟该多好……
你说就喜欢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如果哪天不吹牛,那就不是我。原来最了解我的人就属姑娘你了。
可是我俩谁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