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拜高人谋建船帮 创基业开疆拓土
听完陆遗的讲述,众人无不钦佩,天下竟然有如此博学之人。潘清突然跪下道:“陆前辈,晚辈潘清敬仰前辈博学,自请拜在门下,侍奉左右。”陆遗笑呵呵地问道:“那你准备跟我学些什么呢?”潘清道:“既然前辈说我有统御千军万马的才能,那学什么满语、意大利语肯定是没有用的,就跟前辈您学习道法吧。”陆遗沉吟了一下:“本门道法需要开枝散叶。但我们这一支陈师兄专攻武功,少研道法;我又没有徒弟。罗门教法肯定是要失传了。但我看你面相,也不像是个能专心修道的人。不如这样,我教你道法,你把道法融入日后的江湖之道就可以。”陈怀夏不解道:“什么是江湖之道?”陆遗解释道:“道法无形,随遇而安。就像你爷爷把道法融入武功中,创立了陈家太极拳,这就是武功道。同样,把道法融入处理江湖是非中,那就是江湖之道。”
潘清虽然还是不解其意,但心里却更坚定了拜陆遗为师的念头。翁岩和钱坚也看出这个陆遗绝对是个世外高人,也赶紧跪下长拜道:“晚辈翁岩、钱坚也愿拜在门下。”陆遗扶起三人,点头道:“咱们爷们有缘,我就收下你们了。”旁边陈怀夏大喜,忙吩咐家人摆好香案贡品,张罗拜师仪式。
吉时已到,拜师仪式正式开始。白髯老者陆遗走向香桌,香桌上供奉着道教创始人张道陵和本门创始人罗玉。陆遗手捧着一只紫铜香炉双膝跪倒在地,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将香炉安放在了祖师牌位前:“一块彩云空中来,二十八宿两边排。十方弟子来接驾,奉请祖师上莲台。双手捧宝鼎,恭请祖师来。收徒进道门,同把高香栽。”似说似唱,如吟如诵,听起来令人感到格外的肃穆庄严。
陈怀夏引领着翁岩、钱坚、潘清迈过门槛缓缓走进了大厅。两个陈家的老乡亲捧着一对盛满清水的铜壶紧紧相随。
师与徒分班跪在了神案之前,三人头上顶着拜师的红帖,齐声颂道:“夫闻大道惟忠惟孝。治国治家乃为至尊之律,人人勤学乃为养性之臻。我罗门道教,由始至终缘道教之故,运释教之典,抱儒家之理,宣扬我道乃三教之宗,代代弟子口传心授,世世流芳。师道大矣哉,入门授业投一技之所能,乃系修身齐家之策,历代相传,礼节隆重。今有翁岩、钱坚、潘清三人情愿拜于陆遗门下学道,顶香虚心列于门墙之下。今后虽份为师徒,但情同父子,对于师门,当知恭敬,身受教诲,没齿不忘。情出本心,绝无反悔,谨据此证!”
陆遗开始焚香升表,只听他诵道:“吉日祖师升殿,文武群臣站班,玉炉中起香烟,八节长香不断。”随后,斟满三杯酒,祭洒在神案前的地上,“祖师面前奠酒规,弟子接驾左右陪。御驾莲台当中坐,俯躬斟上酒三杯!”跪在前面的三人跟着吟诵道:“手拉弟子进道门,随师学艺要尽心。四相引你来拜祖,道家又添一辈人!”
接着,在现场所有人的齐声和唱中,将祖师的神灵送回天界。陆遗正然坐到椅子上,接受徒弟的叩拜,并分别赐予徒弟一把宝剑、一本《道德经》作为礼物——礼物被提前放在茶盘里,茶盘上垫着红纸。然后,潘清又让王降和萧玉德也给陆遗磕了头,拜了师爷。至此,拜师仪式方得结束。
第二天,陆遗将众人叫来,说道:“我在陈家沟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再不去澳门,京城里面九爷就会起疑心了。”陈怀夏十分不舍:“陆爷爷,还是多在陈家沟住几天吧,我还想多和您学点本事呢。”潘清也道:“师父,那我们三人陪您一起去澳门吧。”陆遗摇头道:“不用,你们要有更重要的事做。”翁岩道:“我们刚刚拜师,您就要远行,那我们和谁去学本事呢?”陆遗笑道:“本事不是学的,是悟出来的。本门教法,讲究师法自然,何为自然,市井营生就是自然。”钱坚又问道:“那刚才师父说有更重要的事要我们做,那是什么重要的事呀?”陆遗道:“我去澳门之前,还要先去一趟省城开封,面见河南巡抚田文镜,还有一位重要朋友,你们三人和我同去,到时候自然会知道是什么事。”
陈怀夏见陆遗说的如此神秘,也不好多问,只好与陆遗惜别。临行前,陆遗交代陈怀夏道:“孩子你是练武的奇才,日后一定能开宗立派,多看看你爷爷留下的遗著,多读书练习,不要掺和江湖上的是非。”
翁岩、钱坚、潘清留下王降和萧玉德先在陈怀夏家学武,三人陪同陆遗去省城。一路上,陆遗为三人讲解道法,只是不提除了巡抚田文镜还要去见何人。到了省城驿站,安顿好了,翁岩实在忍不住问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去见谁呀?”陆遗笑笑:“四皇子胤禛。”三人大惊,翁岩问道:“四皇子到河南干什么来了?”陆遗道:“西北用兵,皇上派四皇子到河南筹粮,结果遇到蝗灾粮食减产,我也学过农学,就顺便帮田文镜出主意治理好蝗虫灾害,所以四皇子要见我。”
这时潘清想起当初陪曹寅去京城拜见各位皇子的事,就把曹寅投靠三阿哥,以及他对众皇子的评价说给陆遗听,最后问道:“师父以为曹寅大人说的对不对?”陆遗听的直摇头:“我在京城,就听说过曹寅大名,文采飞扬,是江南的读书领袖,他的诗集我也拜读过,确实有当年纳兰性德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为政竟然迂腐到这个地步。当皇帝不是考进士,三阿哥怎么可能继承大统呢。”潘清又问道:“那师父以为谁最后能继承大统?”陆遗坚定的说道:“肯定是四阿哥。”翁岩惊讶问道:“那八阿哥呢?他不是名声最大的‘八贤王’吗?”陆遗冷笑道:“处虚名而务实祸,他名声最大,日后栽的跟头也肯定最狠。”钱坚也问道:“十四阿哥呢?”陆遗道:“十四阿哥为人莽撞,能干大事但不能成大事。”潘清道:“怪不得师父拒绝九阿哥,原来是在四阿哥这等着呢。”陆遗道:“非也,四阿哥能成大事不假,但此人实在太阴,日后肯定能干出鸟尽弓藏的事来。为师我闲云野鹤,潇洒一生,决不能忍受拘束。我此番见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三个,你们要干的大事,一定少不了他的支持。”三人更加不解,陆遗也不再解释。
第二天,陆遗带三人来到巡抚衙门,巡抚田文镜亲自迎接,热情的将四人领入内堂,四阿哥早已等候多时。双方礼毕,四阿哥道:“此番治理蝗虫灾害,多亏了陆翰林,等我回到京城,一定禀明皇上,重赏大人。”陆遗忙摆手道:“万万不可,老夫一生别无所好,只好读书,真的做不了官。”田文镜也对四阿哥劝道:“陆大人要去澳门求学,也确实不便回京城做官。”四阿哥惋惜道:“可惜了,不能早晚侍奉聆听大人教诲了。”然后又看了看陆遗身后三人,问道:“这三位是?”陆遗忙介绍道:“这三位是我新收的三个学生,翁岩、钱坚、潘清。前番田大人和我说过,四爷有心整顿运河漕运,所以,卑职替四爷搜罗了这几位才俊,加以调教,为四爷效犬马之劳。”
四阿哥听闻此言,大喜道:“运河漕运积弊难返,我一心想要为国解忧,却无计可施。看来陆翰林是胸有成竹了。”陆遗讲解道:“运河积弊主要有三,一是运费昂贵,一担粮食从江南运到京城,运费是粮费的三倍多;二是河道淤积,影响行船;三是盗匪猖獗,兹扰百姓。”四阿哥问道:“这些我也知道,但不知陆翰林有什么办法解决吗?”陆遗道:“想好了,由民间贤达出面,组织船帮,统一运输。”四阿哥又问:“为什么不能由官府出面?”陆遗笑道:“官府要是能解决,不早就解决了。而且衙门越多,就越不办事。”
四阿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就算是组织了船帮,刚才说的三个弊端就能解决了吗?”陆遗道:“运费昂贵根源很多,官府克扣勒索船家是其一,这就需要四爷您出面,取消一些苛捐杂税。还有就是,漕船一来一回,去的时候运粮食,但回来的时候大部分却是空船,实在是糟蹋了。可运往江南的皮毛和药材生意却由内务府把持,他们控制漕运官船,不给其他商人运货,导致其他商人要是想往江南运货,就得走河南,到武汉,然后上船东运。如果组织了船帮,让他们自己找活干,就可以让北方其他商人,搭漕船往江南做买卖,就能增加船家的利润。还有一点,就是个别官员吃空饷,明明没有雇佣那么多船工,但虚报空额,朝廷清查还十分不易。而组织了船帮,朝廷就可以按照到货多少来给船家付账,至于船家自己雇多少人,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朝廷就不必管了,这样就又能省下一大笔费用。”听罢陆遗高论,四阿哥和田文镜无不拍案叫绝。
田文镜又问道:“那第二个弊端,河道淤积怎么办?”陆遗道:“还是依靠船帮。船帮之人,不仅是运河上的船工纤夫,还得包括两岸酒肆、客栈、茶馆、镖局等等。这样一来,那些年老体衰的船工和离家远行的船工家人,也可以找个营生。朝廷把运河按州县划分区段,每段两岸划出一小块地交个船工家人种菜,在两岸开客栈、茶馆的船工家人当中选一个领头的,他们也不用交税,就是每年初春要组织大家到运河清淤。清出的淤泥给菜园子淤地用。这样既清除了河道淤积,又给两岸的百姓找了营生。”
四阿哥又道:“那两岸的盗匪呢?”陆遗道:“以往盗匪抢掠,劫的无论官私船只,都和船工没关系,要是船帮按到货多少付账,他们就得拼死反抗了。还有就是,以往就算船工反抗,也势单力薄,根本打不过盗匪,组成船帮,势力增大,就能对付一般的小股盗匪了。”
四阿哥听后沉吟了一会,看了看田文镜,田文镜会意,道:“但组织船帮也有弊端,万一日后船帮势力做大,官府把控不住,也是件大事,不如请求朝廷,增设漕运总督一职,统领整个运河。”
四阿哥拍手道:“正合我意。”然后又对陆遗道:“陆翰林说的这么热闹,想必也早想好该怎么着手了吧。”陆遗赶紧起身,指着潘清道:“卑职推荐这个学生出面组织运河船帮。”四阿哥看了一眼潘清,道:“他有什么本事做这件事?”陆遗道:“此人在少林寺多年,不但精通武艺,还熟读兵书、佛法。关键是他以前在江南河防营、盐政衙门都当过差,最高做过七品的指挥使。任期内深得民心、军心,在运河两岸威望极高,由他出面,于官于民都最合适不过。”然后,陆遗又详细讲了潘清剿灭张念山匪帮、调停盐工纠纷、安顿南逃灾民、义救陈怀夏的事迹,听的四阿哥是连连叫好。当场就命人取出纸笔,让陆遗代笔写好奏章,奏请设立漕运总督和成立运河船帮事宜。
过了几日,在江南巡幸的康熙皇帝接到四阿哥的奏章,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准奏实施。四阿哥大喜,立刻给潘清开具了文书印信,让他回江南组织船帮。
安顿好了一切,陆遗也要启程继续南下澳门。潘清也从陈家沟接回了王降和萧玉德,五人一起送别陆遗。临行前,陆遗交代潘清道:“组织船帮,还有一大好处,我没有和四阿哥说,那就是人多力大,官府之所以敢欺负船工,无非是船工零散,可以各个击破,如今成立船帮,才可以逼官府取消苛捐杂税。但要记住,这要讲究分寸,不能把官府逼的太急,否则玉石同焚。”潘清等人点头道:“谨遵师父教诲。”陆遗又说:“临分开了,我再交代你六个字‘立规矩、讲尺度’。规矩和尺度要慢慢摸索,不可一蹴而就。”潘清道:“我们明白了。师父,您到了澳门,一定要记得来信。我们有什么不懂了,也给您写信求教。”陆遗点头道:“好,就此别过。我若是有事,一定给你们写信。”
众人分别,翁岩、钱坚、潘清、王降、萧玉德五人快马加鞭回到江南,开始着手准备成立运河船帮事宜。
到了江宁,潘清收拾好了,准备拜见曹寅,商量船帮的事。这日一早,潘清等人刚到织造府,就见得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人披红挂绿,喜气洋洋,略一打听,原来是康熙皇上巡幸江南,龙颜大悦,为勉励江南官员精诚团结,特意把曹寅的女儿曹惜儿赐婚给德楞嘉的儿子德安!今日就是曹惜儿出嫁的日子!这时,人群中一阵欢呼,“新娘子出来了!”潘清远远望去,曹惜儿虽然穿金戴银,但还是满脸泪痕,潘清心头一紧,心口一阵剧痛,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吓得翁岩和钱坚,赶紧背起潘清,手忙脚乱的跑向医馆。
潘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几天,睁开眼睛,身边翁岩和钱坚眼睛都熬红了,满是血丝,潘清喃喃道:“大哥、二哥,我想惜儿了。”听闻此言,翁岩和钱坚失声痛哭:“傻兄弟,醒醒吧,别吓哥哥了。”这时王降端着汤药进了屋子,见潘清醒了,赶紧放下药,道:“师父,您可算醒了,这些天快吓死我们了。”此时,潘清也克制不住,大哭起来:“惜儿,我对不起你呀。”一连哭了半个时辰,才缓过劲来。勉强支撑起来,端起汤药,强灌了下去。
刚喝完药,外出买菜回来的萧玉德进屋对潘清说道:“师父,我从外面回来,看见门口有个读书人,说要见您。”潘清强打起精神道:“快叫进来。”
那书生一进来,就自我介绍道:“鄙人秦华,见过潘大侠。”一听‘秦华’二字,潘清忙问道:“我好像听陈怀夏兄弟提起过你,你们是结义兄弟!”秦华施礼道:“正是。”翁岩也惊喜道:“你为了救怀夏,被江宁知府革去了功名,真是条好汉!”秦华道:“江湖人尚且知道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我们读书人。”钱坚也叹息道:“秦先生大才,革去功名可惜了。只是不知秦先生找到我们有何贵干?”秦华道:“我被革去了功名,无所事事,怀夏兄弟就给我写信,说你们要成立运河船帮,要我过来投奔你们。”
听罢秦华的话,潘清把被子掀了,一跃而起,对众人说道:“还有这么多兄弟在看着咱们呢。不能儿女情长,干大事去了!”众人看潘清又重新振作起来,无不鼓舞欢欣。
潘清说干就干,立刻回盐场找到冯铁樵、王远贞、周源宏,让他们和翁岩、钱坚一起辞了差事,带盐工到运河,共襄大事。经过一年的筹备,于康熙五十一年正月正式成立运河帮!
万事开头难,运河两岸只有两千多船家、纤夫、盐工加入,其余百姓皆不知船帮到底是做什么的,反而因为入帮要先交帮费而有怨言。潘清也没有强求,只是先让冯铁樵、王远贞、周源宏带上各自的老乡,在官府指定的运河两岸区域开荒种菜,供给两岸的酒肆、客栈。
又过了些时日,朝廷成立漕运衙门,因为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先让江宁将军德楞嘉代理漕运总督一职。德楞嘉一上任,立刻就按当初的想法下令,每条漕船上派驻一名八旗兵,护卫漕船,并且每条漕船每次出航要为这名八旗兵出一两银子的‘驻脚钱’,此令一出,运河两岸的船家无不怨声载道。潘清等人知道此消息后觉得是个机会,觉得面见德楞嘉,要他取消‘驻脚钱’。
于是潘清先令所有加入运河帮的船家,一律不用交钱,把船停靠在岸边,不再出航。为了不让大家无事生非,潘清就请求曹寅帮忙,在运河边上批了一块地方,修一个自己的码头,曹寅也正想制衡一下德楞嘉,于是批准了潘清的请求。就这样,运河帮的千把条船全部停航,运河两岸无不哗然。
安顿好了一切,潘清独自一人来到将军府,面见德楞嘉。知道潘清要来,德楞嘉大怒,让部下持钢刀利斧,排列在大厅两侧,等潘清进来,见机行事,一定要把潘清大卸八块!
潘清一进将军府,就感觉到杀气腾腾,但他毫不在意,谈笑风生的进了大厅。一落座,德楞嘉咄咄逼人道:“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到我将军府虎口夺食。”潘清笑道:“不是夺食,而是送食。将军只图眼前那一两银子的‘驻脚钱’,却看不到长远,船家们要是都衣食无着,养不活家人,那谁还敢再为朝廷运粮食?”德楞嘉冷笑道:“天底下穷棒子多的是,你不愿意干,还有别人抢着干呢!”潘清又道:“那是以前,船家们一盘散沙,现在有了运河帮,大家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德楞嘉恐吓道:“你就不怕死吗?”潘清道:“且不说组织运河帮是四皇子定下的,修码头又是曹寅大人的意思。就说你这一两银子,漕船跑一个来回才能赚二两多银子,再扣去雇人拉纤和货物损耗,你再扣去一两,大家伙都得饿死,与其饿死,还不如让大人杀死呢!”德楞嘉恶狠狠说道:“我又不是没杀过人!”潘清道:“如果杀了我,能让将军官升一步,那我死了也值,可将军要是杀了我,却让漕船停运了,那朝廷是要褒奖将军,还是会惩罚将军呢?”
德楞嘉想了想,自己暂时已经与曹寅和解,这边还好对付,只是没想到潘清居然又勾连上了四皇子,不得不投鼠忌器,只好放松口气道:“我好说,但我手下这么多兄弟怎么办?我收‘驻脚钱’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弟兄们找点财路。”潘清见德楞嘉口气放松,也就顺坡下驴道:“这点我都替大人想好了,八旗兄弟们可以跟船护卫,但‘驻脚钱’必须取消,至于别的财路,兄弟们可以坐顺风船,夹带点私货。”德楞嘉道:“我们旗人实在,不比你们汉人花花心眼多,都不懂做生意呀。”潘清无奈,只好掰开来揉碎了给德楞嘉讲些具体的:“不用做什么大生意,越是小买卖,利润却越大。举个例子说吧,你们八旗大爷们都好个玩儿,咱们就可以夹带一下小玩意呀。江南的锦绣、牙雕也没多少钱,带一个到京城,就可以卖大价钱。再从京城买回几只獒犬,也都不贵,带回江南卖给商贾们看家护院,又能赚一笔。路过山东的时候,再寻几只斗蛐蛐,又是一笔俏买卖。这些本金都不用太多,还不愁销路。”
德楞嘉一听此言大喜,道:“这样也好,坐顺风船也不花钱,还能省下路费。只是这沿途遇到劫匪,该怎么办?”潘清明白,德楞嘉这是光占便宜不吃亏,不给足银子,他是不会为船家剿匪的,于是说道:“有了船帮,遇到劫匪,我们就能自己反抗,保护货物了。”德楞嘉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八旗兵只是入驻漕船,不再额外征收钱款了。”
潘清终于和德楞嘉谈妥,为了两岸的船家省下一大笔花销,运河帮声威大振,愈来愈多的船家主动加入运河帮。而潘清也不得不考虑,该如何对付两岸的盗匪,维护货船安全。他把秦华、王降、萧玉德等人派出打探消息,不日,三人回来,向潘清汇报。
这时,码头的货仓也修好了,潘清、翁岩、钱坚、冯铁樵、王远贞、周源宏、秦华、王降、萧玉德九人席地而坐,商量起对付盗匪的事。
秦华先介绍道:“如今运河两岸最大的两伙贼人,一个是盘踞在乾坤洲的马浪子,一个是千手门的时小迁。这马浪子原来也是个劫匪,曾经和张念山火并过一次,被张念山打败,两人就划了盘子,张念山抢劫,马浪子绑票。但马浪子心性太恶,绑了肉票,如果是女人和小孩,他收了赎金也不放人,还把肉票转手卖给人牙子。之后见贩卖人口来钱快,索性就自己抢人贩卖。张念山死后,他没了制约,抢劫、绑票、贩人,无恶不作。”翁岩问:“那为什么到现在官兵也没能剿灭马浪子?”秦华解释道:“一来马浪子不比张念山,他一向和附近官兵交好,定时送钱孝敬;二来乾坤洲是一大片沼泽,地势易守难攻;三来马浪子聚了一千多人,大部分是全国各地的逃犯,个个凶悍,不易对付,而且马浪子本人水性极好,每次有官兵来围剿,他就学梁山好汉,派人游到船底,凿沉船只,就这一招,屡试不爽。”
钱坚又问:“那时小迁呢?”秦华道:“他就是个毛贼,但本领极大,听说他有三招绝活,轻功、开锁、隔衣取物。他收了三百多徒子徒孙,来无影去无踪,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都住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潘清沉吟了一会,道:“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先打马浪子!”王降问道:“师父,那马浪子沉底凿船这一招我们该怎么破?”潘清道:“他不是水性好吗,那咱们就找个水性更好的对付他。”冯铁樵问道:“那谁的水性能比马浪子还好?”潘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咱们账上还有多少现银?”王远贞道:“还不到二百两。”潘清坚定的说道:“够用了,等打下乾坤洲,也来个黑吃黑,把他的银子全抢过来。”周源宏问道:“潘老弟有主意了?”潘清对众人说道:“大哥,你先带着二百两银子去趟湖北,去买几条扬子鳄来。二哥,这几天你带兄弟们练武,等大哥回来,咱们就去打乾坤洲!”众人听到‘扬子鳄’三字,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不禁会心一笑。
过了几天,大家都安顿好了,潘清带上翁岩、钱坚、王降、萧玉德一起坐船出战马浪子。
经过精心准备,察看地形,马浪子的老巢乾坤洲设在一个半岛上。岛西面和陆地接壤的地方是小河冲击成的大片沼泽,岛东面湖水上有大片芦苇。乾坤洲仅南北有水道相通,但水道狭窄,宽处十余丈,窄处五六丈。马浪子在水道两端设置水障和哨卡。如果有人来犯,能打则打,不能打就下水游走。
到了后半夜,大家趁着夜黑风高,来到乾坤洲。翁岩驾着小船在正面盯着马浪子水卡上放哨的水贼,随时准备进攻。钱坚带着几个水性好的兄弟撑着水排,从后面包抄徐徐穿过芦苇丛,靠近乾坤洲。眼看就要接近水贼们放置船只的地方,突然一声刺耳的铃铛响起,原来浪里飞早就担心有人会从芦苇丛中潜入八卦洲,所以在一些地方拴上细绳,上面系上铃铛。外人不知道,难免撞上绳子,铃铛一响,就会惊动放哨的水贼。
钱坚见惊动了放哨的水贼,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赶紧下令冲了过去,直扑敌船。船上的水贼见钱坚只有一条水排,就驾着一条大船撞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钱坚纵身一跃,飞到敌船,一刀一个,放倒了上面的几个水贼。身后的兄弟则赶紧朝船上泼了火油,顺势点火。由于惊动了其余水贼,赶来助阵灭火,运河帮好汉出师不利,没能把所有的敌船都烧毁。远处的翁岩见乾坤洲燃起大火,忙驾船冲向水卡,甩手两刀,放倒放哨的水贼,大船呼啸着撞破水卡,向乾坤洲冲去。
马浪子从美梦中惊醒,抄起钢刀就冲了出去,他见多识广,一见这阵势就明白了,对方也是有备而来的高手,没有多犹豫,就对手下水贼们下了命令:“分头跑。”水贼们纷纷从沼泽、湖水中遁走。运河帮好汉们没有经验,有几个人也追过去了,却因不熟悉路径,或陷入沼泽中或被水贼拖入河水深处淹死。
潘清等人也上了岸,清点人数,运河帮又死了十多个兄弟,水贼们损失不大,绝大多数都逃走了。潘清对大家说道:“大哥你和我上船走水路追捕浪里飞;二哥你带人走陆路搜。”“是。”
翁岩和潘清着二十多条船行驶在湖面上,一路敲锣打鼓,好汉们站在船帮上沿途叫骂:“水贼们听着,我们运河帮好汉要一统江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一个也不放过,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出来磕头认错,我们大当家的说了,给你马浪子也留一把交椅。要是不识相,被我们捉住,那就大卸八块,扔水里喂鱼,让你们从水里来到水里去。哈哈哈。”
马浪子等人远远的听着叫骂,气炸肺腑。盘点了一下和自己逃出来的手下,还有六百多人和三十多条小船。于是下令每条船留下五人,其余人悄悄游过去潜到船底,等凿沉敌船之后,再开船从正面冲过去,彻底消灭他们。马浪子安排得当,就等着看好戏了。
水鬼们潜入船底,掏出凿子和锤子,乒乒乓乓凿起了船底。船上的一个船工向潘清报:“潘大哥,不好了,水贼们凿船了,弟兄们都站不稳了。”“慌什么,按原来的计划,放鳄鱼。”“是。”翁岩一挥手,船舱里的人赶紧抬出十多个大笼子,赫然是十多条凶残的大鳄鱼。鳄鱼已经饿了两天,专等水贼来凿船。鳄鱼放下水了,看见能吃的人岂能放过,张开血盆大口就冲过去了。水贼们早就想到凿船之后,会有人下来交战,觉得自己水性好完全不惧运河帮的好汉,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运河帮的人根本就不下来,而是放了这些鳄鱼替他们交战。水贼们水性再好,也好不过这些鳄鱼。他们看见这些鳄鱼向自己扑来,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里的凿子和锤子,转身就逃,可鳄鱼又怎么会放弃到嘴边的美食呢。一时间水面上鬼哭狼嚎,清澈的湖水被染成了血红色。
水贼们浮出水面,潘清又大喝一声:“长矛。”好汉列出水上长矛阵。这次的长矛经过改良,长矛头下按了铁钩,外形酷似钩镰枪,矛杆上粘了铁刺,瞅准了有人浮出水面,上去就一长矛,若是躲闪,就用铁钩勾上来,旁边的兄弟再补一长矛,若是有人想抓住长矛,顺势跳帮上船厮杀,则正好抓住铁钩,双手被扎的鲜血直流,鳄鱼闻到血腥,飞一般的游过来。
马浪子见状不妙,丢下水里的兄弟,带着船上的水贼飞也似的掉头跑了。潘清清点人数,水贼们死伤五百多人,己方只伤了一个兄弟,只是这十多条鳄鱼,被水贼杀死了一半多,又有几条游走了,最后只捞上来一条。
马浪子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出了乾坤洲,这是两边一声铃响,王降和萧玉德带着几十个兄弟拦住去路,王降大喝一声:“哪里逃!”马浪子见两人还是孩子,毫不在意,舞着钢刀就冲了上去,王降和萧玉德也不交战,只是下令:“张网!”后面跟来的好汉们两人一组,甩出早已准备好的十张大渔网,扑向马狼子,马浪子躲避不及,被渔网套住,网上也缠了铁刺,越是挣扎,被扎的就越疼,折腾了好久,马浪子终于动弹不得,王降和萧玉德上前,一人一刀,砍死了马浪子。横行运河十多年的恶匪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
剿灭了马浪子,潘清从匪巢中救出一百多被绑的肉票,还有五万多两银子的赃款。大家没有歇着,一鼓作气,接着寻找神偷时小迁。
针对时小迁行踪诡异,不易寻找的特点,潘清买了十只嗅觉灵敏的狼狗,精心训练。然后撒出精干的兄弟,仔细打探千手门的消息。然后分配任务,各自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