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善攻心者，临危不乱
“你说就是！”董卓眉头一皱，心里已经失望透顶了。
每个人都是这般脸色。
好的时候貌似忠良，为国效力。
但暗中都想把咱家置于死地！
一旦被发现了便是这副嘴脸，无非便是破口大骂几句国贼董卓、祸乱朝纲而已。
早就听腻了。
原本以为这曹孟德是个人才，可共谋大事，现在看来也是一样，和那些酸腐儒生一样。
咱救驾有功，迎天子归朝，稳固了被阉宦、士人一党互斗而打乱的朝堂。
结果，咱还是国贼了！？这上哪说理去，这些名士人脉通达，同气连枝。
的确坏名声极快！
可实际上，不也是为了争权夺利！他们来理政，未必就会还天子多少权！
只是换一种方式把持朝政罢了。
“说，快说！有话就全说出来，说完了咱好把你砍了，将你的首级悬于宫门之上！”
董卓思绪颇为复杂，且最近对这些所谓仁人义士，满口的仁义道德恶心之至。
于是直接暴怒而骂，也企图出言恐吓曹操几句，好歹吓怕了让他求个饶才行。
曹操背手冷笑，道：“董公要砍我，那我的确只能洗颈待戮，不过死之前，还是有几句话要说。”
“昨夜的确，荀公达来我军中见我，直至深夜离去。”
“其言之危，我不得不听，内署之事不知是何人进言，原本该是宦官领内署，却由相国下令让三公至黄门侍郎每家出一人以令内署。”
这个倒不算是什么官位，内署里主要是懂礼仪之人，负责皇宫内诸多官员与皇室内各亲的日常事宜。
原本是宦官占据此位，但是在诛杀宦官之后空缺太多。
董卓为保证内署不乱，听信了三公与许多谋臣之言，让士族家中出一人来顶职。
所以现在士族又再次得领内署。
也就给了他们进皇城、内城的机会。
这也是，普通人根本没机会刺杀董卓，而唯有这些士人有机会的缘由。
董卓听完了这句话，开始动摇了，也明白过来，内署之中他们密谋刺董，其实是自己给的机会。
“他们是如何密谋的？”
“以侍中种辑、议郎郑泰、越骑校尉伍琼诸人同谋，效仿齐桓公、晋文公等壮举，为国除贼。”
曹操面色非常认真凝重，说到这还顿了一下，等待董卓表情变得愠怒中含有好奇时，才再次开口，“董公可知，他是如何拉拢在下的？”
“哎哟，孟德快说。”
董卓咋舌之下，猛拍自己的大腿，冷不丁被曹操吊起了胃口。
曹操拱手道：“他说，董公无道，世人皆恨，虽有精兵十万却不过匹夫一人，若要杀之只需义士在其入朝堂时忽而奔出刺杀便可。”
“这个人，可以是朝堂上的任何文武，也可以是皇城中的侍卫。”
“他们知晓我与董公相近，于是想拉我入伙。”
“哼哼，你就没动心？”董卓瞥了他一眼，稍稍靠在了靠背上，原本紧绷的身体已经松了下来。
“当然动心！事成之后此举可载入史册，还可领士族青睐，从此位列重功大臣，至少可做一方刺史，日后还有可能为三公九卿。”
“哼！”董卓明显动怒，死死地盯着曹操，竟然如此狂妄！在咱家面前还敢这般大言不惭！
“那你来杀试试！”董卓捏紧了扶手，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来，杀意暗涌的盯着下方曹操。
不过，曹操并没有动容，还是高声大笑起来，接着收起了所有表情，面如死灰般叹了口气。
“唉，我虽知晓，但却也不傻。”
“即便能成，一样被士族所嫌隙，董公应当知晓我曹操的出身，家父曾举家资入西邸，求得位列三公，一样洗不清所谓阉宦遗丑的身份。”
“士族憎我，厌我，又何曾尊重过？为何此事他们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曹操死了他们丝毫不会伤心难过嘛。”
“我曹孟德命贱，倒是适合被人视作利刃鹰犬，为了他们的大义而牺牲，不过……”
“我分得清孰轻孰重，知晓如何才能更有利益，董公临朝，只需稳住当下，日后自然可以治理得好，所谓民心，到现如今不过是为了吃饱饭罢了。”
“只要能有粮食，他们慢慢的也会安分下来，我心中有无数策略，可安置百姓，治理家国，以往并无机会，反倒是你董公来了，更有机会扬名立万。”
“你以为，我和那些人一样，是屈于董公威势而谋政？并非如此！乃是你董公当朝，方才看得见我只苦心孤诣、殚精竭虑！”
“既如此，我又怎会本末倒置，助轻慢我之人，而杀对我有情义之公？”曹操自嘲发笑，负手叹言，“我原本打算，今日休息片刻，立刻来告知董公此事，另外献上计策如何防备而不至朝纲紊乱。”
“但董公一席话，也令曹某深知，这世间所谓得遇明主而坦诚以待，共谋大举者不过书中所言，断然不会在我等身上，哈哈！说完了，董公杀吧。”
“这，这……”
董卓手一松，心里倒有点愧疚了。
别说还真是。
我去得太早了，应当再晚些，看看曹操的反应，荀攸那伙内署官吏刚走，我就派人将他拿了来此，这不就看不出了嘛。
而且，曹操的确为士人所不喜，即便他同谋，以后也不会有太大地位。
他跟着咱家，倒是有一个内谋之宾的感觉，很多局势一目了然，许多计策，一句话就可说通透。
当真是治世之能臣。
当年那份评价可并不低，这样的人才为的是有位置得以施展。
杀不得。
本身洛阳旧臣之中就不多，曹操原本算一个，而且他在许县还有一个荀文伯，可是有一两万重兵义士囤积。
啧，那个荀文伯也是个不能动的人。
杀了他那些人恐怕会暴怒入洛阳，不知道还会带来多少乱子。
罢了。
“哎呀，”
董卓连忙起身，拖着华丽长袍从台阶上一路小跑下来，到曹操面前连忙拉住他肩膀，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哎呀，孟德，是咱错怪了你。”
“咱家可是，自入洛阳起，就讲你看做自己人的。”
曹操欠然而向后退了半步，轻声道：“今日来见董公，在门外被搜身许久，外服内袍皆是如此。”
“而西凉之文武，进出自如，若是日后都如此，曹某岂敢再入相府领受折辱，不就与朝臣无二了吗？”
董卓闻言一愣，旋即豪迈的拍打起曹操的后背，放声大笑起来，“好，好！”
“原来孟德在别扭这件事，唉呀，你也是大丈夫，何苦扭捏这等小节，罢了，日后孟德再来相府，无需搜身！”
董卓对自己人极好。
赏赐、分封从来不会吝啬。
这点小事他并不在意，更何况在相府内，至少有两千精兵内外把守。
不怕他一人来此。
“今日之事，全是误会，咱家和你保证，绝不会再怀疑孟德。”
“好，相国高见。”曹操嘿然一笑，脸色顿时轻松了起来。
“来来，”董卓拉了一把，带他到左首位上坐下，“你和我说说，这些内署官吏，我该如何处置。”
曹操：“……”
曹操暗中吸气，又缓缓呼出，坐在了左侧谋臣商谈时进言的位置上。
……
半个时辰后。
曹操出相府，背着手而直出，和在门口站立的那名西凉将领笑道：“相国说了，日后我再进府，不可再搜身。”
“喏，曹将军！”那人当即抱拳低头，不敢再有半点不敬。
“哼哼，走了。”
曹操走出相府之后，大步流星的朝着街外稍显热闹处去。
去寻自己的坐骑要回营。
此时，若是有人在他身旁便可发现。
曹操不断喘着大气，胸膛剧烈起伏，双手双腿都有些微微发抖。
而汗，早已湿了衣背。
……
又一个时辰后，荀攸到达内署不到一日，当即被抓下狱。
共谋者何顒、郑泰、种辑尽数被抓，而并没有立即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