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好，我答应你，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眼见楚天骄如此相信自己，周易也不好再拒绝，点头答应之余，又道：“但我话说在前头，我没有把握能带你出去，我只能保证，我会竭尽全力。”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楚天骄微微颔首，露出释然、解脱般的笑容。
旋即，他将那只放在周易面前，紧握成拳的手，猛地张开，盖住周易的头颅，一股庞大的精神风暴，席卷进周易的脑海里，其中蕴含的正是心法和武诀！
楚天骄现在所施展的手段，是一种名为灌顶的秘术，此秘术能将所需要传达的信息直接刻入进对方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当然了，这般粗暴的秘法，也是有副作用的，特别是要传达的信息还那么晦涩难懂，说那是天书都不为过！
这不，被灌顶的周易，顿时感觉有万千根针刺进大脑，磅礴浩瀚的经文如同千龙鸣音一般，在脑海里轰然乍响！
“啊嘶……”
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一手捂着头，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一步，七窍竟是流出殷红的血！
对此，楚天骄无动于衷，他冷眼看着因为承受着莫大痛苦而让神态变得狰狞扭曲的周易，不知心中所想。
这阵痛苦，其实持续的并不久，大概一分钟左右吧，但对周易来说，却久远的像是一个世纪。
“尔时，太上老君以永寿元年正月七日，在泰清境上太极宫中，观见众生亿劫漂沉，周回生死……”
千龙鸣音般的经文咏颂声，威严庄重，晦涩古朴，周易眼前不由出现了幻象，他看着自己飘了起来，飘进一处宫殿群中。
宫内玉殿巍峨，琼楼森耸，金碧璀璨，霞光流辉，云雾缭绕的巍峨大殿，殿内柱身通天，绘有华丽浮雕与九条绕柱的五爪真龙，以及一些说不上名的奇珍异兽。
而在大殿中央，端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道袍，慈眉善目，须发皆白，手持羽扇的老者。
老者身长九尺，皮肤呈黄，嘴如鸟喙，隆鼻如山，秀眉长五寸，耳长七寸，额有三理上下彻，足有八卦，经文咏颂声便是自他口中迸发而出。
周易半跪在这位老者下方，被动承受着震耳欲聋的经文咏颂声，只感觉头痛欲裂，喉咙仿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连惨叫都没法发出！
“……天师稽首礼谢，信受奉行。”
不知道过去多久，台上的老者停止咏颂经文，金碧辉煌、霞光流辉的巍峨大殿，旋即如碎裂的镜子一般，咔嚓咔嚓浮现出裂纹。
待到整个大殿都裂纹遍布之时，似有一只无形大手，狠狠锤下，大殿顿时破碎坍塌，周易眼前一暗，再睁眼，已是回到洞府，面前站着的不是圣德巍巍的白发老者，而是楚天骄。
“哈、哈……”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犹如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一般，浑身湿透，极致的疲倦感，自内而外发散着，似是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怎样？这部《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很带劲吧？”
楚天骄挑了挑眉头，唇角微翘，身旁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幅油光锃亮的漆黑色棺椁：“好好修炼吧，少年，这可是道教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所传下的心经，若能窥得皮毛，也能对星宿境界有着飞跃般的提升。”
“你这是……”
周易没有回答楚天骄的话，而是看着他旁边那口漆黑色棺椁，面露怔然。
其实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活物，是不可能被带出去的，即便我的境界从二十一星宿衰退到四星宿，你也不可能带活着的我出去，这是秩序之力。”
楚天骄微微笑着，神态自若又轻淡，生死之事，仿若轻如鸿毛：“而且，我也命不久矣，沉睡千年，能幸而不死，全因总督将我封存起来，不然我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至于棺椁……沉睡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将死之际能够留下一份传承，以此来委托造访我沉睡之地的有缘人，将我带回凉山安葬。”
看来，这位西部封王的大西王，真的已经很疲倦很疲倦了啊，言语之间，尽是对落叶归根的极致渴望与悲怜。
“呵呵，只可惜不能和我的妻子葬于一处，不过她也安葬在凉山，我们一同望山相守，倒也算是与共长眠，齐淋人间风雪。”
楚天骄说着说着，神情更加悲哀，语气透出浓浓的孤独：“你知道吗？夏国有一种鸟雀，叫作岩燕，居住在极高的山岩峭壁上，人们看不到它休息，只能见到它无休无止的在空中飞翔，一生艰辛，因此有了无足鸟的美丽传说。我就是那样的鸟，我年幼丧母，年少丧父，年轻丧妻，当我决定起飞之时，我已经失去所有重要的人了，也正因为失去所有重要的人，我才决定起飞，结果我飞了太久太久，飞了足足三百年，在这期间，我见证了大夏荣辱与焉，见证王国破灭，见证在燃烧的战火中死去的同胞、敌人，我至今也没法忘记，火中相拥的母子，也没法忘记，在炮弹之下，笑着吻在一起的男女……”
话到最后，这位大西王，脸上满是苍凉，他感觉心里堵着什么，眼睛发涩，可也终究只是发涩而已。
他推开棺椁，平躺在里面，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面露安和微笑，轻语道：“好了，临死之前还能将一直憋在心里，不愿去想的话说出来，感觉真不错……想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最后请你用天子剑刺死我吧，我的一切源于天子剑，最后也终于天子剑，这是因果循环，也是落叶归根。”
“……你的人生，还真沉重，我以后绝不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只想为我父母报仇，然后带着妹妹去一个与世无争的边陲小城，买下一栋虽然狭小，但却很温暖、很安心的小房子，我会有一份悠闲的工作，养活我的妹妹，她可以尽情做着她喜欢的事，我们长相厮守，平淡庸俗又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周易低声自语着，提着天子剑走到棺椁前，他俯视着忽然睁开眼，略带苦笑望着他的楚天骄，手中长剑出鞘，哀鸣不止，如同杜鹃啼血。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别重蹈覆辙了啊，少年。”
这是，楚天骄最后说的一句话。
一代英豪，自此永眠，安葬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