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乔痛快的骂了一顿后摔门走了,留下黄鹂小脑袋瓜里满满回荡着那些令她惊讶又恐惧的话。
她脑子有些懵,不懂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会连累到林彦,但她又十分相信了小乔的话,便穿上鞋子套上小袄,又在褥子下摸了摸,拿出了半个的馒头和两块干巴巴的米酥揣在兜里。
她打开门透出个小脑袋朝外望,四周不见人,黑蒙蒙一片,只有那枝头上薄薄的一层雾霜被月光打得晶莹。
她出了屋走到院里,顺着门廊一直走,却又进了另一个院子,左绕右绕,出来进去,半天也没找对个门,当她愣在原地转了两圈后,发现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了。
瑟瑟夜风吹得她的鼻头凉飕飕的,身上的小袄也被雾气沾得潮落,贴在身上更显寒意。
突然,有阵阵暖风拂来,夹杂着潮润的空气吹在脸上十分舒服。
黄鹂忍不住去寻那暖风吹来的方向,时不时可以听到传来的流水声。
回廊尽头是座大石狮子拱门,从里面飘出暖暖雾气,黄鹂又好奇又惊讶走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片雾白,层层渺渺围绕其中。
“过来。”猛然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黄鹂一惊,不知这里竟然有人,可四周雾气腾腾一片,她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傻不拉几的又开始在原地打转转。
“怎么了,过来!”男人的声音显出几分烦躁,对于黄鹂的踌躇不前很是不满。
她寻声走了几步,心里忐忑不安,想还是被人发现了,这次定又要吃不少苦头,不觉心中暗自伤感起来,几分委屈油然而生,眼框框里竟还璇出了几朵泪花。
一想到前些天吃的那些皮肉苦,她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打哆嗦,这两天刚愈合的伤口皮肉还没长牢实莫非又要再次遭罪。
越想,她的脚就越重,腿就越软,身子越飘,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突然,一个逃跑的念头大胆的闯进她的脑壳里,也就在那么一瞬间,她还为了自己的那灵光一闪小小窃喜一番。
那还等啥呢,月黑风高朦胧夜,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此时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或许是惧怕,再加一丝得意太早的窃喜,激动间脚底猛一抹油,小腿立马倒腾两圈。
只怪脚下的鹅卵石地太不争气,打上了水雾格外滑溜,她这猛地一倒腾腿儿,就跟溜在冰上似得,一个打滑整个人毫不留情地栽进了水了。
脑子懵的瞬间先吞了几大口水,扑腾扑腾的爪子四处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脚尖碰不到底,脑袋又探不出来,热乎乎的水猛地往她的嘴巴鼻孔里钻。
她胡乱挣扎一番没了力气,心中懊悔为啥没把那两块剩下的米酥先吃进肚里。
想到这儿,手就去寻找衣兜,一摸两兜儿都是扁扁的,这回她可急坏了,在水里嘴巴一张一合想大喊:米酥~米酥啊!却只吐出几个气泡,随后又吞进好几口热水。
她一边恐惧自己快要死了,一边又伤感丢掉了米酥,手却还在艰难地摸索。
忽然,手尖好似碰到了某个物体,但距离远点抓不到那物体,她便使足全身力气狗刨几下。
就在成功之时,突然身子一轻,浮出了水面。
待她看清四周,发现自己正悬空在水面之上,狼狈地耷拉着脑袋和四肢,像只落水的兔子。
皮肤被温泉水泡的红彤彤一片,脑袋发胀还在昏沉沉晕乎乎之时,身体突然“嗖”地被甩了出去,结结实实撞在了岩石地上,发出“咯噔”一声闷响。
“这是什么东西!”响起一声嫌弃的咒骂。
黄鹂几乎瘫痪在地面上,难受的哼哼唧唧,却又说不出一个清楚的字来。
赫连阜有些败坏地拿起衣服披上,眼底阴郁又十分恼火,死死盯着依旧趴在地上装死的小人儿。
他大步走过去,厌烦地用脚踹了踹地上的人,没有动静,他又蹲猛地掐起黄鹂的下巴,眯起眼透着月光细细一瞧,那坚毅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往下撇了撇,一脸嫌弃与厌恶更为分明。
重重一把甩开她的下巴,赶紧划清界限。
黄鹂的鼻子在地上,一阵阵发酸,那股酸麻劲儿直直往脑壳儿里钻,教唆着她清醒。
“妾身来迟,请爷恕罪。”此时渺渺走了进来,响着愉悦娇美的声音,当看清此时眼前的画面时不由惊讶几分。
“爷,这是怎么了?”
“我也想问。”赫连阜没好气道,却也实话,他也想知道这到底什么情况。
“叫人把她带过来。”
赫连阜丢下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黄鹂被两个人拖进一个屋里,一路上原本被温泉泡得有些发懵的脑袋被夜风击出了好几个激灵,清醒的意识全回来了。
她像个犯人似的跪在地上,异常紧张,偷偷抬眼不安地瞟来瞟去,不料正好与赫连阜的视线对个正着,吓得赶紧收了回去。
“都统大人,下人查过了,这丫头不是咱们府里的人。”管家上来禀报。
赫连阜舒展的靠在榻上,冷眼瞧着黄鹂,心中也疑惑,她是怎么偷偷进来的。
“抬起脸来。”赫连阜道。
黄鹂老老实实扬起小脸,瞪着眼睛一脸委屈绝望地盯着赫连阜。
“还是低下去吧。”赫连阜抚了抚脑门上的汗。
黄鹂又老老实实低下脸去。
“你怎么进来?”缓了缓赫连阜才开口。
黄鹂想到小乔跟她说的那番话,自己不能连累林彦,便埋头不语。
渺渺伺候在一旁,小心翼翼端上一杯茶来,瞟过眼瞧了瞧黄鹂越发觉得眼熟,可一时又实在想不出在哪见过。
赫连阜拿过茶喝了两口。突然黄鹂磕起头大喊一声:“老大爷我再也不敢了!”
赫连阜一呛,几滴水从嘴里流了出来。
渺渺赶忙上前用帕子沾,一手顺着赫连阜胸膛。“爷,没事吧?”渺渺关切道。
赫连阜哪还有心思管其他,老大爷?!老大爷?!这丫头不但长得令人不舒畅,说的话更为狠毒啊!
黄鹂本是想学着姥姥的样儿叫大老爷,由于紧张害怕,嘴就打了个秃噜,喊成了‘老大爷’。“好一个不会说话的丫头!”渺渺斥责一声。黄鹂觉出好像自己说错了话,便又不敢出一声。林彦这边正刚巡完夜,待过会儿跟别人交班。
“林彦!林彦!”
林彦一看,跑过来的竟是小乔,一副慌慌张张。“小乔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林彦心中觉出一丝不妙,却没带在脸上,还是那一副荡漾的笑容。
“不,不不,不好啦!都,都怪我!”小乔结结巴巴,慌乱不已。
“你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林彦微敛眉心,却依旧镇定。
“都怪我,我,我就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就多说了那丫头两句,谁知道,她就真走了,走就走吧,她往哪走不好,偏偏往南苑走。。。。”小乔絮絮叨叨,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她现在人在哪?!”林彦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
“听喜儿说,被抓到了爷那儿,正问话呢。”小乔一脸蔫蔫,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
林彦沉思片刻道:“你先回去,就当不知道这事。”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小乔拦住。“你干嘛去?你是不是要去找她?!”“总不能不管她吧!”林彦道。“不行,你不能去,要是被主子知道是你私自带人进来,可能你连命都会丢了!”小乔阻止道。“我要是不去,命也可能会丢了,你敢保证那丫头不会把我抖出来?”林彦淡淡道。
小乔呆在原地,完全没了主意。“放心,我不会有事。”林彦冲小乔一笑,转身离去。
林彦向南苑走,突然又停了下来,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突然就改变了方向,向东莱苑走去。
他是要去东莱苑请一尊大佛,这大佛就是赫连阜他老娘。赫连阜老娘信佛,常常不惜奔波亲自上山拜佛,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纵使是一路有轿子,可上山下山一番也免不了蒸腾一通。
赫连阜这人虽然做事没什么操守,心也冷硬的狠,但对这唯一的老娘可是孝敬的很,更见不得老娘受半点折腾,才在东莱苑建了一尊埃塔,并瞒着老娘把人家寺庙里供的大佛强行征缴回来摆上。
逼得寺庙里的老方丈含泪去报官,官府知道了来龙去脉就忙着推脱,不敢受理,那可是当朝一品都统赫连阜啊!就算不惧他的官位,他这人也是惹不起,长战沙场的护国功臣,疆场上威名昭著加上臭名昭著,心狠手辣,没半点心肠子。都说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他赫连阜可不管那个,只要是敌方的人,来一个脑袋一卜楞命就玩儿完,敌国再想派使臣谈合,逼得人家宁愿辞官回家种田,也没一个人敢来。
这种人惹不起,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府。
要是什么李三儿偷了赵六家的羊,赵六不干又宰了李三儿家的十只母鸡、麻二狗子大白天潜入民宅,把张麻花的媳妇儿给摁倒了、二妞子背着丈夫子捉奸在床。。。。诸如此类的事儿,芝麻官府还是可以管一管的。
本领大的孙悟空被如来治住了,而赫连阜的老娘就是他的如来佛。
此时赫连阜非常恼火,虽然他算不上自恋,却十分收的住女人,也不曾为自己的形象有过半点怀疑。
眼前这丫头即使是年纪小小,但叫他老大爷还是有些太过分。
他心里暗骂着:好个歹毒的丫头!
平常照他的性子,早就乱棍打死草草了事,或者干脆挥挥手,懒得说话,下面奴才就明白了,而对于眼前这丫头,他突然来股怪劲儿,有种非得好好跟她摆置摆置不可的执着,然后再————拉出去乱棍打死。
他皱眉不语,黄鹂低头默不作声。渺渺见赫连阜脸色甚是阴沉,更不敢冒失发话。阵势拉锯片刻,黄鹂跪得腿脚,好似有许多蚂蚁在爬,又痒又麻的实在难耐,却又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