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鹂睁得老大的眼直直瞪着林彦看,脑子更是一时塞住,看得呆愣。
“老看着我干嘛,先起来吃点东西,你起码得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吧。”林彦转手拿来一碗粥,继续道:“我还往粥里加了两勺鸡汤,你肯定喜欢。”
黄鹂这才有几分回神儿,舌头开始在嘴打转,眼睛瞪得更圆了几分同时放着两道光,瞬间提了精神。
林彦不觉好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此时黄鹂哪还听得到其他声音,一时也忘了自己是一身的伤,就一个劲儿地要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动,猛的扯出了全身的伤痛,不禁“啊”地一叫。
“怎么,伤口痛了?”林彦赶紧放下碗,小心翼翼地将黄鹂扶起,如此简单的动作现对黄鹂而言却如此艰难。
她皱紧的小脸显得更加怪异,当她终于坐好在床上时,手心里早已是浸满了汗。
林彦见此本还想鼓励宽慰她两句,只是再次发现了她那副好笑又怪异的表情,两眼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碗粥,依旧放着光,然后又转回来看看他,很快再看向粥,那双鼓溜溜的大眼睛就一直在他与粥之间徘徊,就差再耷拉一条舌头出来,真活像只在向主人祈求食物的小狗。
林彦实在有些好笑地拿过粥来递给她,黄鹂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在老家能吃上一顿窝头就能把她高兴个一整天,平日里可是连窝头都吃不上的,只用番薯和野菜煮着吃,虽然吃着没味不过也好过吃糠。
她最怕吃糠,拉着咽喉直想呕,姥姥见了总要骂她:“贱命丫头一个,还办娇气了,你看哪家的丫头吃的不是这个,也没见着有谁咽不下去的,就你就你......哼,看你呀还是不饿得慌!”
姥姥嘴上虽骂她,但每次都耐心地用番薯粉和糠豁在一起给她包野菜馅儿团子,虽然味道并没多大改善,但总不至于那么难以下咽了。
黄鹂记忆里已没了大米的滋味儿,这一粒粒白白圆圆的嚼在嘴里原来这么香,有那么一瞬间,她恍若有一丝幸福的感觉,温暖,柔软,安全,还有好吃的东西.......她不禁扬起了嘴角。
“不过一碗粥罢了,能吃的这么高兴?有那么好吃吗?也给我尝尝。”林彦逗她道。
见了他伸来的手,黄鹂忙护住碗往后一缩,那双黑黝黝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盯着他那双充满罪恶的手。
“呵呵,你,你这自私的丫头,这粥还是我给你弄的呢,怎么,连给我尝一口都不行?”林彦笑着问道。
黄鹂依旧死死护住碗,警惕地盯着他,没半点心软的迹象。
“好好好,我算是救了个没心肝的姑娘!”他不住仰头感慨道。
黄鹂也不去理睬,只顾埋头苦吃。
“你叫什么名字?”他微微歪过头瞥她问道。
她也歪着头看向他,好似一阵思索开口道:“黄鹂”接着又把脸埋进了碗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凤来香里那个叫梦艳的姑娘身边的丫鬟吧!”他问得随意,聊天般的口吻。
黄鹂身子不禁一哆嗦,却不说话,片刻全身新伤旧伤齐作怪,昨夜遭罪的一番毒打瞬间记上心头。她满眼尽是惊恐,身上一袭冷汗涌来,紧扣碗沿的嶙峋手指泛着苍白。
想到会被送回凤来香,会被关进又黑又冷的屋子,会被赵四踢打,被凤老鸨扯耳朵拔舌头,被梦艳拿木棍毒打.......不,不要回去,再也不要回去,于是她心虚慌恐地埋着脸摇头否定。
林彦眉目微收,定睛望着她,把她那些微小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忽然眉间一松,眼里又露出了一副皮笑样子道:“看来我是人未老珠先衰啊!原来.....是我认错了人哪,也是,细细一看,你倒是比那个小丫鬟要有趣多了呢!”
黄鹂抬起眼瞧瞧他,又把粥捧到他跟前,满眼感激地看着他。
“你吃剩下的才给我?”他装作一脸嫌弃推还给她道。
黄鹂呆呆地收回手,只有惨淡的脸颊间韵上了两酡红。
“我一会儿要离开,晚上回来,你喝完了粥就躺下再休息会儿,晚点会有人来给你上药。”他看她一脸不安又交代道:“一会不管那人说什么,你只要不做声就行了,她给你上完药就会走的。”
林彦前脚刚走小乔就来了,进屋一见黄鹂已经醒了,忙好奇凑上前来看她,黄鹂抬眼正对上小乔的一脸鄙夷,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神色她也曾在凤老鸨,梦艳,赵四脸上见过,迫使她把脸埋进碗里。
小乔见她只不过一个乡下丑丫头,就再也按耐不住那颗已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了,开始肆无忌惮地以审问的口调东问西问起来,可不论她怎么问,黄鹂就是一声不吭地一直埋着头用勺子刮碗边。
“唉,原来是聋子,你还真惨。”小乔最后结论道,然后叹口气去拿药膏。转过身来正好看到黄鹂要伸出舌头碗,又惊又气地忙上前把碗抢过来道:“你可真恶心,真没出息,要是府里的人都跟你一样,天天洗碗的婆子可得高兴了!”
见黄鹂几分惊慌的瞪着自己看,又耐心地手脚并用比画一通:“这个,不可以舔,知道吗,不能舔.......”
直到黄鹂点头,小乔才肯放心给她擦药。时不时还教训她几句,即使认为黄鹂听不到她还是说个不停。随后的几日里,小乔照旧过来给她擦药,然后依然唠唠叨叨,说来也怪,小乔倒是自得其乐说的上瘾,有时发发牢骚,什么和她同屋的喜儿看着挺干净的一个人儿,实则晚上一睡着不是磨牙就是放屁,恶心的很。还有王嬷嬷平常对下人严格的很,而她自己却手不干净,然后又自问自答地问黄鹂手不干净懂吗,就是偷东西。
过了七八日黄鹂的伤已显无大碍了,有的结了疤的伤口开始发痒,她总忍不住去抓,林彦攥住她的手不准,她就学狗熊直接在床头上曾,林彦又好笑又无奈道:“好好好随你,以后烙下疤痕嫁不出去,可别找我哭。”
果真她再没碰过那些伤口,只是有时上过一种药膏后伤口就奇痒无比,这种药膏三天一抹,并非是大夫所开,而是林彦的,他只是简单说这药膏是他老家的土方,抹上伤口好的更快。
黄鹂终是难忍奇痒想要擦掉,林彦眼疾手快急忙止住,责怪道:“别动,你可知这药多珍贵,别人就算想用黄金买都买不到,你倒擦的容易,再想弄到这药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一时心急,语气加重,平常那张总和悦盈盈的笑脸也变得十分严肃谨慎,好似换了个人,但他又很快又恢复了往常,展开一副笑颜对黄鹂道:“瞧把你吓得,你真信这药金子都买不到?其实不是用金子买不到,而是没人会那么笨花金子买这么个破玩意儿,就你信。”
黄鹂也咧开嘴冲他一笑,虽然傻气十足,却也显出了几分不易的可爱来。那看上去稍微有些顺眼了的脸颊上晕开了两抹红,显得健康许多,起码不会像前些日子瘦得那么嶙峋吓人。
“哎呀,你这么一笑,我才发现原来也是个小美人儿啊,看来我救得也算值了。”林彦笑呵呵逗趣着,确也见她伤势好转,自知不能再让她留下来,便继续道:“这些日子你一定想家人了,这药你再抹一次就够了,到时你就可以回家了。”
黄鹂埋头默不作声,这并非是她不愿意走,只是不知该何去何从,该去哪里找姥姥,该怎么回家。
林彦不是看不出一个小女孩的难处,只是碍于太多也别无他法。
晚上小乔依旧来给黄鹂擦药,可一进屋便摆张臭脸,嘴里还念念叨叨一番,好似自言自语,听不清在念叨什么,突然间她解气地大声一“呸!”吓了黄鹂一跳,黄鹂谨慎地瞧了这个情绪十分不稳定的小乔两眼,好似堤防她再撒疯咬人什么的。
今儿个小乔是在管事嬷嬷那儿受了气,当面顶撞不得,背后哪能放过,溜溜一天了,只要旁边没别人这嘴就没闲着过,什么疯老婆子怪不得没男人,没儿子,没孙子,该!活该没人要没人养之类的话,绕着车轱辘整整骂了一天,要是身边有人她就在心里骂,虽然没出音儿,可那七扭八歪面目狰狞的骂人狠相依旧是活灵活现,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是晚上受了风面瘫呢!
她一走过来黄鹂就自觉趴好了,心里明白今儿个可别惹上小乔,稍微让她一个不高兴可不得了。
“瞧瞧,我给主子当奴才,在那臭老婆子面前也得装奴才,这会儿还得伺候你这乡下丫头,我真是又养出了个主子,您呀还真是受之应该!”小乔一肚子不痛快,尽撒在手劲儿上,弄得黄鹂伤口生疼没忍住哼了一声。
小乔先还没注意到,没会儿只听她猛然一声:“你不是哑巴!”
小乔站起身一把把药瓶摔在地上,怒气喊道:“你这贼丫头可真会装,装可怜骗小林,你可知道要是被别人发现是小林把你弄进来的他得遭多大央,可能连命都会留不住,你倒一点都不愧疚,还真是个狼心狗肺!”
黄鹂被小乔这番话吓得一惊,她从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给林彦带来这么大麻烦,不明白为何会连累他命都会丢掉,但她相信此时小乔说的话是真的。
“林彦真是瞎好心救了你,像你这样的人我早该想到,就是装可怜骗吃骗喝,伤好了还赖着不走,你真是要害了他呀!实话告诉你,要是你在这儿被人发现了,先没了命的可是你自己,识相点你就赶紧走,不然我也会把真相告诉小林,看小林还能容下你这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