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臭丫头!咬老子!”大汉一脚踹上来,黄鹂一头栽在了地上。
“你给老娘悠着点,踹死了拿你家姑娘陪老娘!”凤老板不满道。
大汉没敢做声,但被个女人骂也实在不痛快,只把一肚子气撒在黄鹂身上,却也不敢再伤了她,只是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拎了起来吓唬道:“再咬,再咬就敲掉你满嘴牙!”
黄鹂先前本就挨了鞭子,又这么被那大汉重重踹了一脚,瘦小的身板好似散了架般,鞭伤的痛感连同魂儿都被瞬间踹飞了,脑子也一阵阵的懵,身子就这么被大汉拎着往里拖,耳朵嗡嗡,眼前一片晕眩,姥姥的身影和呼唤声顿时模糊了。
景宁城秋季的夜风特别阴凉,总能蹑手蹑脚地穿透过门窗缝袭满地面,然后悄然钻进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小身躯中,尽情穿梭在破旧的薄袄里,这风啊也欺负人,你越是瘦弱,越是饥饿,穿得越破旧,它就越是爱往你身上跑,往你骨头里钻哪!任你怎么卷缩都躲不开那侵骨的难过。
终是浑身一寒,使一直昏迷的小人儿慢慢清醒了过来,她呆愣愣的半天没动作,只觉得右半边身子和右半边脑袋麻木一片,不知道她是不敢动还是动不了,依旧那么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瞪着面前一堵黑糊糊的墙壁,阴冷的空气往她鼻腔里猛钻,顿时鼻子发酸,那瞪得圆圆的眼睛里溢出了两串儿泪珠来,吧嗒吧嗒地掉在硬冷冷的地面上。
不论现在的景宁城之夜有多凉风萧瑟,却仍旧抹不掉那些矗立成群的巧妙美观建筑的丽影。此时各家商户虽已上了门板,却断不了从屋内传出的窸窣碎语,嬉笑闲谈之声,冷不丁路过一户窗前还能听到几声闲散小曲,好不乐呵。此时城南的护国塔也要比白日里更加引人注目,在幽蓝夜色之中拔地而起矗立直冲深空,那塔顶尖由数百颗硕大夜明珠子固成的圆形荧光闪闪,在百里之外仍能清晰可见。只是,这些景象随着从远处传来的曲曲笙歌不得不暂时被人忽略掉了,随着仙妙之音寻去,一座利瓦红墙内光辉荧照的华丽府邸映在夜中,院落中灯火通明照得护国塔顶上的夜明珠也黯然失色,恨不得把半个景宁城的夜空都照得亮堂起来。
府内更是歌舞生辉,繁华似锦,灵乐飘渺,舞影绰绰。在一片荷花池旁摆满了酒席,约有二十来人坐在席中,其中很多人已显醉态正陶醉在荷花池对面的那些曼妙舞姿的舞姬身上,甚是迷离忘我。在这些席间穿走着不少侍婢,传菜斟酒,谨慎伺候,忙的也甚是忘我。此时,随着一曲琉璃流水般得乐声,在那一簇舞姬层层别开
犹如莲花盛开一般的舞姿中,缓缓飘迎出一抹魅影,一身百转琉璃裙在灯光和水光的共映下荧光闪闪,刹是夺目,再看那张银光中的秀美容颜,如月皎洁光润的脸蛋上好似镶了两颗水晶般流光溢彩,晶莹动人,点点翘在精巧的下巴上,嘴角微动间,似笑非笑流眉轻扬,不知把席间宾客们的魂儿勾去了多少,全场的人无不看的惊讶呆愣,如痴如醉,迷醉贪婪的目光只随这如仙如画的女子飘渺身影而动。
这如仙子般的女子灵目惙惙,姿态柔媚却掩不住一丝傲慢,毫不在乎四方投射来的种种目光,爱慕也好,惊叹也罢,通通看不进眼里,只入情专注地舞着一曲‘贵妃醉’,缓动舞步,柳腰摆摆,纱袖翩翩。
她边舞边缓缓向前,步伐轻盈漂移,舞姿间有意无意露出一丝放纵迷离之态好似酒醉,那颊间的两抹红晕霎时更显,不知得怎个风情万种,迷醉动人哪。
荷花池中央建有一座精美的寒玉石桥,在水月之间磷光点点。
女子舞过石桥已翩翩落到宴席中央,依旧目不旁观,柳摆转几转一时裙苏轻纱流动飞扬,在飘动的舞衣缓落之际她悄然抬眸间却直直瞟向了前方主席座位上的那个男人,此时眼底的傲慢之色已一扫而空却攀上一丝矫情来,流目含几多风情全全毫无保留地传递而出。
见那男子仅一身银丝锦袍,扮饰过于简单有些不修边幅得太不显庄重,一束黑发随意系在脑后搭在膀间,悠闲地享饮着一杯美酒而放肆的眼神却毫不顾忌的正扫向那舞女,在她身上尽情乱闯,全然一副
不羁风流之色。
他把酒一饮而尽,眼神却没收回,仍旧流荡在那美艳的可人儿身上,流光溢彩的深眸尽显一道春风迷离之韵,好似方才吞下的不仅仅是美酒,还有那舞动的美人儿一同下了肚,不禁荡出一丝畅快来。
舞毕,一个侍婢赶忙递给那女子一杯酒来,女子秀指捧杯缓缓上前几步,俯身娇柔道:“妾身在此恭贺爷凯旋归来,渺渺以此酒为敬,祝爷y永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女子扬颈而尽,比起方才的矫情现在多了几分好似英姿的光彩,更是引人不住赞叹。
“哎呀,都统大人身边竟有如此绝色出众的女子,真乃是,美人配英雄,天经地义,天经地义呀!”席间突然有一官员赞叹道。
“极是,都统大人英雄盖世,战功赫赫,就连当今圣上都说可比那西楚霸王的本领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然而又有这么个绝色美人陪伴在侧,更是快事一件哪!”另有一声接到。
“是啊是啊,真是羡煞旁人哪!”
“看来林大人是有几分嫉妒了吧!”
“这是哪里的话,都统大人这般英气不凡的风流人物自然能使得天仙美人们的甘心追随,仅凭我这副庸俗之相的一丝嫉妒又有何用......陈大人哪,怕是你说的是自己的心思吧?”说完,引得席间阵阵哄笑。
“两位大人要是喜欢,那就送给两位大人。”突然全场笑声戛然而止,惊讶地看向出此话之人赫连阜,他朝有些愣住的渺渺一招手,渺渺会意他是叫她过去,努力保持姿态,但步履沉重显然失了方才的轻盈飘然,她来到他面前,赫连阜随之一伸手把她拉在身边坐下,兴致颇好地上下看看她,继续道:“可是渺渺就一个,两位大人怎么分呢,不如让渺渺选一个可好?”
渺渺立时跪下,已显慌乱道:“渺渺只想留在爷身边伺候,渺渺谁也不选,求爷不要送走渺渺!”
“两位大人这般看得起你,而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贱妾,竟然还拿起架子来了说话这般不知分寸,给脸不要脸的贱货!”赫连阜厉喝道。
“额,赫连都统......您,您这是折煞下官了,渺渺姑娘这般绝色美人是下官无福消受的起,配不上才是呀!”林大人忙上前跪下道。
陈大人也赶忙跟着上前跪下道:“是,是下官们配不上,配不上,请都统大人不要为难渺渺姑娘才是。”
在场人谁听不出赫连阜那话中意思,表面是在骂渺渺低贱,却还让这低贱的姬妾在二人中选择,不就是在骂林大人和陈大人还不如一个贱妾吗,后面的‘说话不知分寸’也都是在含沙射影给某些人听的。
这是说的令他不中听了,他的东西哪要由别人来说三道四,当个乐子逗趣的理儿,都算个什么东西!
“丢人的东西,还不下去!”赫连阜冷厉道。
渺渺身子微颤赶忙退了下去。
“两位大人何必还为那个贱妾继续跪着,快快起来,不要扫了大家兴致,继续奏乐。”赫连阜跟没事人儿似的令道,又恢复了往态,身子斜靠在一侧垫枕上,继续欣赏歌舞,一副好不逍遥的模样,却下面宴席中的宾客哪还有方才的好兴致,尤其那林陈二人早是背脊发寒,后怕不已,回到席位上也不显自在。
同样是人,只有在命运面前会突然发现人和人原来相隔如此之远啊,远得让人不甘又令人绝望,苦涩的麻木驱使你妥协,逼迫你认命,不知不觉中你会卑微的相信人生本就该如此,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黄鹂躺在地上一夜,眼睛睁得干涩了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却又被无情的凉风冻醒,短暂的清醒她会想起姥姥,她后悔怎么没把捡来的花生放在姥姥身上一些,屋里都这么冷,那姥姥呢,想着想着又吧嗒吧嗒掉下泪来,她后悔没听姥姥的话,为什么不回老家,为什么这么贪心,痴心妄想的要赚钱,自己哪里有能赚到钱的命,直到眼睛又干涩了,她又昏沉睡去,鞭伤,寒冷,饥饿,无助,愧疚折腾她整整一夜。
突然房门被打开,清晨的冷气趁机溜了进来,使她不禁一哆嗦。她能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皮却涩痛沉重的睁不开。
“起来,起来!”来人用脚踢了踢她。
她受了整晚的夜风,又在这冰凉的地面躺了一晚,稍微一动全身就会疼痛难忍,连着背上的鞭伤揪着皮肉的痛,那滋味岂止是难受。
“赖在地上装什么死!”来人咒骂一声,上去一脚狠狠揣在她的背上。
突然袭来的剧痛使她一声闷哼。随之身子一轻,被人揪了起来,拖着出屋往院里一扔。
“凤姨交代,往后你负责洗姑娘们的衣服和打扫姑娘们的房间,你最好动作快点,免得受皮肉之苦。”说完,那人就把她独自扔在这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