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者不是客
“李老师,原来你在这啊,难怪我到大队部没见到你人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刘三炮”名不虚传。
“刘三炮”本名叫刘顺满,是红土岭大队的支书,知青下队后被无聊的知青取了这么一个外号。
一方面是指他的嗓门大,说话像开机关炮,震耳欲聋。
另一方面是指他说话喜欢虚张声势,夸夸其谈。
第三个方面只可意味,不可言传。
放鞭炮时总会发出“啪啪”声。
据说通过各种途径回城的女知青和他一起放鞭炮祝贺过。
没有他开的介绍信寸步难行。
李月娥能排除万难,获得公社中心学校的代课资格,如果说没有“刘三炮”全力以赴,那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一般人听到有人给自己取外号都会很生气,“刘三炮”听了倒是哈哈大笑,连声夸奖道:“这名字取得好!我就喜欢炮打敌军司令部!”
很无语。
从此以后整个大队甚至公社除了开会点名这种正式场合,没人记得他的原名了,都直接称他为“炮长”。
我的乖乖,怎么把这个瘟神引来了?
杨劲一听,端起还滚烫的蛋汤就往嘴里倒。
蛋汤是喝完了,但舌头烫得满是泡,张着嘴合都合不拢来。
王红梅也眼明手快,赶紧用筷子将碗底的野韭菜和辣椒扒拉上来,将碗里还剩下的两只荷包蛋盖了个严严实实。
“吃过饭了吗?啊,还吃上白米干饭了?”
“刘三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笑逐颜开了。
“你们好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刘三炮”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一挥,气势很足。
在知青这种文化人面前显摆他开会时学到的最新知识,他感觉异常享受。
“我们都是炮长的!”
“炮长你吃了没有?要不嫌弃的话坐下吃点?杨劲不是摔伤了嘛,我特意给他准备的病号饭。”
王红梅脑子转得飞快,举起右手高呼了一句后,又亲切地招呼“刘三炮”也坐下吃点,不过特意点名了是给杨劲吃的病号饭,为万一被发现荷包蛋了打个埋伏。
“嗬嗬,你们先吃吧,小杨同志你恢复得怎么样?有事跟大队说,既然来到我们红土岭,就将这当自己的家看吧,我就是你们的大家长。”
“刘三炮”一巴掌拍在杨劲肩膀上,打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哪是在慰问,感觉像是公报私仇。
杨劲嘴巴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王红梅一看,赶紧接过话回道:“请炮长同志放心,杨劲恢复得很好,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
“不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养好伤再出工吧,大队不差你那点口粮。”
话是好得好听,但男社员每年分360斤粮食,给知青却只分300斤,说他们没人能干劳动力的活,本来应该按半劳动力算,每人分270斤,分300斤还是照顾他们从城市下乡不容易的份。
杨劲舌头都烫坏了,寻思着你还不走,跑到我房间有啥好宣传的?
好的是“刘三炮”这次上门目标倒也是很明确,只见他扭头对李月娥说了句,“李老师,你来大队部一趟,你代课老师转正式民办老师的介绍信我已经帮你盖好章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晒谷坪上头的大队部办公室走去了。
李月娥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刘三炮”这句话直接揭穿了她进门所说的专程来看杨劲的谎言。
“杨劲,那我先去一下,等会再来看你。”
李月娥咬咬牙,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杨劲对这种事并不在意,笑着对她说:“你去忙吧,我真的没事,谢谢你的馒头啊。”
李月娥一出门,王红梅飞快地将碗底的两个荷包蛋全夹到杨劲碗里,嘴里还在怨怪着:“想招蜂引蝶直接去就是,何必弄到我们家来。”
杨劲将碗里的鸡蛋又夹回了王红梅碗里,看着她不再动筷子。
“你给我干什么?你受伤了要补充营养。”
杨劲敏捷地伸手挡住了王红梅又想夹回荷包蛋的筷子,微笑着对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快点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
王红梅将碗筷往桌上一放,还使起了小性子。
“啊、啊!”
无可奈何下,杨劲只能伸出他满是水泡的舌头。
“瞧你个傻样,就不会将蛋汤藏到被子里啊?看把自己烫得!”
王红梅又好气又好笑,走出门去厨房挖了一块猪板油回来,让杨劲伸出舌头,用猪板油涂抹得油光水亮。
这农村的土药方真要人命,抹了猪油后倒是清爽了一点,但没法缩回去了,不然唾沫会将猪油冲洗得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
看到杨劲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伸着舌头看着自己,王红梅开心地笑得直不起腰。
“王红梅同志也拿到招工指标了吗?笑得这么开心。”
红土岭大队的赤脚医生张建国背着他那和白求恩大夫同款的小医药箱踏进了屋门。
这次杨劲学乖了,直接拿起王红梅那碗饭倒扣在菜碗里。
“杨劲同志,感觉好了点吗?别动,我帮你检查一下。”
张建国这个赤脚医生到底在公社卫生院的学习班学到了怎么开药、治伤的医术没?无人清楚,但拿起听诊器检查倒学得像模像样。
不管病人说哪里不舒服,他做的第一件事而且是花费时间最多的就是拿听诊器去检查病人的心跳。
男病人相对检查时间还短点,如果是女病人,特别是形象还看得上眼的女病人,那他会用听诊器测了左胸测右胸,测了右胸还得返回来测左胸,如果他时间充足,保不准还让你撩起衣服让他在你肚子上和后背都用听诊器听一遍。
医者父母心。
虽然有很多年轻妇女觉得这种检查有些反常,但谁也不知是否应该这样检查,而且他工作时总是板着脸,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让病人觉得他的听诊器充满了仙力,听诊器所到之处手到病除。
我一个大男人,而且是摔断了腿,你拿个听诊器在我胸脯上按来按去是几个意思?
“王红梅同志,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比如肚子凉、手脚无力,头晕脑胀的毛病,要不我也帮你检查一下?”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