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义的歧路
“你们耍我。”徐恒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飘忽无力。
他想起了那个客客气气的三口之家，尤其是那个每次都安安静静的小女孩。
但是徐恒还是努力集中起注意力。
哪怕接下来感叹号给自己的解释是谎言，里面也必然藏着真相。
自己要做的就是慢慢将真相拼凑出来。
“彼岸组织作为维系世界稳定长达五千年的组织，我们并不认为欺骗是不能使用的手段。”感叹号看上去情绪并没有波折，“比起世界的稳定，个人的得失轻飘飘地就像是一粒尘埃。”
“我并没有闲工夫，我来这里是来问你是否愿意加入彼岸的。”感叹号的语速越来越快，“经过我们之前的判断，你冷静，精力旺盛，各方面都非常满足我们组织的要求，现在看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符合。”
“我不想聊这个。”徐恒往左走了几步，靠在一段墙体上，“你们明明有能力救下至少一个的。”
“与有没有能力无关。”感叹号眯起了眼睛，皱起了眉毛，似乎是十分不满，“彼岸只会考虑做事的收益和后果。事实上，这伙伪人的能量太大了，彼岸也得考虑一下动不动得了。”
“最简单的一件事，为你的邻居们出头后，打算怎么面临法律的追究和惩罚？彼岸确实能量很大，但是花在这上面，其实是不划算的。我们只能尽量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保持你的理智和客观。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情感而失去理智，而是需要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是否能够解决问题，还是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感叹号理了理自己的领子。
“现在我真的觉得得重新评估，你是不是适合我们组织了。”
徐恒说不出话来，感叹号的凌厉攻势他一下也招架不住。
说实话，感叹号说的这些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随口胡说他都分不清。
徐恒感觉自己的心也变得和这片废弃的工业园区一样成了一片荒原，而现在这片荒原正在被暴风骤雨摧残，肆意摇荡着他脆弱的内心。
他的眼眸变得空洞而茫然，仿佛深陷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那片荒原被悲伤和痛苦侵蚀，再也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冰冷的寒风吹拂。
“我问一个问题。”徐恒努力做了一次深呼吸，虽然不报对方会告诉自己真相的希望，还是开口问道，“你们彼岸既不打算救助将要被替换掉的人，又不会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复仇，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彼岸这种级别的组织是不可能什么话都对他说的，刚刚的话更像是在剔除极端分子。
“首先更正一下你的说法，我们不会不救助将被替换掉的人，但是必须要考虑到彼岸没有那么多资源。而至于你问的，我们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感叹号似乎是满意于徐恒的不再情绪化，“你知道龙脉这个说法吗？”
“龙脉真实存在，它们是通往异世界的关口。”
“通过龙脉找到入口，进入异世界，解决异世界崩溃的原因，彻底拯救两个世界。”
“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以及，我们的最终目的，在彼岸的记载中存在着一个颠倒世界，意义不明记录不详，但是很明确地指出了，这个世界有扭转时间，彻底切断各个世界之间联系的方法。”
“当然，为彼岸做事，你能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金钱和各种优待不必多说，有些是你完全无法想象的，必如你觉得我现在多少岁？你大可以往四位数猜。现在你还不是我们中的一员，也不方便和你细说。”
徐恒摇了摇头，他勉强站直了身体，“先不说报酬的事，话必须说清楚，我永远不会认同你们的想法，也许那是你们认为的正义，但我觉得，那是正义的歧路。”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加入彼岸，我的家人安全是一定能得到保障的是吧。”
“当然，这会是第一优先级的事件，也是绝大多数彼岸成员加入的原因之一，不过比起更长的生命以及一些你无法想象的奖励，这只能算是基础保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很需要这些寿命才对。”
徐恒并没有注意到感叹号的后半句话，他听到彼岸这个词时，突然出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感。
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词？
“我们组织并不关心你的动机，只考虑你愿不愿意加入。”感叹号并没有对徐恒的说法有任何的回应，“第一条线索会很快发到你的邮箱，尝试找到通往异世界的入口吧，如果找不到，我想你也没必要去送命。”
说完，感叹号的身影消失在残砖破瓦之后，他似乎并不在意徐恒会不会答应。
徐恒沉默不语，他淡淡地看了身边的杨千凌一眼，转身离开。
“我，没有……”杨千凌涨红了脸，她在徐恒背后说道。
徐恒并没有回头，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现在的徐恒心里很乱，他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
……
第二天睡醒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该死。”徐恒揉着自己好像要炸开的脑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
昨天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样，他穿好衣服，拿起手机，弹出消息显示邮箱里已经收到了新的邮件。
徐恒点进去，一模一样的发信人，唯一不同的是连模板都懒的给了，只是单纯的一行字。
更准确点说，一首诗。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是前朝诗人写的名篇，几乎所有本国人都能倒背如流。
他往下翻找了几下，顺便随便乱戳了几下。
很遗憾，不管怎么尝试这似乎都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邮件。
当然，首先得无视那未知的发件人。
而很快，又再次弹出了消息。
似乎是看到徐恒查收后，又发来了额外的提示。
【提醒你一句，最好带上杨千凌，她和你知道的信息没多少差距。】
徐恒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决定先不管这些，他目前对彼岸的看法很复杂，决定把今天的课上完再说。
洗漱完毕出门后，他发现邻居家的门还是开着的。
徐恒的心再次疯狂跳动起来，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愫在不断冲击他的胸口。就像是一只被惊扰的小鸟，不停地拍打着翅膀，试图挣脱束缚，但却无处可去。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沉闷的空气，带着微弱的霉味，虽然昨天还有人住，但似乎这个屋子已经空荡荡了很久很久了。
他走过客厅，来到主卧室门前，望着门把手，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推开后，一切都和昨天他进来时别无二样，他又在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着看了一会儿。
说实话，自己和这三口之家也不过是关系一般的邻居关系。
徐恒自认为平时还算是比较乐于助人的人，但是真要他冒着风险去为邻居复仇，或者说是找到是否存在都不一定的颠倒世界，重启这一切，他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这个世界有伪人，并且数量并不少的话，那自己的安全，自己家人的安全毫无疑问才是第一位的，拯救世界还是留给能力大的人吧，比如那个自称活了几千岁的感叹号。
徐恒的脸色迅速变化着，困惑使他的眉头紧锁，而偶尔冒头的愤怒则像突然出现的狂风暴雨一般，扰乱着他的内心世界。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被打翻的香炉，代表着复杂情绪的炉灰撒了一地。
徐恒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各个卧室的门关上了。
至少暂时不行。他这样告诉自己，决定无视彼岸发来的邮件了，明天退一下社团，以后对杨千凌敬而远之。
还得抽空回家告诉家人这件事。
沉默着站立了很久，他才决定离开这里。
上午的课徐恒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昏昏沉沉地上了三节课后，他决定冒着一定风险翘掉第四节课，直接去吃饭。
十点半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任何人，有课的人还在上课，没课的人还没睡醒。
今天的太阳就像淡水太阳一样，徐恒到食堂里就近随便点了一份饭，但是吃了一口后就再也不想动筷子了，他真的很怀疑厨师是印度来的。
“需要一些帮助吗？”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徐恒抬头一看，是一位医生打扮的男人，他在徐恒对面坐下，白色的衣服和灰色的不锈钢桌面反差分明。
“我原本以为校医院只是个摆设，最多看看伤风感冒。”徐恒笑了一笑。
“那太好了，严格来说我并不属于校医院，我是单纯负责心理辅导的，办公室倒是在校医院.”男子站起身后俯下身子凑到徐恒耳边，“顺便一提，我刚刚才上班，或许食堂的午饭太难吃了，要不去我的办公室，虽然我并不富裕，但偶尔请一位学生吃饭还是够的。”
“那至少等我还一下餐盘。”徐恒端起餐盘往倒饭处走去，“这应该不算浪费粮食吧，毕竟粮食得是能吃的。”
二人很快来到校医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小小的房间，趁着校医弯着腰在桌子里翻来翻去的时候，徐恒大致观察了一下，打开一个玻璃柜，将一瓶他完全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玻璃瓶放到自己口袋之中。
“嗯，你可以随便拿，我会就当没看见。”校医还是在找着什么。
“你真的能看见吗？”徐恒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异常，“戴着美瞳的校医可不常见。”
弯着腰的校医身子猛地抖了抖，然后他缓慢地用手放到脸部，一阵颤抖之后，校医抬起头来。
他的双目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