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田假
感应到飞射而来的箭矢的容弘嘴角笑意蓦地一敛,他和站离十步开外的商鱼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际,第二支冷箭已紧追而至,直指向他!
就在此时,一道红影突然从容弘面前闪过,来人手中的一条蟒鞭直朝那两道箭矢而去,利落的将它们一一截住。
黑色发丝随风扬起,飘飞到容弘的脸上,他闻到一股腊梅的淡淡幽香。
紧接着他的腰际就感觉被一只手揽住,随即被带起一道飞快旋身朝左侧闪避而去。
“唰唰”两道破空飞矢声从容弘和姜软玉耳侧交擦而过,听得人心惊肉跳。
有侍卫高呼“有刺客”,立马带着一队人马行动起来,去查看到底是谁在暗处放冷箭。
姜软玉将容弘放开,问他道:“你没事吧?”
容弘看向姜软玉左手臂,其衣袖被利箭刺破好大一个口子,他眼神带着一丝复杂:“你受伤了?”
姜软玉还未来得及回答,怀安已冲了过来,他嘴里边询问姜软玉的伤势,便连忙派人去叫大夫。
“小伤而已。”姜软玉匆匆回复了容弘这句话后,便朝一脸担忧正朝她行来的姜淮夫妇快步行去。
姜软玉迅速被一群人包围,很快就看不见头,容弘这才收回目光。
那“刺客”很快被查实,竟是廷尉吴大人府上两名约莫七八岁的小公子,他们刚才因见着场上的射箭比试,便心中生痒,拿着弓箭四处乱射,这才闯下此祸。
但吴夫人从头到尾都未露面,只派了贴身照顾两名小公子的婢女和小厮前来给容弘致歉。
容弘不过男宠之身,有此待遇实属不意外。
容弘看着那两名小公子躲在下人身后,朝他做鬼脸,脸上毫无半点愧疚之意,他垂眸刚要应下两名下人的致歉,姜软玉却突然插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上前就将两名顽劣小公子的耳朵揪住,一手揪一人一耳,两名小公子当即痛得嗷嗷叫,口中哭嚷着直唤母亲。
吴夫人终于站了出来,她知道姜软玉恶名在外,很是护犊子地从姜软玉手中将两名小公子抢回去,然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姜软玉,生怕她对这两个孩子怎么样。
姜软玉见此,索性将计就计,故意恐吓那两个小公子道:“你们伤了人,若是不道歉,改日我便将你二人掳到我府中!”
姜软玉好男色,喜掳美少年,这在洛阳城可是人人皆知的。
吴夫人当即吓得面色发白,支支吾吾半天,还搬出吴大人的名头,但终是让两个小公子给容弘规规矩矩地道了个歉。
容弘接受了两名小公子的道歉,吴夫人带着两子逃一般地离开。
容弘看向姜软玉,见她一脸仗义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轻快道:“有本小姐在,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逆光之下,姜软玉明艳的一张小脸上,细小茸毛清晰可见,她眉眼弯弯,眼神骄纵又俏皮狡黠,看入眼里,竟让人不由心生悸动。
傅子晋的目光却在正笑得明媚的姜软玉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若有所思,眼底微露惑色。
入夜,苏清院中,容弘身着宽松的深黑色道袍,正静立在腊梅树下。
腊梅已过花期,不复冬日里的繁盛,已渐凋零。
商鱼走近,俯身轻唤了一声:“小公子。”
容弘身形未动:“送到了?”
“是,她还当着小的的面让怀安涂在手臂的伤处上,伤口不深,只破了皮。”
容弘沉默片刻:“小鱼儿,以后你还是尊称她为姜小姐,莫乱了规矩。”
商鱼口中道是,心里却诧异,他从前在容弘跟前一直随意称呼姜软玉,也没见容弘纠正他。
想到白日里发生之事,商鱼脸色不禁严肃起来:“白日里那两支射向您的箭已经查清楚了,是傅蔺的人。”
容弘脸上并不见惊讶,他显然已经猜到了。
“去调查傅家和诸侯各王之间联系的暗卫回来了么?”
商鱼摇头:“还未。”
在饗射礼结束的三日后,傅家突然正式给姜家下帖,打算正式就姜软玉和傅子晋的婚事提上日程。
容弘自是知晓傅蔺该动作的动机,他这是在暗里施威告诫容弘,就算他在饗射礼上赢了又如何,就算傅家允许他谋软玉又如何,两家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该怎么进展,便还是继续怎么向前推进。
傅蔺这是昭告容弘和其他所有人,他容弘所做之事皆是无用功,在傅家面前,他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容弘在饗射礼上的出色表现,到底还是有回报了。
那之后的不久,他便被安思胤邀请到安府一叙,而在安府中,接见他的除了安家的家主,位列九卿的光禄勋安郭吕,还有二皇子。
原本因为容弘在饗射礼上赢了傅子晋,姜软玉不得不在席安公主面前学了三声狗叫,为这事她正跟容弘赌气,不想去见她。
她转而沉浸在跟傅子晋的婚事已板上钉钉的喜悦中。
很快到了五月,暑夏伊始,植物茂盛,麦穗成熟,学子们纷纷要赶回老家下地割麦大丰收,因此太学院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放田假。
假期可长可短,依据每个学子往返路程而定。
太学院里大部分学子都是洛阳当地人,但仍有一部分是外乡人。
容弘算一个。
他想趁着田假,返回老家荆州汉寿县一趟。
放田假当日,临下学前,夫子让每位学子在田假结束后,上交一篇浅谈地方政治经济治理疏漏之处的文章。
于是,学子们在一片哀嚎声中迎来了田假。
既要写地方政治经济治理疏漏之处,那便需亲身到地方去体验,才能让写出的文章经得起推敲。
于是,最终不但容弘返乡回荆州,连带着二皇子和五皇子两拨人马也与他同行,齐齐朝荆州进发。
萧家姐弟萧阮和萧河的老家跟容弘在一个地方,也是荆州汉寿县,汉寿县乃荆州治所,其父萧沈是荆州牧。
是以,萧家姐弟也跟随大部队一同前往。
先陆路,后水路,一行人连续赶了好几日的路,在夜幕再次降临时,终于抵达汉寿县。
洛阳来的勋贵子弟们见惯了洛阳的繁华喧嚣,偶尔来到小地方,看到与洛阳全然不同的夜景和人文,只觉异常新鲜,连日来赶路的疲惫顿然一扫而空。
萧沈乃此一方最高掌权者,算是此地的地头蛇了,有这么个人撑腰,洛阳来的众人越发不生怯了,反而对探寻这一处未知领地生出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意。
萧沈早在他们出发前,便收到了萧阮让人快马加鞭提前送来的信。
所以当一行人落脚时,香气熏染、凉爽之气充盈的一座古宅早已为他们备好。
萧家拨来专门伺候他们的几名下人依次带每人去提前安排好的房间入住,随后,待众人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脏污后,便被下人引着前去闹市区最豪华的聚膳楼。
做东款待大家的是萧沈和其夫人陆氏,特设此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席间,佳肴美酒,应接不暇,萧沈夫妇好客又热情,还尤其周到。
萧家依附的是安家和二皇子一派,萧沈和陆氏自然对二皇子、安思胤等人更为亲近,却也不怠慢五皇子一行人。
懂得分寸,还恰到好处。
宴入尾声时,一桌子人已比之前熟络不少。
稍后,众人离席,萧沈夫妇又极尽地主之谊地派出数辆马车将一行人亲自送回古宅。
下马车时,萧沈夫妇在门前与众人话别。
安思胤想起,来时他的父亲安郭吕托他给萧沈带了手信,当即便让随行小厮去将手信拿来交予萧沈。
然后他又将自己那份手信也一并奉上。
是一串特地去清远寺求的开过光的佛珠手串,寓意安和祥福。
其他几人见此,皆一时汗颜。
此次前来,他们压根没预料到这一茬,都未提前备礼。
送走萧沈夫妇后,大家便商量着明日去当地临时采买些厚礼送到萧府。
傅子晋却表示他带了,不光带了,还帮五皇子、傅良、傅婉之也带了。
也就是说,五皇子一派当中,傅子晋唯独没考虑到姜软玉的那一份。
已安顿好姜软玉,此时跟众人在一处的怀安心里为自己主子抱不平,面上却老实道:“那明日小的就去集市……”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容弘打断:“不用了,她那一份,我帮她备了。”
不光是怀安,其余人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容弘。
站在容弘身后的商鱼多嘴一句:“看来还是我们小公子更惦念着你家主子。”
他边说边意有所指地瞟向傅子晋。
夜已深了,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为避嫌,男、女各住在古宅的南、北两侧。
两位皇子和席安公主被分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院落内。
而其余人则共住在一个院落内。
其中姜软玉、傅婉之、萧阮住一个院子,安思胤、傅子晋、傅良、萧河和容弘合住于另一个院子里。
本来容弘身份相较其他几人要差上一大截,是不能与其他几人住在一处的,但是历来整天不见人影的萧河竟罕见地擅自做主,让下人将容弘的一应物品全搬到了与他们一处的院内来。
安思胤和傅子晋倒也不计较,傅良虽是不满,却也无法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