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最长的攀登（二）

电梯停住，刘弈诧异不已。真坏了？我的嘴没这么灵验吧。

黑暗中陆菲第一时间握住了他的手。有过前一天的经历，他们毫不紧张，刘弈轻轻搂住了她。即便看不到，他们俩也不会认错人。

“怎么又坏了？”娜塔莎咕哝，“最近两个月好多次了，等有空该检修一下电路了。迈达斯，”她嚷道，“汇报故障情况。”

一个听起来很像秦石武的声音响起：【VIP通道电力故障。信息流检测，Alpha6和Lima14两处反馈失去，Golf7和Oscar7信号衰减异常，基因检索无法正常工作。】

“启用备用系统。”娜塔莎下令。

【备用电路信息流检测。全电路正常。备用电源接通。传感系统检测正常。武器反馈速度正常。备用电路启动，备份检索装置——】

“停，不对，快停，”棕发女孩突然急急忙忙地叫嚷，“不能启动备份检索，那个绝对不可以。”

【备用系统启动已停止。】

刘弈茫然地眨着眼睛：“怎么回事？一会起一会停的。”

“平时故障，只要启动备用系统就可以了，电梯照样升上去，但是今天有你们两位在，不行，”娜塔莎解释道，黑暗中听到她在跺脚，“备用检索装置的数据库里没有你们俩的基因信息，你们会和刚才那些蚊子臭虫一个下场的。”

“难道我们上不去了？”

“不会，我可以单独启动备用电路，只是，”她犹豫地自言自语，“好像有点怪怪的。虽然最近坏的是挺多，但刚好你们两个来了……不启动基因检索系统的话，设计院可是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了……”

娜塔莎的独自发挥前后持续有一分钟，接着猛然醒悟似的一拍脑门：“我想太多了，咱们是在桑南岛上。迈达斯！单独启用备用电路，不要启动基因检索装置和武器系统。”

【申请人信息核对。姓名：娜塔莎·秦，性别：女，年龄：少跟我啰嗦你他妈问这个干吗？】

AI毫无起伏的音调和突如其来的粗口让娜塔莎之外的所有人忍笑忍得非常辛苦，迈达斯的代码和语音多半不是她就是秦石武录入的。

【信息核对完毕，检测到级别S权限，身份院长，指令通过。】

皮肤感受到轻微的刺激，随即电梯里的灯亮起。“好啦，”娜塔莎松了口气，“快点把我们送上去，然后恢复基因检索，我找人来修。”

【了解。】

电梯重新上升，不及刚才平稳，不时颤动两下，像是擦到电梯井壁。棕发女孩微微蹙眉，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怎么了？平时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

惊雷般的轰鸣自头顶炸响，冲击波从上至下贯穿电梯，他们五个捂着耳朵东倒西歪。才点亮没多久的照明灯晃动几下再度熄灭，电梯又一次陷入黑暗。几秒后，红色的应急灯启动，为他们提供了宝贵的光线。

鼻子里嗅到烟与火的气味，滚滚热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毫无疑问有哪儿爆炸起火。尚未自最初的冲击中清醒，头顶又是几声爆炸，紧接着失重的感觉来袭，众人的惊叫声中电梯急速下坠。

该死——只来得及在心里咒了声，刘弈毫不犹豫抱住陆菲，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拿身体作为她的垫子。不知道能起多少作用，我要是再胖点就好了，刘弈心里想着，还能做点什么？只要能增加她活下去的机会，任何事情都可以。

陆菲立即察觉他的意图，想要挣扎，刘弈的双臂牢牢将她箍在怀中。两人的力量相去甚远，她完全动弹不得。

“不要——”

女孩的尖叫声中电梯猛然刹住。虽然没有撞上底，这一下剧震也让刘弈五脏六腑全移了位，痛得他差点闭过气去。好容易稍稍缓了一点，他猜测自己脸已经憋得全紫了，好在暗红色的灯光下看不出来。

陆菲呢？她有事吗？

“刘弈，刘弈！”女孩跪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能这样做！为什么要为了我——要紧吗？回答，回答我呀。”

喉头有什么腥甜温热的东西涌上来，刘弈硬生生咽了回去。“傻瓜，”他伸出右手抚摸她的头发，“我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你，受伤了吗？”

看到女孩摇头，他放心下来。很好，值了。

回答他的是娜塔莎的一阵叫唤：“哎哟哎呀啊呀痛死我了。”

跟着徐天教授用力咳嗽：“妈、妈的，我没事。你们呢？都还好吗？有没有人死掉？”

“教授，”罗塞道，“死人不会回答你啊。”

“闭嘴你这没文化的傻帽，”老头怒斥，“这么问是因为，我看到他们都没事。”

“是啊，没事，”刘弈龇牙咧嘴地支起身子，“我听说这儿的设计非常完善，万无一失，安全系统无懈可击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对哦，我们遇袭了，这一定是袭击，那爆炸是塑胶炸弹造成的，”棕发女孩的天才毫无疑问，但某些方面迟钝也叫人吃惊，“糟糕，得立即通知闪电。啊不，应该先通知警备队和特别应对小组。”

娜塔莎掏出手机大小的平板，在上门戳戳点点，刘弈看到她脑门上沁出了汗珠。她运指如飞，操作娴熟无比，手里的玩意不停地发出类似敲击机械键盘的反馈音。不一会，娜塔莎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

“有结果了？”

“没有，”棕发女孩沉着地回答，“没信号。”

“我以为信号和wifi覆盖电梯应该是五年前的标准，”刘弈哭笑不得地掏出手机，“我来看看……呃对不起，我的也一样。”

徐天教授和罗塞的手机也是同样情况。娜塔莎按下电梯的紧急联系按钮，毫无反应，拿起电梯自带的电话呼叫，听筒里一片寂静，线准是断了，试着呼叫迈达斯也没回应。

“当务之急是快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棕发少女握紧拳头，“是谁胆敢袭击我的设计院。”

“我以为，”刘弈望望电梯顶部的紧急逃生口，“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哦。你刚才说过，这地方有紧急逃生通道的吧？”

“啊没错，我说了，我的设计万无一失，当初就考虑过这种情况。无论电梯掉到多深的地方，都能很方便地逃出去，”顿了顿，娜塔莎看着刘弈，“你这种事的经验最丰富，你来指挥大家。”

“当然，”刘弈答应，“我看出来了，我本来也没指望外行人。”

依靠刘弈的身高和陆菲的灵巧，两人配合着打开逃生口，由女孩先上去接应，他在下面辅助。幸运的是，陆菲今天穿的是运动短裤，而非裙子。

在场的人个个平日里都不缺运动，很轻松便爬了出去，只有刘弈费了点事。他一手要提着装有AL的箱子，此外肝脏和胃的部位隐隐作痛，刚才很可能伤到了内脏。

他强忍着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痛苦，免得让陆菲担心。电梯井内正如娜塔莎所说，设计了完善的楼梯与防火门。由棕发女孩带路，他们跳上井壁，从其中一扇门中穿过，沿着一条横向的通道前进。

沿路没有遇到任何敌人。通道内每隔十来米就有一盏箭头形状的应急灯，为他们指明道路，同时每隔二十米就有一间紧急避难屋，防火防毒，内里还准备了应急用的防火服、消防斧、救援绳索、氧气瓶与应急饮水，可供坚持八个小时。娜塔莎的设计固然如她自夸的那样完善，要真正实现，所需的财力也不是普通组织可以负担，秦石武把这里的人工智能起名迈达斯恰如其分。

“下来一直向前，”棕发女孩像是给臣仆引路的国王，“我们会进到一个楼梯间。目前的深度来看，要向上爬大概三十层楼。为了尽可能爬的轻松，楼梯是回字形的，我设计了很多休息用的平台，大家就当是锻炼身体。放心好了，这是非正常通道，袭击者不可能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路。”

她的话反倒提醒了刘弈，他穿起AL，又顺手拿了把消防斧。没有武器，这东西聊胜于无。“现在起我打头阵，罗塞和徐天教授殿后，你们两个女孩在中间，”他指挥他们，“楼梯间还有多远？”

“大概四百米。”

“爬上去以后通到哪里？”

“考虑到需要用到这条通到的情况必定很紧急，出口伪装成天然的岩洞，离我们下来的建筑不远。”

“整座设计院全都是你一个人设计？”

“基本是我，闪电也出了点主意。”

“了不起，”眼前的紧急状况下，刘弈还是忍不住佩服她，“说起来，AL，为什么这次没有地图显示给我。”

【中队长大人，】AL道，【真是对不起。关于这座设计院，今天之前我知道的和您一样多，到了现在，您知道的比我还多。不过请您放心，我的传感器胜过人类的感官，一旦发现敌人，我会及时通知您，让您早做准备的。】

手头没有武器，早发现敌人也没有用，看来这次AL带来的就只有这点聊胜于无的优势了。好在幸运之神再次眷顾，通道很快见了底，沿途没有任何敌人的踪影。尽头是一扇厚厚的气密门，需要转动环形的把手打开。

始终没有遇到敌人，是说明对方的目标不是我们吧？刘弈思索着把门打开，踏入娜塔莎所说的楼梯间，向上望去。

有砖屑与墙粉落在脚边。刘弈一愣，回头望着棕发女孩：“还有其他路吗？”

“怎么？”娜塔莎匆匆走来，只一眼便彻底呆住。

楼梯间的形状与电梯井一样，楼梯沿着四臂盘旋上升，直到顶端。而现在，除了他们所在的小小平台，从上至下，目力所见的楼梯被破坏殆尽，只余断裂的栏杆与钢筋杵在墙外——他们上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