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某次周末旅行（三）
秦石武破天荒地醉到不省人事没有给刘弈和陆菲的行程带来麻烦。在这个不知名的岛屿上，到哪儿都只要刷徐天教授的脸即可。
这儿如队长所说，有纯净的沙滩和高大的椰子树，海边是冒着烟的简易烧烤炉和穿着泳衣嬉戏的年轻人，栈桥连接海中的高脚屋，习习微风轻易吹去城市里沾染上的乌烟瘴气，极目望去，清澈的海水好似透明。
确实是个度假的好地方，丝毫不输给巴厘岛或者马尔代夫之类的地方，能和陆菲并排坐在沙滩上欣赏海景，感觉一定很不错——前提是能够忽略不远处的码头、船坞和型号不明的巨大船体。
“此地位于南印度洋，”徐天教授解释道，“离最近的陆地有六千公里之遥，国际航线极少通过，是一片人类迄今还缺乏了解的广袤大洋。很少有国家会浪费宝贵的卫星监视这片区域，作为我们的秘密基地再合适不过。”
“就不怕被人偶然瞄到几眼？”刘弈手搭凉棚不住向外瞅。徐天教授拿来接他们的是一辆海边常见的观光车，敞篷车上加个用棕榈叶编成的顶，就这么简单。教授的助手负责开车，那是个体型壮实的黑人，居然会说不少汉语，语速不太快的话，基本对话都没问题。
“我们准备了其它应对措施，几乎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老头话锋一转，“秦队长告诉我，你有意向加入我们？”
“是的。”
“为了增强力量，我们每年在全世界各地寻找可能的伙伴，秦石武负责的就是此事。按照惯例，加入需要三名分部长以上级别的介绍人分别单独推荐，”徐天教授道，“或者通过选拔。通常来说，推荐来的人选与我们志同道合的几率更高，比如说你，小刘。”
“我？我似乎没有三个推荐人，秦队长加上您才两个。”
“有的，除了我和秦队长，还有一位分部长也推荐了你，”老头倨傲地说，“再说，就算没有那第三人，凭我说话的分量，难道还抵不上两位分部长吗？”
他的助手插嘴道：“可是您晚餐想多要一个鸡腿都不行。”
“罗塞，”徐天怒道，“认真开车，否则下星期的厕所归你打扫。”
黑人小伙郁闷地别过头去：“可艾琳确实不让您多吃。秦队长上次来的时候就不一样，她会把他的盘子堆得和我家乡的山一样高。”
“你的家乡哪来高山！”
“有的，教授，乞力马扎罗山的基博峰……”
“闭嘴！我真要让你——”
“他们是为您好啊，教授，”陆菲说，“就像我一样，为了身体和热爱的运动，吃东西要严格控制哦。”
女孩算不上特别漂亮，但她的话总是叫人很难拒绝。大概是因为她还没失去孩子的单纯与天真，又已经懂得成人世界的残酷与艰辛吧？刘弈是这么认为的，反正徐天教授也无力抵挡，被她一说就没了脾气。
但那第三个推荐自己的人是谁？秦石武在这个不知名的组织里级别是分部长，和他地位或者才能相当的……身边有吗？
他向教授说出疑问，得到的回答却是：“根据安全守则和保密条例，即使你加入我们，也无可奉告。”
“其实，教授他也不……”黑人小伙话没说完，被老头一瞪，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总之，”教授咳嗽了几声，扶了扶黑框眼镜，用手指理理被风吹乱的、所剩无几的头毛，“你的问题我都明白，你们二位希望拯救陆菲小姐弟弟的心情我也感同身受。事实上，要加入我们，光有推荐不够，还需要进行测试。”
“意思是，必须我加入后，才肯把事情告诉我喽？”刘弈皱眉。
老头正色道：“不，你误会了，小刘。光凭你和陆菲小姐为我们的研究做出的贡献，就够资格知晓我们大部分的秘密了。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之前不得不屏蔽了相关信息，天朝固然是世界上治安最好的国家，但对手比想象得更凶残，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观光车这时驶离了海滩，在热带雨林间穿梭。阳光穿过林立的高大树干，在道路上形成忽明忽暗的光栅，从这里远眺，海面变得耀眼而波光粼粼。
“谢谢。”刘弈道谢发自真心。他们给的首饰难看了些，但很好用——虽然一次都没用上过。这东西和核武器一样，还没用上的时候最有用。
大约五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茂盛的雨林在身后急速退去，出现在视野里的建筑大部分如火箭发射中心般有着银灰色的外壁与前卫的造型，但也有几座古色古香，令刘弈错觉身在天朝。
没找到任何传感设备和探头，也没有一眼能发现的守卫，但刘弈知道这儿戒备森严。停好车，徐教授和罗塞领着他们走进一座外观像是硕大游轮的建筑。
“这里是指挥中心、研究所、仓库、试验场所在地，生活区在岛的另外一边，”老头介绍，“岛上现在有六千人生活。”
“其中一半是作战人员，”黑人小伙补充，“此外还有他们的家属，研究人员只有不到三百。”
“嗯。”刘弈随口敷衍了声，他的注意力都在经过的走廊与两旁的房间上。建筑外观像是游轮，内里则如同老式潜艇，通道顶部和两侧墙壁布满了管道、阀门和扳手，布局杂乱得难以想象。
就连这窄得勉强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的通道，也绕来绕去的和迷宫没两样。话说回来，走也走过不少路了，怎么在里面就没见到任何其他人？照理这么大的建筑，别的不说，走来走去打扫的勤杂人员就不是少数啊……
眼前突然一黑，整座建筑里的灯仿佛同时熄灭，事出意外，刘弈一把抱住身边的陆菲：“教授？”
没有回应，只有匆匆远去的脚步声，接着大门沉重地开合。发生了什么？刘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当，各种看惯了的阴谋涌进心间，黑暗中是绝没有好事的。如今远在人生地不熟的海岛，对身周可谓一无所知，对徐天教授他们的了解约等于零，他懊恼自己的轻率。
只是自己一个人落入陷阱不要紧，可现在搭上了陆菲……
“我们快点出去。”女孩拉扯他的衣角，轻声说道。
冷静，现在后悔也没用，焦躁只会害了两个人，而且AL也还在手中。不过到了别人的地盘上，AL究竟帮谁还很难说。他极力睁大眼睛，没有用，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他们成了瞎子。
“我知道，”刘弈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静，可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我来找路，拉着我不要松手。”
出人意料，陆菲又说：“不用找，跟着我就好。我记得怎么出去。”
就是有照明的情况下，刘弈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错综复杂的通道间找到出去的路，这孩子真是了不起。虽然出去了也不一定有用，但总比黑灯瞎火的好，死总得死的明白点。
温暖的小手捉住了手掌，掌心和指尖带着老茧。说来不可思议，被陆菲握住手，他转眼冷静了许多。
然而没跨出两步，迎面传来机械与金属摩擦的鸣响，两人一齐“不好”地叫出了声。果然如他们所听到的那样，一道原先打开的舱门在黑暗中合拢，伸手敲打，回音沉闷，不难推想门的厚重。
他们要把我们困在这里？但是为何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有太多更加简单的办法。
“这下完啦，”陆菲握住他的手上稍稍用力了些，“我们怎么办？”
坐以待毙是最下策。身为队长，他时常得让身边人相信些他自己也不信的消息，现在也是如此。“回头走，”他装出自信的口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是正好停电，说不定还有其他路。”
互相搀扶着，两人在黑暗中贴墙摸索。说来蹊跷，刚才跟随老头和黑人小伙前行，经过的通道分布犹如蛛网，这一路再向前却似乎没有其他岔路。
他们很快便碰上了死胡同。应该没有错过其他路径，前方碰到一道闭合的舱门，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刚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重新找路，身后又是齿轮咬合的轻响，流动的气息告诉他们退路已被隔断。沿着墙壁回头走了十来步，迎面撞上的阻碍证实了此事。那是整块的金属墙壁，连一条嵌合的纹路和一个加固的铆钉都摸不到，从这儿出去是不可能的。
这下可好，被困在了不到十米长、两肩宽的狭小空间里。扶着陆菲来到先前的舱门处，刘弈还没出声，陆菲抢先道：“我不怕。而且，是我自己要跟来的。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这句话给了刘弈多大的安慰，陆菲自己是绝对想象不到的。他倚靠在舱门上，摸索着捧起她的脸：“不后悔？”
她踮起脚尖，同样捧住刘弈的脸：“就像我喝到的第一杯酒一样，闻起来很香，喝到嘴里却很涩、很苦，但是之后又很甜，很醇厚，咽下去很美好，不断回味，哪怕依然很苦，却只想着再来一口。我……不管会遇到什么，一点也不后悔。”
怀中娇躯在渐渐变软，明知身处险境，刘弈仍然俯下身去就要吻她。
就在这时，舱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