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决斗的延续（二）

以标准战术动作跃下车，刘弈在水田里采取低姿机动。

对手在打爆所有四辆车的轮胎后没有再开枪，第二中队知道敌人大概的方向，却无法找到具体位置。对方就躲在公路北侧的小山上，那儿植被茂密，嶙峋的乱石突出山体之外，适合狙击手隐藏的地点难以计数。

烟雾会消散，终究是靠不住的。根据以上两点判断，最近的、能称得上掩蔽的东西是一片樟树林，距离在百米之外。队员们不用他下令，已经自行躲进林子，无论战斗员还是司机都是些机灵的家伙，完全没有伤亡——除了鸭梨在车上和他相撞，额头上添了个小口子。

以AL的性能，这点路用不着两秒，然而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堂而皇之这么干。

“AL。”现在该是用上它的时候了。

【中队长大人，】AL换了个声音，现在听起来类似新闻联播的播音员，【您是要我帮忙找出敌方的狙击手吗？】

“聪明。能找到吗？”

【即便是我的传感器，也没法穿透这些讨厌的烟雾。推测的射击距离在一千五百米至一千八百米，现在光照情况良好，风速是4-5级东北风，温度为摄氏7度，纬度是北纬二十九度。以对手弹无虚发的表现，我认为他装备有动力甲辅助瞄准。他没有试射首发即中，射击间隔只有两秒，无论是弹道轨迹测量仪还是心算都不可能做到。】

“动力甲吗……听你口气，绕过这烟雾，你能找到他？”

【要是能把距离向前推进个八百一千米，而且他再开一枪的话，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人工智能居然以这种模棱两可的口气说话，再加上它的嗓音变化，刘弈实在好奇AL最近上网都干嘛去了。同一时间，周围的地形图显示在眼前，AL甚至替他标出了可能的狙击地点。要不是外面还罩着老式的DPS-09，这地图就像凭空浮现的一般。

“那他妈的还不如说，要是有大口径肩扛式火箭或者榴弹炮，再来云爆弹和反动力甲导弹，连对方位置都不用知道，直接一股脑泄过去不就行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啦，您所在的队伍从来都没配备过这么大威力的装备。】

“你还说！”

找出对手位置是当务之急，那边树林里，最先待不住的依旧是鸭梨。

“队长，我的机体机动性最好，”他在频道里大大咧咧地说，“你们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准备好给我记上一大功吧。”

没错，我们毕竟有整支队伍在此，战斗力上的优势显而易见。“千万小心，那家伙——”

那家伙水平不在我之下，话只出口了一半，伴着扳机与高强度弹簧的颤响，一枚手雷通过掷弹筒投向对面的小山。96式破片雷，对动力甲与步兵通用，威力虽然不强，杀伤范围却很广，眼下使用正合适。

紧跟着鸭梨便端着枪从藏身的树后跳了出来。他没有鲁莽地向前冲锋，在敌人轻易命中行进中车轮的射术面前那是自杀行为。他选择了跃向临近的树丛，同时掷弹筒投出了第二发96雷。

鸭梨有意延长了暴露在对方视野中的时间，若是只把身子露出来两三秒，对手绝对不会尝试射击。这和水平无关，再优秀的射手也难以在此等难度下在一千五百米之外瞄准并开枪。这个距离，光子弹的飞行时间就要两秒以上，哪怕有AL这种级别的AI辅助也很困难。

然后，在第二中队全体队员惊骇的注视中，鸭梨手中的微型冲锋枪被呼啸而至的子弹打成两截。他本人毫发无损立在原地，举着半截枪发呆，像是被吓傻。博士挺身而出，把他拉回浓密的树冠下方。

队内频道一片沉默，连AL都无言以对。从那么远的距离，瞄准高手操纵下运动中的三代甲，只打掉了武器而避开了机体，按常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这一枪是在示威。我的技术超出你们想象，刘弈仿佛听到路德维希在如此宣告。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伏在树林的阴影下。先前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己方战力就占压倒性优势，现在看来真是太可笑了。据说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经验丰富的苏联狙击手在夜间可以连续打倒数十个德国士兵，而自己甚至不被发现，如今第二中队也体会到了当年德国人的感受。

我是队长，也是队内唯一的狙击手，这种时候必须挺身而出。而狙击手之间的战斗，是由谁先发现敌人来决定的。技术比我好没关系，只要我能抢先找到他，再好的技术也无从发挥。一千五百米，对刘弈而言是个不会错过的距离。

“刚才他又开了一枪，”他问AL，“现在能推算出位置了吗？”

先前AL标在地形图上的密密麻麻的、五颜六色的图标急速隐去，最后剩下两个同为红色的原点，分别定位在那座山的山顶和东西走向的山脊中部。

【抱歉，烟雾干扰了音源和能量定位，无法准确判断，只能把目标范围缩小至以上两处。】

够了，只需要在两处位置中作出判断，AI做得已经够多，下来就是人类发挥智慧的时间了。

那么，究竟在两处中的哪一处呢？

【中队长大人，您是不是就近选择隐蔽的地方？烟雾弹大约只能再持续一分钟左右。】

不行，看过刚才的那一枪，刘弈根本没把握跑进樟树林。目前为止无人中弹，只能认为是路德维希手下留情的结果，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仁慈上。

等等，手下留情？

以德国人的射击技术，瞄准车辆的驾驶员根本不困难，队员们散入树林的过程中也能打掉好几个，就连刚才告诉奔跑的鸭梨他想射也一定能射中，但他一次也没下杀手。刘弈突然理解了对方的心态。

和在C+club的最后两枪没有区别，那个人在为了同伴拖延时间。既然如此，他一定会选择最适合撤退的地点。AL提供的地图上可以清晰看到，山顶的背面是连续的断崖，虽然不高，但是即便穿着动力甲也很难带着装备迅速离开。

没有时间了，烟雾转眼就会散去。山脊的可能性更大。不，一定是山脊，那儿向着刘弈他们一面的坡度陡峭，背面却是一片缓和的斜坡，易守难攻，便于机动。

“AL，掷弹筒！”

【您确定好目标了？】

“没错，东边那个山脊，我得先让他现身。”

【听您的！】

装弹，瞄准，投掷，AL的辅助下动作一气呵成。刘弈隔着烟雾举枪瞄准了对手将要出现的位置。估计得没错，五六秒后，面前的烟幕已经稀薄到几乎不起作用。

和鸭梨的选择不同，他投掷的是一枚反暴乱雷。要把对手从躲藏的地方赶出来，这种手雷再合适不过。即便德国人的动力甲上装有空气滤净系统，也无法抵消短时间内急速释放的大量瓦斯，无论如何，他一定会移动位置。

瞄准镜里只有手雷产生的发烟与随风摆动的树林。判断错了，他竟然没待在山脊？刘弈陡然一惊，现在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对手的枪口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不对，没有错。下一瞬间，镜头中现出一具动力甲流线型的身影。没时间再精确瞄准，刘弈毫不犹豫扣下扳机。与此同时，借助AL远超同侪的设备，他看到对手的子弹疾射而来。那子弹纤细而修长，阳光下泛着乌青的金属光泽，宛如恶魔的手指抚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