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7-第一步
故事从不随某个人的意愿行动，哪怕你就是那个编织故事的人。
你在编织故事的时候，可能有人也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于是他横插一脚，整个情况就都变了。
对于古怪陆离的现状，奈文摩尔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甚至不是编织故事的那个人，会落到这种情况实在不能算是意外。
只是，情况还能够更糟糕一点么？
“我本来已经放弃了，只是因为知道了一切行动都在你的控制之中，所以只能走上这条路。”
奈文摩尔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你当然应该放弃，装聋作哑是一种很不错的智慧，我就是因为没学会，才吃了一个大亏。”罗德里格话语随意，“如果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可以回去享受一下这个东西的加持。”
“按照你的描述，它最起码能够让你抵达传奇阶位。”
“在眼下这个时代，传奇阶位已经足够你享受太多了。”
奈文摩尔是个凡夫俗子。
他追求力量的理由是力量所能够带来的附属品，罗德里格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对这个世界的本质还没有太过于深刻的了解。
但起码他追求力量。
理由不重要，行为和结果足以证明他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但你知道了，你就只能够忧心忡忡，再也找不到任何多余的道路。”
不知道或者佯装不知道，起码还能够享受一波该享受的。
可知道了就只能去解决麻烦，或者终日惶惶不安。
奈文摩尔就是想得太多却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如此反而不如什么都不想。
奈文摩尔并没有反驳。
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力量的价值。
这是超过权力和财富，真正能够让人随心所欲的东西。
自由有两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可以不做什么。
前者十分困难，后者相当困难。
奈文摩尔连后者都做不到，更不用奢望前者了。
他们站在一处云端之上。
金色的云墙围绕着的城市一直延伸到视线的远端，奈文摩尔甚至无法估量这座城市的庞然。
天堂近在咫尺，然而他们停下了脚步。
在两人的身前，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这就像是一副静态的画，火焰并没有任何的晃动。
“抵达天堂之后，【天父】自然就知道了我们的到来。”
“他如果愿意见你，自然会亲自驾临。”
如果他不愿意，大家趁早回家。
“我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奈文摩尔摇了摇头，“按照最坏的猜测来说，它应该是有自我意识的。”
“如果系统能够阻拦你的法术，也就意味着它的强度同样是我无法阻挡的。”
系统庇护奈文摩尔，所以奈文摩尔扛住了罗德里格的神术。
那么，当系统反过来读心的时候，谁来替奈文摩尔阻挡呢？
“它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如何对付它，但它没有任何的动静。”罗德里格哑然失笑，“你总不会想说，它的目标是【天父】吧？”
“如果它的位格真的有这么高，那么你高低也得有点特殊之处才是。”
罗德里格倒也不嘲笑奈文摩尔的顾虑，甚至颇为配合的进行了猜测。
奈文摩尔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了。
他想要利用系统的特殊性来激起【天父】兴趣。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什么万一【天父】没有兴趣之类的猜测了。
那大家就直接回家，按照该分配的结局各自上岗，罗德里格继续当他的教皇，奈文摩尔看情况负责活着和去死。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一件事情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无论它的发展是否契合你的预期，实际上你都无法从中得到任何除了麻烦以外的东西。
真的让【天父】来了兴趣，也不见得是一个比被系统掌握更好的发展。
事情就是这样。
你弱小的时候，怎么选择事情怎么发展，你该倒霉该遭难了是一点都不会改变的。
厄运专挑苦命人？
倒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即使同等的厄运降临在两个人身上，人和人之间的情况是不同的。
你觉得是哭天喊地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别人说不定打个招呼就解决了问题。
不是专挑苦命人。
人的风险承受能力是完全不同的。
不谈心性这种虚无的东西，抗风险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你没物质，你就是扛不住。
有些人扛得住风暴席卷，树大根深巍然不动。
有些人微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就直接躺下，再也爬不起来。
奈文摩尔的情况是最糟糕的。
他不但没有半点抵抗风险的能力，并且遇到的还是最为棘手的风险，连罗德里格自己都不想过多考虑的垃圾情况落在了奈文摩尔身上。
身无分文的时候遇上了要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特殊疾病，奈文摩尔这样调侃自己。
他的情况要比这个形容更加糟糕一些。
特殊疾病还有观察的价值，而他身上的麻烦，正常人都会避之不及。
奈文摩尔不太清楚罗德里格的想法，但他也不是很关心。
在天父面前，罗德里格隐藏的东西就不太重要了。
再者说，反正那个他都解决不了，何必考虑太多。
故事的发展和原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状如此，奈文摩尔扛不住，怎么选怎么走，最后的结果都差强人意。
不行就是不行，顶不了就是顶不了。
人的意志战胜客观事实？
战胜不了，真战胜不了。
奈文摩尔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祈祷【天父】关注自己，还是说祈祷【天父】无视自己。
总之结果都不是很好。
他愿意拼死一搏的理由，当然是因为落在罗德里格的手中其实也是个Bad End。
你看，前方有四条路，全都是坏结局。
奈文摩尔只能够选一个最坏的解决，因为这其中他看到了希望。
纵然微渺，却也不得不放手一搏。
【天父】没有任何的反应。
然而罗德里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稍稍后退，离开了奈文摩尔的身边。
“你就真的对这种既定的命运和好处一点都不信任么？”
奈文摩尔听到了声音。
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发现罗德里格静止在了原地。
这位教皇陛下的神容平静，然而从距离来看，显然是在悄无声息地拉开身位。
他察觉到了什么，危机嗅觉已然拉满。
但没有什么用处。
有人短暂的停止了时间。
奈文摩尔深吸一口气，“何德何能，我并不值得这种待遇吧。”
在天父的家门口暂停时间，就为了问他奈文摩尔一个问题？
大佬，真没必要。
你直接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求让您老人家满意。
“穿越这种事情本身是没问题的。”奈文摩尔也就认真回答，“在家乡那边，大多数的穿越开始都是个体的死亡，活人没办法验证死者的世界，自然也就无从谈论起所谓的穿越是否存在。”
“我当然也是能够接受穿越和系统的搭配的，但就好像教皇陛下方才告诉我的，世界沿着既定的命运行走。”
奈文摩尔结合方才知道的消息修缮答案：“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既定的命运，那么我想至少应该是七神才有资格违逆这个命运。”
因为在时间的王座上，只有七神永久的端坐于此。
除此之外，只剩下了偶然误入，最后也被踢出局的列奥纳多。
只有这种凌驾于时间之上的存在，才有资格对命运说进行更高级的讨论和研究。
剩下的人，只管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情，不必考虑这些。
“那么问题就很显然了，如果系统不在命运的安排之中，那么它一定是和七神等同的东西。”
“但我无法验证它的极限，所以我只能这么尝试。”
犹豫了一下，奈文摩尔还是把自己作为凡人的情绪说了出来。
按说神明不在乎人类的反应的，但是······祂问了，那就能说什么说什么。
“而且穿越之后，我直接就落在了罗德里格的手中。”
“我不冒险，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道路了。”
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这个答案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描述出来，但如果要更加详实一些的答案，就要从某些微末的地方开始陈述了。
奈文摩尔看到了一双黯淡的金色眼眸。
他隐约还能够看到如同羽翼一般的宽大造物，然而无法更进一步的了解到更多的东西。
“你说错了一件事情，”祂说道，“命运，是连七神也无法挣脱的东西。”
祂的声音温和。
惊鸿一瞥之后奈文摩尔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力求自己看到的最少。
他控制自己的想法，将思维放空，不要进行任何不必要的联想。
奈文摩尔不想好奇真相。
“你违背了游戏的规则。”
有人高声提醒道。
“别慌张，埃尔拉斯。”祂说道，“游戏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祂不会在意的。”
奈文摩尔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被限制，仍旧可以活动。
他犹豫了一瞬间，然后看了一眼被囚禁在原地的罗德里格。
下一刻，奈文摩尔毫无迟疑地鼓动魔能，紧接着双手的食指朝着耳朵的方向刺去。
给条活路吧，大佬！
他还能继续听些什么东西呢？
【天父】，埃尔拉斯。
一个能够直呼埃尔拉斯，并且【天父】本尊无动于衷的神秘人。
还有一个神秘人口中的【祂】。
祂们两个聊游戏规则，聊游戏快要结束所以无所谓······我不想听这些好么？
“别紧张，奈文摩尔。”神秘的声音安抚道，“你知道的都是无所谓的东西，真相也并不是那种知道了就会死去的东西。”
一尊圆形的光球浮现在奈文摩尔的面前。
“祂这么说，也并不算是错误的。”
天父也跟着安慰了一句。
奈文摩尔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磕两个以示对天父的关怀的感激。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像是冒险游戏中已经被看完的预言水晶球一样，勇者已经知道了所有能知道的消息，接下来水晶球自然不会有任何表示。
除非勇者完成了二段的冒险。
而反映在奈文摩尔的身上，则是他在一瞬间就昏迷了过去。
昏迷之后奈文摩尔脸上带着茫然和幸福的微笑，像是身体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也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了。
总之等到他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端坐在罗德里格的椅子上，而这位教皇陛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权杖。
还有一个面容苍老的老人家和一个衣着整齐的中年人，他们捧着奈文摩尔的一条手臂啧啧称奇。
“太完美了，简直是人体炼成的最高杰作。”
中年炼金术士啧啧称奇，“如果这具实验体任由我研究，说不定能够给目前的魔药学带来不小的突破。”
不是研究奈文摩尔，而是把奈文摩尔的血肉当作炼金素材投入研究。
“闭嘴吧弗拉梅尔。”
年老的炼金术士端详着奈文摩尔躯体上的圣印。
这是圣光力量在他的体内流淌，而他本人又无法控制的明证。
圣光自行汇聚成各种形态的圣印，有些只会出现在古老典籍上的符文却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天父】冕下的东西，”年老的炼金术士目光如炬，丝毫没有任何的偏移，“即使【天父】只是随手施为，按照所有权来分配，他也是教皇的东西。”
“两位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如何？”
奈文摩尔熟练地清空了自己的心思。
他刚刚苏醒，但完全没有回忆自己方才遭遇的意思。
在有干系统的心思之前，奈文摩尔就专门训练过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控制心思，不进行无端的联想。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两个炼金术士的话语，大概明白了自己背后罩着的人从不知姓名的神秘存在变成了【天父】。
那这样的话，翻阅灵魂的法术奈文摩尔是不担心了。
可如果是读心术之类即时阅读生命体想法的手段还是有点麻烦的。
好在奈文摩尔有过专门的训练，当时还是借助了系统·······
“我的系统没了。”
奈文摩尔看向了罗德里格。
结束了读心的罗德里格摆了摆手。
他同样失去了更进一步的记忆，所以当察觉到了奈文摩尔苏醒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开了读心术。
实际上如果不是看到了奈文摩尔身上的圣印，他现在已经翻完了奈文摩尔的灵魂和记忆。
“不该对这种东西产生好奇的。”罗德里格面不改色。
他知道自己苏醒了之后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意味着他不该知道那些东西。
但······还是会好奇。
即使刚刚才中断了读心术，他仍旧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波动。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罗德里格打量着奈文摩尔，“你怀疑系统的存在，不知道它究竟是好是坏，现在好了，你不用怀疑了，已经变得糟糕了。”
奈文摩尔：“······”
系统是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但你并不知道它究竟是真的炸弹，还是一种另类的礼物倒计时。
好坏不定，奈文摩尔需要顾虑这些。
而现在么，系统的存在换成了天父的恩赏和眷顾，奈文摩尔不必疑神疑鬼了，因为这就是一枚已经确定了的定时炸弹。
天父的眷顾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天父的视线，如今他的体内全是圣光之力，【天父】已经掌握了他的生命。
“真是个好消息，”奈文摩尔真情实感，“我很满意。”
被掌握生命倒也不算是个好消息，但是这一次奈文摩尔就没有什么怀疑了。
和未知但已经出现了问题的系统相比，【天父】是这种已经有所了解的麻烦。
就是那种，你完全可以知道，你反抗不了的东西。
奈文摩尔想过用天父干系统，现在系统确实被干翻了，【天父】居然接替了系统的位置，成了他的金手指。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总不能再找一个神去和天父打一仗吧？
抛开生死被人控制的问题，【天父】选中了奈文摩尔，就意味着奈文摩尔可以得到教廷更多的资源和培养。
再者说，即使不被控制，奈文摩尔也想不通如果天父要杀自己，他应该如何反抗。
连续两次遭遇理解之外的灾难，奈文摩尔内心平静，无悲无喜。
还好，还行，能接受，无所谓······
怎么都好，快让这该死的一天结束吧。
“那么，教皇陛下您的想法是？”
奈文摩尔看向了罗德里格。
他并不在乎眼前这两个带着【研究精神】的炼金术士，他只在乎罗德里格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身上这身圣印，就足够打消所有人的念头了。”
罗德里格摆了摆手，“我有很多个备用身体，不差你这一个。”
奈文摩尔看向了眼前的两个炼金术士，他们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教皇给自己制造备用身体这种事情，完全不算是有资格摆在台面上的消息。
很好，脱离死局的第一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