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法师战术
“看来你另有机遇，凯撒先生。”
罗塞尔伸出了手。
他并未多么重视奈文摩尔，但也算不上轻视。
因为奈文摩尔只是兰德尔的学生，他知道兰德尔不会看错一个废物，但对于已经抵达传奇的罗塞尔来说，奈文摩尔唯一的价值就是【兰德尔的学生】这种身份。
而现在，他有了更高的价值。
“托您的福，国王陛下。”
奈文摩尔话语恭敬，“如果不是您带着我抵达了龙巢，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整件事情也许还有更复杂的原因，但就奈文摩尔自己而言，契约加身的是罗塞尔，愿意带着他进入半位面的也是罗塞尔。
这就足够了。
“国王陛下？”恢复龙躯的西尔维娅垂下眸子，“那我呢？”
“您是黑龙的女王陛下。”
奈文摩尔微笑道。
两不相帮永远是错误的决定，但这一次是一个例外，因为奈文摩尔不可能插手其中。
这是维洛尼卡和古龙的契约，自先祖的那一代开始，契约一直在维洛尼卡的血脉之中流转。
即使现在罗塞尔舍弃了体内的血，把自己转生成另外的物种，也无法脱离契约——除非他一开始就不是维洛尼卡的子嗣。
古龙和人的争斗，不需要外来者。
西尔维娅不会关心奈文摩尔的答案，罗塞尔也不需要奈文摩尔的祝福。
“与其说是因为我的帮助，不如说是凯撒先生自己有些特殊的地方吧。”
罗塞尔摇了摇头，“历代走上这条路的人都带着自己的侍卫，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龙母的看重。”
他直入龙巢的核心，然后等待自己命定的对手。
尽管是第一次来到古龙的巢穴，但历代的先祖早以记录好了一切。
这也并不是什么需要关注的地方。
龙巢内部并不会设置符文陷阱和炼金仪式，龙类生命拥有精研这些记忆的智慧和寿命，但尚未成年的纯血巨龙通常是不会研究这些的。
发掘来自血脉之中的力量，才是他们这个时期最应该做的。
道路是给走到尽头的人准备的，而血脉是前人留下的道标。
你当然可以走自己的道路，但何必在道标还没有消失之前，急匆匆地走自己的路呢？
有，肯定是有的。
总会有人觉得前人都是垃圾，我一定能走出唯一但却无敌的道路。
但奈文摩尔不是，西尔维娅也不是。
奈文摩尔走的道路是【圣徒】，这是神明遗留的道标，教廷至少有数位【圣徒】走到了传说，抵达半神的也有两位。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呵斥这些半神的指引和真神的道标是垃圾，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而西尔维娅从小就有一位传说阶位的龙母指引，她的傲慢不可能在龙母面前展现。
搏杀的公平仅止于此。
能够做出什么样的准备，请到什么样的老师······这些都在公平之外，各凭本事。
结果西尔维娅从血池之中一跃而起，罗塞尔才发现多出来的血池里躺了一个人。
他并无多余的想法。
既然是没有记录的东西，也就是说历代的维洛尼卡人都没有见过。
见都没见过，这只能是龙母自己安排的东西。
半位面的主人是龙母，祂想做什么都是祂的权力。
罗塞尔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就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这种心思未免过于无趣，实在有违他所接受的教育。
“龙母······确实是很伟大的古龙。”奈文摩尔真心诚意。
一把旅程下来欠了两个人的人情，罗塞尔这边需要支付的多余代价，想必是兰德尔已经支付过了。
而龙母的恩情，已经转化成了契约，将会在未来落下。
债务理清之后，自然也就是简简单单地完成了交易。
毕竟奈文摩尔被选中也不是他们两个心地善良，是因为奈文摩尔支付了代价。
互相交易带来的好处让奈文摩尔保持最低限度的感激。
感激是真的，道谢也是真的。
而如果有需要，他仍旧记得自己和兰德尔的建议——从罗塞尔身上取得解决问题的关键道具。
罗塞尔并不期待能够得到奈文摩尔的感谢。
交易就是交易。
大部分人的常态是在交易的时候谈交情，聊交情的时候谈生意。
而罗塞尔不会，他所接受的教育并不允许他有这样荒诞无稽的认知。
兰德尔已经支付了代价，如果想一份筹码换两份收获，这需要一点手段。
两份收获如果还是来自同一方人，这需要拳头。
他没资格在教廷面前张牙舞爪。
“龙母冕下看重于你，这是你自己的机遇。”罗塞尔微笑道，“这样很好，我并不想和教廷合作，因为教廷太危险了。”
“你也不希望永远依附在兰德尔的羽翼之下吧？这样很好，也许我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了。”
兰德尔铺路的态度很明显。
这么一来，如果奈文摩尔抵达了传奇，也许到时候教廷负责北地的人就是奈文摩尔了。
“这需要看他们的安排。”奈文摩尔停顿了一下，“我并没有选择道路的权力。”
“哦？家长们安排的傀儡么？”
罗塞尔愣了一下，最后笑容灿烂，“这样也很好，我只希望你不是那种总是喜欢抗拒家长们好意的人。”
在酒馆的吟游诗人口中，贵族的孩子们往往会出现同一种人——不愿意迎娶公主的王子和不愿意接受王子婚约的公主。
他们的共性不必再提，简而言之就是闲得脑袋有病了。
不一定是王子公主，但身份上大体类似。
王子公主们对于家长安排的一成不变的道路十分抗拒，迫切地想要自由和未来。
真的有。
奈文摩尔还真的见过。
“这样的傀儡道路，我想任何人都不应该拒绝。”
奈文摩尔话语温和，他的语气甚至带着向往，“家长们会安排我晋升，给我安排未必温柔但一定有用的未婚妻。”
“我会在教廷掌握权力，继续走上高处。”
“抱歉，说的有点多了。”奈文摩尔笑容带着歉意，“我实在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抗拒。”
“你的名字不一定有问题，但姓氏肯定有问题。”罗塞尔眸子闪烁，“教皇国高层的贵族血裔？”
在教廷掌握权力？
会把这件事情说的如此轻松写意的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他身边到处都是掌握着权力的人。
只有这种人，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在教廷这种地方掌握权力是一件需要当事人拼死也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人们咬牙切齿地诉说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如同发下某种不成功便去死的宏愿。
然而他们大多只能去死，却不够资格举起权杖。
可奈文摩尔语调温和从容，他不像是在做假设，而是在陈述一个必然的事实。
【圣徒】当然有这个资格······姓氏反而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了。
奈文摩尔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的存在素来被人遮掩。
但这其实都一样，姓氏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对外人解释的必要。
“但这样也是有代价的啊······接受家长们的好意，也就意味着我们无法拒绝他们的安排。”
罗塞尔微微叹息。
也许是搏杀将至，他谈性颇高。
人们大多把生死搏杀看的尊崇，但罗塞尔从小就知道自己必然履行这一份使命。
他等待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有了站在这座命定战场上的资格。
罗塞尔没办法惊慌，甚至觉得有点疲倦。
“你不一定能够娶到心仪的女孩。”罗塞尔这么说，“她会成为其他男人的妻子。”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能够比权杖更加贵重。”奈文摩尔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如果我喜欢，我应该有得到她的价值。”
“你的妹妹会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但一定会嫁给地位尊崇的人，她未必喜欢，但一定欢喜。”奈文摩尔说道，“当然，我也没有妹妹。”
“看来您尊崇命运。”罗塞尔问的不是爱情。
他也得到了答案。
“自由、爱情······”奈文摩尔深深叹息，“王子殿下和未来国王，这些真的重要么。”
他不是讥嘲，而是真的认真地问询。
“你的经历有些特殊。”罗塞尔并没有回答，“这样就显得我的问题愚痴而又蠢笨。”
不是讥嘲就很好了。
奈文摩尔的选择可以窥视出他的经历，一个轻描淡写做出了这样选择的人，却愿意尊重自由和爱情的价值，已经很好了。
他不在乎不关心，但他愿意尊重你的意见。
你喜欢，他不认同，却也绝不贬斥。
这是对一个陌生人最大的尊重。
罗塞尔得到了一个答案。
这是个绝对尊崇于命运安排，几乎没有反抗精神的战士。
他对浪漫主义没有任何的期待，只是追随着自己认可的道路。
“很高兴您的谅解。”奈文摩尔微微欠身。
他和罗塞尔争辩的是命运。
命运不是只会给你安排荣华富贵，他也会带来某些特殊的灾难。
即使身份高贵如罗塞尔，此刻也不得不进行一场胜负未知，但天平依然偏向了失败的争斗。
但奈文摩尔还是得说，矫情。
如果命运安排了罗塞尔在二十岁的时候走向死亡，奈文摩尔仍旧笃定他从命运之中收获的要比他的命价值更高。
正常人能够得到柯洛达尔的支持，能够在二十岁成为一名传奇术士？
不必对命运过多的探究，更加不要认为命运在愚弄自己。
他是并不坚定的命运主义战士，对命运所有的妥协和认同都停留在嘴上。
如果真的轻易接受了命运，他十三岁被选中，有资格站在教皇面前的时候，就不会索要一个觐见【天父】的机会了。
年幼的奈文摩尔依靠系统表现出了超人的天赋，于是他被选中带到了罗马城。
他知道【天父】存在的第一反应就是，系统真的是无敌且无条件赐予一切的东西？我不信，来和神明碰一碰试试。
带着这个想法，他拼命在家乡那边崭露头角，最后获得了面见教皇的机会。
不求回报的施予是存在的，但这给予一个必要的条件，即施予的任何东西，对于施予者本人而言代价并不高昂。
正常的，富庶且有善意的家庭会在受灾时刻赠予一些东西，但它不太可能把自己的家底都施予出去。
如果系统可以无条件的拔高他的天赋，乃至帮助奈文摩尔成为神明，这首先就需要一个条件，它是能够碾压神明的存在。
如果做不到，它就是有极限的东西。
一个无法杀死神明的东西，却告诉你它可以帮助你成为神明······奈文摩尔是不相信的。
“让你久等了，黑龙小姐。”罗塞尔神色平静，“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我是斯维尔特王国的王子罗塞尔，以维洛尼卡的名义，我来履行这命运所安排的契约。”
罗塞尔和黑龙对视。
“西尔维娅，我继承了母亲的名字。”黑龙的眸子盯着有些渺小的人类，“我等你很久了，罗塞尔。”
“弗雷德里希已经陈兵在外面了，希望他只是欢迎斯维尔特新的国王，而不是有更多余的心思。”
“当然，当然。”罗塞尔微笑道，“他一定是欢迎胜利者的，但胜利者是谁，想必他并不在乎。”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点正事？”
西尔维娅露出牙齿，赤红色的眸子之中满是愉悦。
下一刻，黑暗如潮水一般席卷而至。
奈文摩尔飞快后退，将自己被卷入其中的可能性拉脱。
罗塞尔不慌不忙地开始了吟唱。
术士的常规手段是暗影、诅咒和召唤恶魔。
除了暗影之力以外，剩下的手段都需要制作灵魂石。
黑龙拥有高段位的魔法抗性，而罗塞尔颇为头铁地选择了强行诅咒。
这本该是一个神志不清的决定，唯一的问题是······他手中捧着的灵魂石太大了一些。
挂上诅咒之后，罗塞尔神色自如地抽出了数管药剂。
上诅咒、补充药剂、继续上诅咒、投掷炼金道具······
奈文摩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实在是，过于朴实而又经典的法师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