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君臣相疑
雷跃龙看着站在龙椅前的朱肆，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仿佛让他染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守昆明，当然是最好的做法！
大明就剩云南这一个根据地，失去云南就如同无根之木，要想再夺回就千难万难了。大明将士现在还有一战之力，据城而守，怎么也比野战来的强。
更何况昆明城中是不缺粮草的，只要保证城门不失，守个一两年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鉴于永历帝这些年的光辉战绩，这个原本正确的选项，根本就没人敢往这里想。
而如今不知是祖宗显灵，还是怎么的，这个懦弱的天子总算生起了一股胆气，打算守土卫国，怎么不令人惊喜？
“陛下，臣老耳昏聩，没听错的话，您是说守城？”
雷跃龙的这番询问，无疑代表了在场大多数的心声，互相看了看，眼中的那股欣喜怎么也掩盖不住。
朱肆也感知到了这一氛围，更加坚定的说道：“昆明城坚粮广，鞑子劳师远征，粮草必定不济，况且滇地山路崎岖，那鞑子纵然想补给也是极为困难，只要咱们坚壁清野，固守两三个月，鞑子自会退去！”
朱肆说的这个道理，在场的大臣其实大多都明白，但是从一位善于逃跑的主口中说出，多少还是感觉违和。
理是这么个理，但也真要下定决心，这些大臣又有些犯嘀咕了，毕竟这位天子总是与“不靠谱”联系在一起，支持他守城会不会是个坑啊？
毕竟皇帝头铁，也很让人伤脑筋。
这位主会不会成为不知变通的崇祯第二？让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大明，直接被闷死！
这个问题显然也有不少人意识到了，让刚才还有些激动的大臣变得有些尴尬。
没办法，谁叫大明的皇帝太坑了，历史上的错误例子比比皆是。
垂拱而治的，怕你成为万历。
勤政呢，怕你成为崇祯。
你勇猛呢，他怕你成为朱祁镇第二。
你懦弱呢，额，现在这位天子就是懦弱本弱。
总之就是各有各的坑法，天子英明神武的，两百多年也就三四位。
所以另一位内阁大学士扶纲，也顺着大家的意思质疑道：“鞑子来势汹汹，三军进发，有近二十万大军。大明的江山社稷不可弄险，万不可重蹈甲申旧事。”
所谓甲申旧事便是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克京师，朱明皇室无一逃脱。
此话一出，群臣也开始交头接耳，现在对此不无担心。
“遣太子，皇后，太后移辟建昌，之后再行图谋四川。若朕遭遇不测，则令太子在建昌登基。”
朱肆一出，又是让群臣一阵骚动。
如此安排，肯定不是仓促之间便完成的，谁在唆使皇上这样做？
朝堂上不少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马吉祥，而马吉祥也在人群中找到了雷跃龙。
二人目光相接，又都疑惑不解。
朱肆不待群臣反应继续抛出重磅话题：“辅政一事交付给晋王，若子不贤，晋王可于宗室中选一贤才辅佐！”
此言一出，激的朝堂是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苦苦哀求朱肆收回成命。
“此非人臣之礼！亦非为君之道！此话一出，置晋王于何地？”
然而除了匍匐在的地，也有几个孤零零的脊梁，傲然挺立，沐天波、雷跃龙、扶纲等正是！
朱肆对于群臣的反应即惊讶又有些失望。
“朕多次以武侯之志劝勉晋王，此次托孤，与昭烈帝在白帝城托孤有何两样？你们如此做派，才真正的陷晋王于不义，离间咱们君臣。”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逼的在场群臣不住的磕头劝谏。匍匐于这位帝王的脚下，朱肆走下了龙椅，细碎的脚步声在大殿内沙沙响起。
群臣跪在地上，无从得知朱肆的表情。
但这每一步的声响，都有一种权重天下的感觉。
这还是那个懦弱的君王吗？
很快，朱肆的叹息声响起。
“祖籍是云南的请站起来。”
张佐宸、陈相等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其他云南籍的官员也陆陆续续的占了起来，看比列，占了朝堂的一半。
“背井离乡，天涯相隔的滋味你们尝过吗？”
朱肆的话毫无疑问是在问这些云南籍的官员。
张佐宸也大概猜到了朱肆要说了什么，再一次伏阙，却没请罪，或者多说什么。
朱肆苦笑了两声：“朕沦为丧家之犬，被鞑子撵着跑，却是不想你们再尝一尝这乡土沦丧之苦。”
这话一说，不少背井离乡，从京师辗转数十年，数十万里的老臣倏然泪下。
云南籍的官员也明白这泪是为何而流，也肃然起敬。
大殿中很快就产生一股悲凉的气氛。
朱肆也情难自禁的说道：“朕已经快二十多年没见到北方的雪了！”
群臣听完再难自持，纷纷泣不成声。
“臣等万死，上遗君父之忧，下愧万民之望。”
偌大的殿堂哭哭啼啼的，朱肆不知道里面几分真情，几分场面，但是他想坚守昆明的决心总算是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了。
继而他坚定的说道：“这天下虽大，但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所以朕这次，不想再逃了！诸位爱卿何以帮我？”
雷跃龙看着今日御前会议有些不可收拾，于是站出提醒道：“是守是走，如此军国大事，总得知会晋王。”
轻轻的一句话，让原本哭闹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了，继而又传来了几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这几声轻轻的叹息在此时无疑有些刺耳。
因为这话不是什么离间之语，而是道出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君臣相疑！
作为大明的柱石，国中大小事物虽仰仗李定国，但是他与永历帝却并不亲近，不仅如此，许多崇祯老臣也对他颇有微词，甚至敌视他，除了马吉翔！
这也是马吉祥能够赢得信任，在中间操权弄势的根本原因。
虽然君臣不同心在封建王朝是件寻常的事情，但是在这亡国之时却是要人老命了。
尤其是现在，在决定大明存亡的时刻，李定国还并不在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