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7/03

大学生陈笙在他最后一个寒假参加了两场婚礼。一场是新郎家的迎亲礼，一场是新娘家的出嫁席。

李楠的婚礼通知得有些急促，像是临时起意的一场party。我能如约参加这场婚礼，要感谢这一年花城动车站的开通。这一年的福建，有多个动车站通行，这让省内的交通变得快捷、方便。从第一年的排队买票到第二年的互联网预定，再到这一年的动车站通行，我感受到了社会的日新月异，这也逼迫着将要迈入社会的我想要快速成长、抓紧前行。我有一种前瞻性的预见，如果自己不加快速度，很快将被时代飞速发展的列车远远地甩在末尾。

李楠的婚礼在他老家的新房举行。因为提前一天到达，作为新郎的大学室友，我有幸参观了他家的“万亩茶园”。

李楠开着他的SUV——那是他老爸给他安排的毕业礼——载着我们到他家的茶山游玩，虽然才短短一个月没见，但看着驾驶座上李楠熟练操控方向盘的神情，我感觉他是如此的陌生。仿佛大学宿舍204里，和我研究恋爱经历的并不是眼前这个李楠，而是他的某个远房表弟。

我很羡慕李楠面对社会生活的成长速度。

在校园里，只从李楠的身材并知道他是“地主家的小儿子”，可当他把自家的土地（茶园）、财富展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是如此的震惊。

“万亩茶园”不是真的有上万亩，但是当我们爬到茶园的最高处，视野所见之处，皆是李家茶庄的财产时，我知道名称叫“万亩”其实并不夸张。

我像欧洲小说里出生在社会底层的一个小人物，表现出自己初次走进贵族庄园的震惊与局促。行走在这片资产千万的山上，我对李楠的敬畏感油然而生，以至于他向我介绍了些什么，我都听得不清不楚。当李楠让庄园里的园丁推开他家茶庄五米多高的厚重大门时，要说我没有嫉妒，那是骗人的。因为茶庄平常都是李楠父亲招待贵客的地方，里面的装潢极尽奢华。五星级酒店般的豪华吊灯，舒适豪气的实木沙发，还有墙壁上出自国宝大师的字画……看到眼前的景象，想到不久之后这些都将从李楠爸手里传给李楠，我对相处了两年半的朋友又生出了距离感。好像我们之间忽然被隔了一堵厚厚的城墙，那是难以逾越的阶级之墙。

在李楠家的茶庄泡了一个小时的天然温泉，品尝了两盏清香的乌龙茶，之后我们回到了李楠的新房。

从不大考究的婚礼布置可以看出，李楠的婚礼确实是临时决定的。我开始以为是李楠的父亲想要尽快锁定他那厦门大学的儿媳，所以才让刚出校门的李楠紧急操办了这场婚礼。直到我看到林予梅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知道李楠是用更实际行动确定了和林予梅的关系，也讨到了李家地主的欢心。

看着李楠把浑身金光闪闪——那是林予梅的父母用聘礼置办的豪华嫁妆——的新娘娶进新房，我心里也油然而生一股幸福感，这家底厚实的幸福让人如此羡慕，羡慕到令人有些嫉妒。

如果说步入社会实习是一场新游戏的开局，那李楠就是妥妥的开挂玩家。新装修的房子、刚入手的车子、名牌大学里待毕业的妻子，这些需要毕业生竭尽全力追求的人生目标，李楠在一开局就搞定了。

显然，学校营造的竞争天平在社会的财富规则面前不值一提。从那之后，我从未主动联系过李楠，一方面是跟他接触会让我油然而生一股自卑感；另一方面，我们社会生活的环境实在相差太大，这让我们两人内心都有了一股疏远。

吴晓婷的婚礼我是一定到场的，她可是我的学姐，我的同乡，我的小叮当啊！我参加的是吴晓婷娘家的出嫁席，迎街她的新郎是吴晓婷出社会后遇到的第一位老板。吴晓婷的实习和工作单位是一家母婴用品的代理商。大学生吴晓婷工作积极认真，市场营销能力突出，很快就被“不怀好意”的老板看上。最终，老板用最稳固的方式，将吴晓婷这位优秀的市场营销经理与他的事业相捆绑——他决定迎娶吴晓婷过门，让她从市场营销经理跃升成为老板娘。

按我们老家的习俗，为了让新郎娶新娘之后懂得疼爱新娘，在新郎来新娘家接亲时，亲戚朋友要多设几道坎，不能让新郎轻而易举地接走新娘。这是为了让新人明白一个道理：因为得到不容易，所以才要愈加珍惜。

吴晓婷知道我策划课学得好，婚礼的这个环节就拜托我来安排。于是我根据老家的习俗，分别安排了表亲堵门、堂亲封梯、伴娘捣乱这迎亲“三重门”。想想新郎也是不容易，谈恋爱时需要经历恋爱“三重门”——牵手、拥抱、亲吻，好不容易追到手了，临了娶回家还要被我这迎亲“三重门”刁难，出于同为男性的同理心，我交代吴晓婷的表亲、堂亲们手下留情。意思到了就行，没必要太为难新郎。

新郎应该会感谢我吧，我想。

我的第一次策划实践进行得很顺利。新娘的表亲们和堂亲们的封堵并不过分，新郎虽然为难，但也和气，在抛出两包喜糖、六包好烟、八个红包，再回答了伴娘提出的十个关于新娘的亲密问题后终于如愿以偿进到了新娘的闺房。

新郎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戒指，喊出一声响亮的“请你嫁给我吧！”

得到新娘的点头后，在大家的怂恿下，新郎亲吻了新娘。这时为了不让自家孩童看到眼前的甜蜜现场，家教严格的父母纷纷拉着孩童们退场，新娘新郎也在一阵欢呼声中慢步离开了新娘成长的闺房。

出嫁最感人的场面发生在新娘给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母敬茶。可能受老观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影响，新娘的父母在送别将为人妻的女儿时都会格外伤感，眼泪也随之滚滚而下。原本开心的新人，在感受到父母的温情后，心思比较敏感的新娘也留下了感恩的泪水。

新娘含着眼泪拜别父母和亲戚后，刚好把脸转向了我，因为沉浸在温情的气氛中，我不自觉地给了吴晓婷一个拥抱。

“要幸福哦。”拥抱吴晓婷时我在她耳边祝福道。

新郎抱起新娘躲进婚车之后，门口想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那份热闹是给新人最响亮的祝福。

鞭炮的火药味很冲，我赶紧用手捂住鼻子。在温热的手掌中，我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那是刚才拥抱新娘时留下的气味。是幸福新娘的喜庆发香，我想。

忽然，我脑中闪过一段回忆，那是我去花城职业学院报道的第一天，我怀里揣着近万的现金——那是我的学费——坐在“保镖”吴晓婷骑的电动车后座，保护大笔现金的警惕心，让我本能地挨近吴晓婷，骑行中的风儿拨弄着吴晓婷的长发，带来了青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