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温热冰块
“脉?”他在暗室药房踱步,弯腰拉开了一扇药屉,随手拂开了额上散落下来的发,轻唤。
“阁主。”芰荷色蝉翼纱屏风后走出个男子,十七岁光景,青雀头黛色圆领袍上饕餮暗纹于光影下时隐时现,左手起了一串燎泡。
“过来。”
“是。”
阁主从药屉里抽出几叶草药,放嘴里嚼了一番,拉过脉的手,将药糜轻轻抹在燎泡上:“怎么受伤了?”
“……他,轻功很好,太快了,我……差点来不及抹火拉箭……”脉颔首。
“无碍,到底不还没有脉快嘛,脉还会更快的?”阁主缠罢纱布,抬眸,一个满脸通红的他映入他的眼帘。
“是。”脉感受着药糜温热。
“好孩子。”阁主摸了摸脉的左脸庞,又蒸开一片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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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颦渊甩开翠迟的手,从嗓眼里压出一声来。
“哦,好好好,不碰,不碰就是。”颦渊嬉皮笑脸地收回手,道。
彼时不巧一阵风来,翠迟无意间手一松,棉布本就是轻飘飘一层,随即乘风而去,略过颦渊深渊似的眼眸。
翠迟尚未反应过来,颦渊当即一跃而上,踏着树干,腾空去追,直要到参天树顶去。只差一点,恰要指尖相触之时,一支火箭袭来——正掠到棉布之上,棉布哪里经得住火烧,登时燃尽了……独留火苗种在了颦渊眼里,更余灰烬挥洒人间。
颦渊怒而四顾,怎还见得射箭之人?复回地面,翠迟面前。
翠迟这次反应过来,只觉手中空虚,又见颦渊轻功了得。可一时阳光刺眼,并未看得见火箭,发现布没了,只好扮了个苦瓜脸:“不好意思,天道如此。”
颦渊只是愠怒,硬生生地压制着,低声问道:“请问那棉布之上有甚么?”
“嗯……有棵树,有个帽子,还有……嗯,对,还有一盏灯,一些草,然后便是四个字‘王畿之众’……应该没甚么别的了。”
“……多谢。”颦渊思索片刻,也没听出个意味来,只好道谢,虽是怒气不已,可他到底知道这公子哥并不欠他的,总不能怪他,可能真的如其所言——“天道如此”。遂只好道了谢,转身要走。
他知道,月阁的物件定有寓意,不亲眼所见,并不能知晓,纵使是亲眼目睹了,也未必能看得透彻,买家往往最怕也最爱月阁做这笔交易,一方面,他们怕看不懂其中意义,买了等于未买;另一方面,他们知道这物件可能不仅影射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的过往,亦是可能预兆了其未来。
那射火箭之人,是谁?竟能挑准时机,见风起时,从自己近在咫尺之处烧得棉布。很少有人能比他更快。很少。
“公子去哪儿?”想到自己尚不会这样好的轻功,翠迟一把拉住颦渊的胳膊,“布没了,朋友尚可交,公子去哪儿?我与公子一起。”
“你我不熟。”颦渊敷衍一句,想着还有他事要做。
“在下姓上官名翠迟,家住扶骅街,年方十六,没甚么擅长事,但爱行仁义之事,爱吃梅子,讨厌肥肉……”翠迟滔滔不绝,一时语句堆砌,没甚么调理,一口气说得顺不下气来了,方道,“怎么?现在可是‘你熟我不熟’了!”
颦渊只是板着眼看他,知道他是王畿中人,他久离王畿,如有他相伴,想来可能方便些,良久,方如实道:“我去棱堰场。”
“哦,我就说与公子似曾相识,定是有缘,在下亦是要去此处。”翠迟仍挽了他的胳膊,嬉笑着要走。
“缘?”颦渊反倒是止了步子不走了,“人世间面孔千万张,皆是五官相凑,相似自是正常,你这理由未免太牵强。”翠迟抬眸与其相对视,虽是感觉年龄相仿,两人个头竟是差了近一头,让翠迟看见了颦渊俯视里的隐藏的不屑——他不在乎。
“哦,那颦渊兄你看我像谁?卫玠还是潘安?”翠迟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颦渊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
旁一对路人走过,正谈道:“棱堰场比武快开始了,小心误了时辰!”
翠迟耳朵灵,听得了便笑道:“嘻,快走罢,颦渊兄,小心误了时辰!”
翠迟心底到底是想知道颦渊兄为何偏要那布条去看的,可他一提,这位“仁兄”就将眉头一蹙,哪里会理会他的,他也不好再问,大抵也是来了解冷残花的?就是有缘嘛!他也想了解冷残花那个搅动风云的大人物,可他尚未有看懂月阁物件的悟性。罢了,反正已然丢了,再纠结亦是无济于事,不过颦渊轻功这般好,一定要交个朋友学一学。
翠迟不知,棱堰场虽为比武圣地,观赛及佳,可颦渊意不在此。
颦渊仍甩开了翠迟挽着的胳膊。
“真真是个‘大冰块儿’!”翠迟努了努嘴,仍跟上。
〖小番外〗
“哦,那颦渊兄你看我像谁?卫玠还是潘安?”翠迟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我看你像丝。”颦渊冷冷道。
“!”翠迟笑开了花,“缠绵悱恻?”
“非也,是像司……”
“司马光?司马迁?司马……”翠迟转着眼睛胡想着。
“想死!”
“……”
哦,玩弄字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