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夏夜与清晨
两栋宿舍楼只相隔几十米，纪晓风和周晨住在教师宿舍的二楼，隔壁楼的学生们，男生住二楼，女生住四楼。
所以回望女生们时，纪晓风和周晨还得仰起头。
学生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尤其是女生们，在叫着哥哥姐姐的同时，还不忘调侃下层楼的某几位男生，男生们不甘示弱，不时回击几句。
“小美女们，小帅哥们，早点回去休息，哥哥姐姐明天再找你们聊，回去吧。”
虽然这样的场面确实有趣，但毕竟是晚上，学校有统一的管理要求，不像读大学，多晚睡都可以，为了让大家散去，纪晓风和周晨只得朝他们挥了挥手，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
“哥哥姐姐别走啊，我们还没到熄灯时间，熄灯时间一到，我们就回去！”
话音刚落，学校里熄灯的号角就吹响了，这意味着，学生宿舍楼即将上锁，大家都得乖乖回到各自寝室准备睡觉，宿舍长清点人数，查寝老师过来巡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学生们今晚太过兴奋，就算熄了灯，宿舍楼里还是闹哄哄一片，有几个学生竟一直赖在阳台边玩耍，试图和义工哥哥姐姐们重新建立起联系。
就在纪晓风提着洗漱用品往浴室而去的路上，隔壁学生宿舍楼下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哪个班的，这么晚还不睡觉？”
声音的主人不急不缓地朝楼上走去，他的步伐无声似有声，纪晓风看到，就在他进入楼道间的那一刻，学生宿舍每层楼的人迅速消失不见。
她不由觉得好笑，因为她在中学时代可没有过这么有意思的经历。
学习并玩闹着的快乐，友情与师生之情的融合，团结和个性差异的碰撞，这样一群人，似乎很少会有孤单的时刻，她有些羡慕，因为在这个年纪的她（他）们，就应该灿烂地活着，热情地感受每一天的变化。
虽然这里的老师们看似对学生们很严厉，学生们也没有太多的自由时间，然而这些严格的管理方式都是出于对学生们的保护，而不是剥夺。学生们既受到保护，又能在这种保护机制下尽情地释放自己的天性，时不时来一场与老师之间猫抓老鼠的游戏，有些放肆，但又不会太出格，大家都乐在其中。
所以这便是这些孩子们既懂事有礼又天真烂漫可爱的缘由吧，纪晓风想。
夜渐深，学校渐渐安静下来，唯有教师宿舍二楼靠操场这侧几个房间还亮着灯，里面传来大家小声讨论的声音。
义工队伍的成员们早已满身疲惫，但为了助学项目能够顺利开展，他们还是在睡前开了最后一次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明确责任分工，细化工作任务，并以班级为单位，组建助学工作小组。
顾筱筱是队长，自然是大家的总指挥和总代表，负责统筹各项工作的展开，并代表义工助学队和校方协调沟通各项具体事务。
其余人，则分为教学组、活动策划组和后勤组，后勤组的工作相较简单，但负责的事务比较杂，纪晓风便是后勤组中的一员，至于周晨，早在出发之前就定好了，他是教学组中的一员。
除此之外，以班级为单位成立联合小组，教学组、活动策划组和后勤组各出一人，每三人负责一个班级，人手不够则让后勤组的成员同时负责多个班级。
纪晓风本就是后期才加入义工队伍，还是临时拉过来凑数的，所以顾筱筱有意照顾她，直接将她分配到了与她关系最好的周晨那组，并让她只需负责一个班级即可，大家都没有意见，纪晓风本人更没有意见，开完会后直接就睡下了。
只是，没睡惯竹席的她失眠了。
从小到大在北方生活长大，家里冷了有暖气，热了有空调，无论去哪，睡的都是最舒适的床，就连读大学，家里也给她准备了最好的床垫送过来，所以，她从来不知道睡在这样单薄的一张床板上是什么感觉。
现在的她知道了，硬硬的床板睡得有些硌人，不过却也令人感到踏实，而且凉凉的竹席，让她现在不需要吹着空调就能感受到头顶吊扇带来的凉快，换作以前，风扇对她来说完全起不了作用。
还有夏夜窗外的世界，尽管窗户关上了，她似乎还是能闻到不远处荷塘飘过来的清香，虫鸣蛙叫，所有人都沉入了香甜的梦中，唯有它们，在闪烁的繁星下，开着一场不为人知的热闹聚会，它们的每一次欢呼，都让她的听觉变得无比敏感。
然而，或许是折腾奔波了一天，身体的疲惫终究还是压倒了一切，慢慢的，她卸下防备，在夏夜的虫鸣声中，她感到自己思绪正在慢慢飘散，五感也逐渐变得迟缓，最终，她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气晴朗。
纪晓风是被树上啁啁啾啾的鸟声叫醒的，窗外很热闹，她却仍旧睡意绵绵，翻了个身，本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全身的酸痛感蓦然袭来，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瞬间清醒了。
早晨七点半不到，她看看四周，发现同宿舍的其她人都已起床。
顾筱筱正好洗漱完回来，见她醒了，于是说：“快起床，等会儿一起吃早餐去，去晚了就没了。”
“好嘞。”纪晓风应了声，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果然，一坐起来，这种腰酸背痛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她都怀疑自己半夜梦游出去和人打架了。
没过多久，她便知道，原来大家都一样。或许是太久没有直接睡过这样硬的床板，每个人起床后都有点腰酸背痛。昨天大家刚来，学校老师们也不清楚大家的情况，再加上南方天气闷热，夏天一般都睡竹席，就没给她们准备多余的被子床褥，而这次大家带来的行李也都很简单，除了随身衣物，就只带了薄薄的一床毯子和一个枕头。
无论如何，在白云中学的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伴着清晨的鸟啼声，一阵风吹来，纪晓风和顾筱筱几人悠悠然走出教师宿舍楼，来到旗杆台下的操场上。
与昨晚到来时的感受有点不同，此刻，放眼望去，整座学校都变得鲜活起来，食堂飘来阵阵早点的香味，阳光下，学生们在食堂、教室、宿舍三栋大楼间来回穿梭，林荫道、操场、跑道、体育场，四处都有学生们追逐打闹或嬉笑着打扫整洁区的身影，她们甚至能清楚地听到，教室里某个男孩子大声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让他把自己的书找回来，紧接着是课桌擦动地板的声音，剑拔弩张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可她们又分明听到，教室的另一角，还传来欢乐的笑声。
多么青春洋溢的气息，在这样的情景下，纪晓风第一次觉得自己睡懒是在浪费光阴。
走过香樟树，穿过操场，她们很快到了教师食堂，食堂不大，就一间四五十平方米的屋子，里面摆了几张大圆桌，纪晓风几人来得稍晚，她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吃上了。
周晨手里正打好一碗粥，见纪晓风进来，直接向她招了招手，将自己手里的那碗粥递给了她，同时告诉后面来的人取食的位置。
时间过得快又慢，八点半，学校所有在校生，包括昨晚还没来的初二年级学生，现都已到齐。
教师食堂前的红砖墙下，自行车已排放满整整三排，都是学生们的交通工具，望着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它们，纪晓风一行人浅笑着过，谈起各自初中时的上学光景来。
“你上初中时也是这样骑着自行车来返么？”纪晓风看向周晨。
周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是的，不过那时候我没住校。”
“其他人呢？”
“大部分是住校的，你呢，天天坐公交车？”
“嗯……有时候我爸会派人来接我。”
“明白了。”周晨点点头，了然一笑。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骑自行车上下学，只可惜那时候没有伴，我哥总是在我刚入学时就毕业了，所以有时候看着别人骑着自行车结伴回家，还挺羡慕的。”纪晓风懒洋洋叹道。
微风轻拂，旭日东升，阳光有些刺眼，周晨侧头看她那一瞬，纪晓风正好低了低头，莫名的，他心底里忽然生出一种怜惜感，脑海里也不由自主浮现出纪晓风坐着车回家时的孤单身影，他突然很想回到那时，跟她一起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