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治军
“最近军中贪墨物资的事情频发，前些日子祁乡还出现了军士私自劫掠百姓的事情，最后那些人也只是略施小惩就草草了事了。”曹铄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曹昂好奇地问道。
“二兄对于这些事情心有不满，所以才刻意打听的。”曹丕接过曹铄的话茬，心想自己与曹铄支持屯田策的事情还是要隐秘一点，尤其对于家人和族亲更是要谨言慎行，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隔阂。
曹铄会意后也就不再言语，一场本该和谐的久别重逢的戏码就这样在几人各怀心事的状态下草草结束。
“子桓，你想什么呢？”
“二兄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清楚吗？”
“我听说过一些。”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士兵不欺压百姓，不贪墨钱粮呢？”
“找个人管着他们不行吗？”
“你说得有道理。”
曹丕翻身下榻，快步走到案几前，翻出几卷竹简后书快速写了起来，曹真看到曹丕认真的样子陷入了沉思。这就是子桓觉得正确的事情吗？
过了很久，曹丕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竹简，他决定找个机会去请教一下枣祗与毛玠，却未曾发现曹真早就耐不住寂寞离开了房间。
……
“子桓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枣祗得知曹丕的到来后感到奇怪，最近在曹操的推动下，屯田策已经在兖州各地有条不紊的开始实行，按理说曹丕应该没什么事情来找自己才对。
“伯孝先生，这是我写的笺文，还想请你指点一二。”曹丕从怀中抽出竹简递给枣祗，安静地等待着枣祗的评价。
枣祗看过后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公子的笺文很有先见，不过公子来找我不光是让我来出谋划策的吧？”
“我想让先生随我一同联名。”曹丕笑着说道。
“我既无兵权，也不懂兵事，署名与否都是一样的。”枣祗看着手中的竹简摇头苦笑道。
“还请先生指教。”曹丕恭敬地说道。
枣祗大感无奈，心想曹丕还真是吃定自己了，也不知道这曹子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似寻常世家子弟喜好游猎交友，反倒对策法改革这般的上心。
“这件事能不能成行，有一个人至关重要……”
初平四年，五月。
曹丕以增长见识为由，与曹真一同去了东郡驻扎的夏侯惇部曲参观，曹操对于曹丕没有任何的阻拦，还尽可能的支持着曹丕的作为。
“子桓，子丹，你们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了？”夏侯惇看着远道而来的曹丕与曹真说道。
“元让叔，父亲是让我们二人前来增长见识的。”曹丕恭敬地回答道。
“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夏侯惇哈哈大笑道。
曹丕和曹真在夏侯惇的带领下，全面地体验了一下驻军的生活，而曹丕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观察到了兵士的许多弱点。
首先，曹操手下的部曲与后世的常胜军队相比是完全没有信仰的。大多数士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也不相信自己可以依靠战功而实现阶级的跃升，成为受人敬仰的英雄，甚至在很多士兵的眼中，他们更加认可混迹江湖的游侠，而不是唯唯诺诺的裨将。
其次，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是穷苦出生，他们只是为了谋条生路才选择当兵的。而这种谁给我饭吃，我就给谁卖命的军队向来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最后，这些士兵全都是文盲。在某些方面，有些士兵的行为举止甚至还比不上绿林山匪，若不加以约束自然会出现军纪涣散、欺侮百姓和贪墨物资的情况。
曹丕知道这些问题不是仅曹操一家存在的，在整个东汉末年乃至封建时代的掌权者都普遍地面临着这些问题。
曹丕在这段时间思考了很多，他反复修改着竹简上所写的内容，在一个夜晚他找到了军帐中正在批阅公文的夏侯惇。
“元让叔，这个笺文请你看一下。”曹丕将修改了无数遍的笺文交给了夏侯惇，他静静地观察着夏侯惇的反应。
“这些东西都是你写的？”夏侯惇接过竹简仔细阅读后询问道。
在曹丕的点头示意下，夏侯惇起身踱步良久后说道：“你这样可是会断了不少人的财路的。”
“不义之财，非吾有也。若是此法贯彻实行，我们的部曲会变得战无不胜，难有敌手；若继续放任如此情形，以后未必能讨到袁术兵败匡亭的下场。”曹丕有些激动地回应道。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夏侯惇询问道。
“我想请元让叔告诫子廉叔要收敛行为，督促一下麾下的部曲……顺便请叔父在这儿署名一下。”
“子廉那边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是做的过头了一些，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他的。”
“这已经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子廉叔若是执意不收手的话，父亲恐怕……”
“你别拿你父亲说事，子廉救过大兄的性命，大兄不会轻易处罚子廉的。”
夏侯惇没想到曹丕对于此事会如此坚决，也没想到曹洪会成为曹丕开刀的对象。夏侯惇沉默地盯着桌上的烛火良久后，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竹简之上。
曹丕正欲告退，夏侯惇似是想起了什么，拦住了准备离开的曹丕。
“枣祗的屯田策和你有关系吗？”曹丕一愣，夏侯惇从曹丕的迟疑中得到了答案，他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明日我会派韩浩送你和子丹一起回鄄城的。”
曹丕应声告退，夏侯惇看着曹丕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刚才曹丕说话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曹操，夏侯惇在那一刻仿佛在和曹操对话一般……
“我父亲是怎么说的？”夏侯楙与曹真已经在营房中等候多时了，他们看见曹丕回来后，夏侯楙便急切地询问道。
“你着什么急？”曹丕奇道。
“若是父亲答应了你，那你们俩不就马上回去了吗？”夏侯楙情绪失落地说道。
这段时间夏侯楙可谓是乐得逍遥，夏侯楙在跟随夏侯惇来到东郡的大半年里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
而曹丕与曹真的到来不仅让夏侯楙有了倾诉心意的同龄人，更重要的是，夏侯楙可以通过二人来了解到曹芸的近况，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叔父答应我了，他已经在笺文上署名了，我明日就要和子丹回去了。”曹丕欣喜地回答道，心想自己这么久的准备终究还是没有白费，总算把夏侯惇这个具有绝对话语权的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还没和你们待够呢。”夏侯楙十分沮丧地说道。
“放心，今晚我们给你把阿姊的事情全都讲完。”曹丕难得地玩笑道，这段时间曹丕苦于自己的计划，很少有闲心这般说笑。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夏侯楙涨红着脸反驳道。
“子林，你最近怎么老是萎靡不振的？是生病了吗？”曹真化解了夏侯楙的尴尬，并且说出了自己这么多天的疑问。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文超叔讲学时多半也是睡不醒的。”夏侯楙无奈地说道，“我不睡六个时辰的觉就会觉得浑身疲倦，就算有的时候睡够六个时辰也是会感到很疲乏。”
这莫非是嗜睡症？曹丕心想道，听说嗜睡症是基于心理原因造成的一种疾病，也不知道夏侯楙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
“子林莫非是有什么心事？”曹丕试探性地询问道。
“我没什么心事吧……你们不是都知道么？”夏侯楙扭扭捏捏地回答道。
三句不离曹芸啊，曹丕如是想道。
三人彻夜未眠，他们聊了许多过往的事情以及对未来的畅想，破晓时分，在韩浩的护送下，曹丕与曹真离开了东郡向着鄄城而去，夏侯楙站在营房外对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挥手告别。
曹丕发现韩浩是个健谈之人，他察觉到韩浩对于屯田策极度推崇，对于枣祗更是十分崇拜。曹丕听着韩浩在屯田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禁感叹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一个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物。
二人在韩浩的一路护送下很快就回到了鄄城，回到鄄城后，曹丕迫不及待地赶往曹操的公署，他想着将手中的治军策交给曹操过目，曹真想看看曹操的反应，于是也一同前往。
守卫看到二人后没有阻拦，二人一路来到了曹操办公的地方，曹丕听到屋中传来了曹操暴怒的声音，看到屋外站着有些心事的荀彧。
“文若先生，我父亲这是怎么了？”曹丕询问道。
“使君在为军中贪污的事情而发愁，山阳郡那边丢失了一批粮草，根本找不到偷盗之人。”
“那我们一同进去吧，文若先生帮我们好好劝劝父亲。”曹丕知道此时正是说服曹操的最好时机，他想拉着荀彧一同去找曹操，曹操就算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向自己最为看重的荀彧发火。
荀彧也同样知道曹丕一直都很受曹操看重，他捏了捏手中的竹简欣然同意。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咦，文若也来了。”曹操捡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竹简说道。
“文若先生先说吧。”曹丕不确定曹操是否还在气头上，为了让曹操能够最理性地看待自己的治军策，曹丕决定让荀彧先为自己先探探风，毕竟曹操那日冲冠一怒杀土豪的样子实在是印象深刻。
“也好……文若有何事，直言便是。”
“我来找使君是来说解决贪墨钱粮的办法的。”荀彧将手中的竹简递给曹操说道。
“此法甚妙，若是专门派遣人手去各部曲监察，便可以解决他们互相包庇的问题了。”曹操看着荀彧的竹简松了一口气，困扰他数日的难题看起来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子桓找我什么事？”
曹丕递上手中的竹简，荀彧和曹操都十分疑惑地看向曹丕，曹操接过竹简看完后，静静地将竹简递给了荀彧。
“这些都是公子想出来的？”荀彧有些吃惊地问道，曹丕已经习惯了荀彧的表情，他曾在很多人的脸上都看到过这般吃惊的样子。
曹丕所写的治军策不仅阐述了荀彧所说的监察问题，他还提出了对士兵进行集体教育，培养士兵守卫家乡的荣誉感等一系列的策略。
曹操看着手中的竹简，盘算起了曹丕笺文当中的利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