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别小看天气

不知不觉中，朱棣的拳头，朱高煦的拳头，都已经攥紧了。

就连表面看起来云淡风清、天塌不惊的姚广孝，暗地里也打起了精神。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大明灭亡的原因，有很多！

宗室问题，只是其中之一。

朱高煦默默给陈牧倒了杯酒：“老弟，仔细说说，啥是小冰川气候啊？听起来好像是天灾，咱大明地大物博，难不成还扛不过去？”

“这个嘛……”

滋！

陈牧一口小酒再下肚，谈兴大发道：“你可不要小看气候对时代的影响，周朝知道吧，你知道周朝是怎么亡的吗？”

“公元前……等会，我想想……对，周孝王七年，史书记载——厉王生，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长江、汉江全结冰了，你能想象到那种景象吗？”

“我告诉你，就是从那时候起，神州大地的气温节节下降，周厉王上位没几年，百姓扛不住了，吃不上饭，到处叛乱，周朝开始由盛转衰。”

周朝灭亡，和天气有关？

老师没教过啊！

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朱高煦那有点怀疑的小眼神儿很不爽，陈牧不满道：“你还别不信，就因为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到周幽王那时候，周朝底蕴耗尽，开启了春秋战国时代。”

“从春秋到秦汉，寒冷期结束，气温大幅攀升。如果你读过《诗经》和《左传》，就应该看到过相关记载。那个时期，山东的冬天，经常都不结冰。齐鲁地区，甚至能一年两熟。”

“比如《晏子春秋》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意思是橘子树种在淮北不会结果。可汉朝张衡在《南都赋》中也记载了‘襄橙邓橘’，在汉朝，比淮北还要北的河南，能同时长出橘子和橙子。”

“这说明了什么？”

陈牧两手张开，作指点江山状：“晏子没错，张衡也没错。只不过，他们一个在描述西周末年，一个在描述汉朝盛世。”

“你看，从西周末年，长江被冰封。到汉朝那会儿，作为黄河入海口的山东，在冬天都不结冰。你自己体会一下，这其中的温差有多大。”

朱高煦是从北边过来的，一南一北的温差，他懂。

但他对陈牧所说的，又不太懂。

从汉朝到大明，中间隔了一千好几百年呢！

他忍不住问：“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对咱们现在，还有影响吗？”

“……”

这一刻，陈牧看朱高煦时的眼神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但是，考虑到对方是江洋大盗，生性凶残，陈牧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地球……不，太极图你知道吧，有阳就有阴，有阴就有阳。所谓的寒冷期和温暖期，是不断轮转变化的。”

“刚说完西汉是暖的，可到了东汉，一直延续到三国、南北朝时期，这天气又冷了。曹操在铜雀台种橘子，只开花不结果。北朝的贾思勰，也在《齐民要术》提到过，他种石榴，十月中以蒲藁而缠之，不裹则冻死也，二月初乃解放。”

“这种情况，一直到隋唐时代，才又暖和起来。梅花、柑橘，都能在皇宫生长。这些，都是有史料记载的。”

陈牧说到这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啊，好景不长，到宋朝的时候，气候又加剧转寒。尤其是宋徽宗时期，更是‘灾异频数，不可胜纪’。横跨江浙，那么大的太湖都冻结实了，上面甚至可通车马。”

“再往后，宋朝没了，元朝初期的时候，又暖和起来了，这次暖了差不多一百年左右。元代御史郭天锡，曾在札记中写过，元朝至正年间，他乘船回家，不料‘太湖结冰，厚数尺，橘尽冻死’。”

说完这些，陈牧放下酒杯，两手一拍，看向朱高煦：“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

朱高煦卡壳了，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该明白什么？”

“唉！”

我这厌蠢症啊，可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肯定抽你个满脸桃花开！

陈牧无奈道：“难道你就没发现吗？从周王朝开始，春秋、秦汉、三国、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辽、西夏、金、元、明，所有的盛世，都处在温暖期。所有的亡国节点，几乎都有极端寒冷天气的影子。”

“这……”

哗啦！

不知不觉中，朱高煦整个人霍然起身，那张粗豪面孔上，如今已满是震撼。

同样被震撼到的，还有一墙之隔的朱棣、姚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