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生命
经过冬春夏秋的四季轮回,一切旧岁的痕迹都被新的收获和希望遮盖起来。果园迎来大丰收的同时,林家也再次添丁进口,中秋节早上,仙儿顺利诞下一个白胖健康的小子。为了孩子皮实好养活,振义娘给孙子起了乳名唤猫儿,振义嫌猫儿这乳名不爷们,有些娘,就和他娘说换一个,振义娘却极认真地说猫有九条命,孩子叫猫儿最合适。振义虽然不喜欢却也明白母亲的用意,就无奈暂且叫着。
孩子满月后照例要去娘家换尿窝,这回来接仙儿母子的是二哥承武。他见妹夫舍不得和仙儿母子分开就拉拽着振义一起回了仙儿娘家。
“猫儿这乳名属实有些女孩气,不怪振义不愿叫,可你娘也是为了孩子好……这样吧!不如就叫虎舅如何?”
黄先生抱着虎头虎脑的重外孙,笑着看向孙女婿道。
“虎舅?是有啥讲吗?”
林振义知道仙儿爷爷有学问,不会随便给孩子起名,就好奇地问道。
“陆游有首《嘲畜猫》诗:
甚矣翻盆暴,嗟君睡得成。
但思鱼餍足,不顾鼠纵横。
欲骋衔蝉快,先怜上树轻。
朐山在何许,此族最知名。
陆游在《嘲畜猫》诗自注:俗言猫为虎舅,教虎百为,惟不教上树。故猫别称为虎舅。这虎舅虽然在气势比猫儿阳刚,但仍旧是一物,这样你娘疼爱孙子的心意也不用违背了。”
黄先生一边逗弄着重孙子,一边笑着解释道。
“虎舅好!就叫虎舅!”
林振义一脸欢喜敬佩地笑着连声说道。
“虎舅啊!你是不是也喜欢太姥爷给你起的名字啊!”
仙儿看着在爷爷怀里不哭不闹的儿子轻声软语地笑着问道。
“听说你二大爷家的大哥整日躺在家里抽大烟,已是个废人了?”
黄先生看向规规矩矩坐在炕沿边,有些拘束的孙女婿问道。
“是!爹为了给二大爷留着面子,并没有把大哥拿店里的钱去赌场赌钱,输得连衣服也让人扒了的事告诉族人,而是用自己的钱堵了店里的亏空,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大哥再继续留在奉天,所以就给了他路费打发他回来了。我爹以为经过这次教训大哥会悔改,能在家里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没想到他却私自藏了烟土回来,不但自己抽,还高价卖给亲戚们抽,最可气的是还让我娘染上了烟瘾……等我和爹知道时为时已晚,我娘是一个要了一辈子刚强的人,却折在了大烟上……”
林振义脸涨红着,低着头,双手握得紧紧的,似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娘累了一辈子,落下一身病,每日晚间都会疼醒几次,如今有了这大烟娘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抽就抽吧!娘晓得这大烟的危害,抽的也不多,再说我们家也不是买不起。”
仙儿把怀里的虎舅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悠车里,一边摇着悠车一边笑着看向丈夫劝解道。
“仙儿说的对!与其被病痛整日折磨着,还不如抽点大烟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好,只是一定要控制好量,真要如你大哥那样就要命了!”
坐在炕头的黄仙医也看向孙女婿笑着安慰道。
“道理我都懂,就是一想起这事就气得慌!”
林振义尴尬地笑了笑,看向黄仙医委屈地说道。
“自民国五年(1916年)起,张大帅成为东北地区真正的掌权者后,因为闯关东的流民越来越多,张大帅便对东北地区进行了大规模开发建设,尤其是在民国六年(1917年)王永江就任奉天省财政厅长后,对东北地区的开发进入高潮。如今在东北种得最多,最值钱的就是大豆。每年大豆的出口都会给张大帅带来丰厚的外汇收入。听说五叔今年在奉天成立的商号就在做大豆生意,应该不错吧?”
坐在椅子上的承武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看向妹夫问道。
“还不错!我爹还准备和安东的韩叔一起开分号呢!昨儿三大爷家的四哥已经去安东了。我爹说了等安东的分号开了,还用二哥的镖局护镖。”
林振义看向承武笑着说道。
“安东的韩家是不是也和你们家是姻亲?”
承武一脸好奇地问道。
“是!我小妹和韩家的三子从小就定了娃娃亲。韩叔在奉天开餐馆时和我爹就是朋友。”
林振义笑着解释道。
“我听说韩家的大儿子去日本上学时娶了个日本老婆回来。韩家老爷子最初死活不同意,最后因为孙子不得不妥协了。”
承武饶有兴致地八卦道。
“确实如此!不过韩家大嫂虽然是日本人,倒是十分贤惠。我和仙儿结婚时她还和大哥一起从安东过来道贺。不仅能听懂中国话,还说得挺地道的,不了解的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外国人。听说大嫂的娘家哥哥就在安东的日本商会工作。如今日本人在东北的势力与张大帅势均力敌,韩家和日本商会有这层关系,在安东做买卖应该能顺利些。”
林振义若有所思地说道。
“今年二月,因皖系引奉军入关,劫走大批直系军火,张大帅才在三个师的基础上,又扩编了七个混成旅,人数也从最初的几万人,快速扩充到了二十多万人,如今又被任命为东三省巡阅使,并利用日本人的势力控制了奉、吉、黑三省,成为奉系首领,也不知他能将东北弄成什么样子。”
承武一脸感慨地说道。
“这些年关内关外军阀混战,我们老百姓已然看惯了官场的风云变化,不管谁当官,只要老百姓能有安稳日子过就阿弥陀佛了!”
黄先生无奈地苦笑道。无情的岁月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对国家的期盼已渺茫得如海市蜃楼,唯有儿孙绕膝才是最真切的幸福和希望。孩子们的平顺生活让他如浮萍般的一生有了寄托和牵绊,对于故乡的印象已经模糊得只能在梦中偶然出现。家乡虽然只隔着一座山海关,但几十年的岁数在战乱中消逝,终究还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