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产
“这也是你的嫁妆？《石头记》？还是手抄本呢！”
忙活了一天，吃罢晚饭，林振义和仙儿终于回到自己的新房。林振义坐在炕桌边喝着茶闲坐，仙儿则借机归拢着自己的嫁妆。林振义见媳妇从炕柜上面的樟木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线装书，就好奇地探头看过去。
“这是爷爷年青时自己抄的，逃难时都没舍得扔掉。我第一次听爷爷读的书就是这本《石头记》。爷爷给我读了一年才读完。爷爷知道我喜欢《石头记》，便把它当嫁妆送给了我。”
仙儿一脸自豪地笑着对丈夫说道。
“这样啊！我听说过《石头记》，还没读过呢！听说作者曹雪芹的祖上是辽阳人，这样说来也算是老乡了！”
林振义看向仙儿笑着打趣道。
“那太好了！你可以每天晚上读一段，我也可以借机再听一遍！”
仙儿一脸期待地看向丈夫说道。
“好啊！不如我现在就给你读吧！”
林振义伸手把媳妇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拿起那本泛黄的《石头记》，认认真真地读起来：“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
新婚的仙儿在丈夫每晚的读书声中很快就缓解了生疏和孤独之感，适应了婆家的生活。因为家里请了佣人，仙儿除了照顾丈夫的起居，并无他务，每日仍旧如在家时一样绣花，缝衣，制鞋度日。因为林振义白日需要去杂货铺帮忙，婆婆怕仙儿寂寞，就让两个未出嫁的女儿过来陪她。林振义的二妹贵梅小仙儿五岁，性格如母亲一样外向要强，小仙儿七岁的三妹贵荷则截然相反，温婉爱笑的她总是缠着新嫂子给她讲故事，教她绣新花样。因为仙儿的秀品出众，脾气温和，又会讲故事，很快就吸引着族里姑嫂纷至沓来，每日她的屋里都热热闹闹的，满是人声和笑声。最初清净惯了的仙儿还有些不适应，没多久她就喜欢上了这种热闹的生活。从未体验过的众星捧月的自豪感让她原本乏味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性格也开朗了许多。
过完年，出了正月就是二月二，洗了龙头，吃罢猪头肉，仙儿的公公就回奉天了，林振义也开始带着长工们去梨园剪枝。已怀孕近两个月的仙儿孕吐反应仍旧未缓解，婆婆知道她胃口不好，特意从铺子里拿来了山楂，抠核放糖蒸熟了给她开胃。林振义虽然白天干活很累，晚间回来时还是会坚持给她读《石头记》，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孕吐症状。
“女人怀孕太招罪了！”
林振义把仙儿搂进怀里，看着她原本圆润的脸变得苍白无光，心疼地说道。
“这和小时候裹脚比不算啥的！”
仙儿娇羞地把脸埋进丈夫宽厚温热的胸膛里，轻声说道。
“还好我们的女儿不用再裹脚了！”
林振义用满是腱子肉的双腿夹住仙儿的那双冰凉的小脚，轻轻摩挲着。
“你的脚咋总是这么凉？”
林振义一边用手抚摸着媳妇仍旧纤细的腰肢，一边在仙儿耳边喃喃地说道。这如春日梨花般娇嫩的身体里真的有了他的种儿？林振义既自豪又好奇地在心里想着。
“是啊！还是这个朝代好！等我们的闺女长大了一定要让她读书识字！”
仙儿把头从丈夫的怀里抬起来，对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
“嗯！到时候我要让我们的孩子去奉天，读最好的学校！”
林振义眼神果决地看向媳妇承诺道。
“听说新历五月末，张大帅在奉天驿迎接日本关东都督中村雄次郎后，回来途经小西边门里时，突然从街道边的窗口投出几枚炸弹，当场炸伤了随行的汤玉麟和一些随从卫士。张大帅见此便舍车驰马，并与骑兵卫士互换上衣，奔向军署。没想到在他经过奉天图书馆时，又有人向他投出炸弹，还好未炸到他，刺客反被炸死了。这张大帅还真命大！张大帅虽然知道是东洋人干的，却没有与其撕破脸，还是忌惮东洋人在东三省的实力和野心。”
承全有些担忧地叹口气道。他已经从奉天师范学堂附属中学毕业，顺利考上了师范，过了暑假还要回奉天读书。借此空闲，他便来到妹夫家看看许久未见的妹妹和妹夫。令他欣慰的是妹妹比在家时开朗了许多，妹夫对妹妹也是体贴入微。
“仙儿的预产期在初冬，请满月酒时你还没放假吧？能回来吗？”
林振义端着酒盅，看向坐在对面涨红了脸，有些醉意的承全问道。
“回！哪能不回啊！这可是我第一个大外甥啊！”
承全看着坐在炕沿边，挺着孕肚，羞涩地笑着的妹妹，带着酒意大声说道。已怀孕八个月的仙儿胖了好多，长脸变成了圆脸，满脸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母性之光。
“昨儿我还和振义打赌说你肯定能回呢！”
仙儿笑着看向四哥说道。
“你们俩先喝着，我出去一下。”
近来总是尿频，平日丈夫怕她摔了，都是让她在屋里解手，今日哥哥在不方便，她就起身想去外面厕所。
“我陪你吧！”
林振义明白媳妇要干啥，不放心地说道。
“不用！你陪哥吧！”
仙儿笑着看向丈夫说道。
“那你小心些！”
林振义有些担心地嘱咐道。
……
“嫂子！你怎么啦！哥！你快出来看看！嫂子流血了！”
正与承全说话的林振义被院里贵梅岔了声的喊叫惊得立马跳下炕，没来得及穿鞋就光着脚跑了出去。
“仙儿！仙儿！”
林振义抱起裤子上全身血，痛苦地闭着眼睛，满脸泪水的仙儿，不断地呼叫着。
“桂梅，快把你三婶叫来！振义，快抱你媳妇回屋！”
闻声从正房出来的林振义娘，一边大声冷静地指挥着，一边快速地倒腾着小脚跑过来帮慌了神的儿子扶稳脸色煞白的媳妇。此刻，从屋内跑出来的承全醉意全无，看着被血殷红了裤子，毫无生机地躺靠在呆立在原地的妹夫怀里的仙儿，立马跑上去，抱过妹妹向屋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