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同类
看到张榆槐不想说,范鸠沉默片刻,看向床上闭眼的男童。
“小时候,我爹在家里被官府抓走修补河堤,我娘抓着我爹,被衙役用鞭子抽死。
我爹也再没回来,听说是累死了。
我依靠偷鸡摸狗,算是勉强长大成人。
后来,不小心偷了内城区一人的钱袋,衙役抓到我,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卖给收柴人。
我被收柴人拉回尸院,挣扎翻身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我不是死人。
之后,我就成了一名收柴人,男女老少的尸体,天天在我手里转来转去。
虽说赚钱多,可却没个亲近的人。
直到我遇到她,我还依稀记得,我收的是她爹的尸。
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心就从未跳得如此之快。”
范鸠喝了口茶:
“我们在一起以后,有了大宝。
那天,我照常去收尸,回来发现家中无人。
等到晚上,她和大宝也没回来。
最后,我在尸院找到了她和大宝。”
范鸠说到这里,烛台的烛火开始摇曳。
“我查了册子,她是被内城区的一户人家卖到这里。
大宝是在去内城区的路上,被马车撞死。
收柴人按照规矩,将此事报给官府。
官府那边却说,她是去内城区偷盗,被人发现打死。
尸院那边的意思,既然官府已下定论,此事就算了结。
我不信,蹲了三天,劫了那户人家的公子。
从他口中,我得知她带着大宝去内城区潮澜楼买酒菜,被他看中。
她从内城区出来,他便绑了她回府,将大宝扔到路上。
在屋里,她用簪子刺伤他,他一怒之下,用簪子将她捅死。
为掩盖簪子的伤势,又命仆人拿来刀、剑乱砍,伪造成偷盗被护卫打死的假象。”
范鸠摩挲着茶杯,张榆槐见状给他添了一杯茶。
“当我给那人剥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跟她提过,想尝尝潮澜楼的酒菜。
可是,我也只是随口一提。。。。”
范鸠将茶一饮而尽,好似喝酒一样。
“刮了那人,我连夜赶回尸院,偷出大宝和她的尸体,还有一些方子。
我带着她们逃出郡城,上山了。
上山后,我用一张方子,治好她们。
郡城回不去,于是我们一家就一直待在山上。”
“没了?”张榆槐小心问道。
范鸠摇摇头:
“怎么可能?官府始终不愿放过我们一家。
最终,聂弘深趁我不备,劫持大宝和她,逼我就范。
最近,我才被放出来。”
听完范鸠的说辞,张榆槐感觉有哪里不对。
治好她们?死人能被治好?
“那大宝她娘?”
“还在聂弘深手里,不愿给我,除非我杀了常安和或者灭了惊涛帮。
小声点,大宝听不得这些,一听她娘的名字就哭。”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家伙把死人当成活人了。
范鸠似乎看出张榆槐心中所想,盯着他双眼:
“你和我是同类人,你的娘子不也是被你治好的?”
“我。。。”张榆槐张嘴,被范鸠打断。
“只不过你能跟你娘子对话,我的家小却因为方子,不能说话。
没关系,我相信假以时日,这个问题我也能解决。”
范鸠眼中坚定的光芒,让张榆槐不好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说得对,自己和范鸠,某种程度算是同类人。
想到这里,张榆槐说出了自己和娘子的事。
他和娘子青梅竹马,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突然有一天,神采奕奕的娘子患病。
他请来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由于双方长辈早已去世,除他外,无人照顾娘子。
因此他只能在家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照顾的娘子一日不如一日。
很快,娘子去世。
当晚,他悲痛欲绝,在家里翻找钱财和一些可以变卖的值钱东西,准备买两幅好棺材和娘子一同离去。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让他在一本书里找到一张记载着邪术的纸。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娘子临死前心中已产生极情,只不过当时郡城有仙人镇压,才变不成诡怪。
然后,张榆槐就按照邪术,将娘子的心挖出来,缝于腹中。
一来二去,他心爱的娘子终于死而复生。
随后,二人相聊甚欢。
当得知范鸠想找个地方稳固境界的时候,张榆槐犹豫再三决定带他回分舵。
“我去那里,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口中那位虎哥愿意吗?”
张榆槐思索片刻,回想起秦知明曾经说过那些对仙人大不敬的话。
他点点头:
“虎哥这人跟世人不太一样,想法很。。。
总之你先跟我回去,到分舵地盘,我先进去跟虎哥聊聊。
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范鸠看着为自己思考的张榆槐,他好久没遇到过,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拍拍张榆槐肩膀:
“那我就先跟你回去,如果有让你为难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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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区,长兴街。
四五个百姓不知所措看着堵在路上的数米石墙。
石墙左边有两扇一大一小的木门。
大的木门上面有一个浑身是伤得死人,那人双手双脚被钉在木板上。
胸前挂着一个牌子:施邪者谷丰杰
石墙右边有一个数米木台,上面站着四个手持强弩身穿铁甲的人。
一个百姓在旁人的怂恿下,刚踏出一步。
嗖!一根弩箭顿时钉在他的脚边。
“虎哥有令!翻海帮地盘!禁止外人入内!给我走!”
“我叔在里面,他叫。。。”
“我再说一遍!翻海帮地盘!禁止外人入内!”
木台上喊话那人话音未落,旁边三人立即举弩对准想要上前的百姓。
那人吓得马上大喊:“我走!我走!”
他领着背后四个人,想从其他地方进去。
不料,各个出入口全被石墙堵死。
有人踩着同伴的肩膀,想翻过去。
双手刚搭上石墙边沿。
嘭!一根木棍砸下。
那人疼得马上松手,掉下石墙。
只见石墙之上,站着一个背着包袱身穿黑衣劲装短打的壮汉。
手持木棍的他蹲下来,朝下方喊道:
“再翻墙,下次砸你手的就不是棍而是刀了。
你们回去告诉其他人,石墙上面,日夜都有武人巡逻。
想避难,去其他地方,别想着,翻进来。
就算是你爹在我们这里,也不行。”
这时,一人颤颤巍巍抬头说道:
“那我们去翻海帮其他地盘可以吗?”
武人摇摇头:
“我不管这些,反正我们这里不让外人进来。”
正当那些人准备乖乖离去,武人又喊住他们。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些黑布,抛给下方的百姓。
闻着黑布上散发的药味,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虎哥说了,用这药布捂住口鼻,可以提防瘟祸。
他身为本地分舵主,首先要考虑的是本地百姓的安危。
如今瘟祸横行,不让你们进来,实在是迫不得已,这药布就当赔罪了。”
“虎哥?凶虎秦知明吗?”戴上药布的一人问道。
没等武人回答,旁人同伴抢先开口。
“除了他,还有哪个虎哥如此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