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牧守一方
“这你就想错了！粮食更多，日子未必就能过的更好！”
阴陆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你没有见过，只凭借感觉分析，是很容易出现偏差，如果不是阴陆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可能也会认为易不贱说的是对的，甚至还会觉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还用得着分析？
“这是为什么？”
易不贱虽然感觉岳父不会说笑，但想了想还是不能理解，只是多一点粮食，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
“你知道守护、治理一个地方为什么被称为是牧守一方吗？”
阴陆突然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易不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却恰好知道答案：“州官称牧，郡官称守，所以牧守一方说的便是州郡之官守卫一方，后来就是指地方官守卫一方。”
“牧字有几个意思？”
阴陆看易不贱没有品出自己的意思，便又换了一个问法。
“一意为官名，一意为放养牲口。”
说到这里，易不贱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只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看似是两个意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只不过一个是说管人，一个是说管牲口，而从本质上看，管人和管牲口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区别，就是管人比管牲口更难一些。”
阴陆见易不贱的口气变化，知道他可能猜出来了，也不再遮掩，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牛羊吃草，如果人不去管住它们的话，它们会把草根也吃的干干净净，而一旦草根都被吃干净，这块土地很可能就会沙化，变的不再适宜植物生长。也就是说，如果不加以节制，又没有牧守之人的话，它们最终只会饿死。”
“人也是如此，粮食多了，这些农户不自觉的就会吃的太饱，而饱暖思淫欲，再加上没有别的娱乐，自然而然就会多生孩子，所以收租问题的本质，其实就是你要控制人口增加还是减少！”
“如果是天下久乱，人口损失较大的时候，就要尽可能的让农户有更多的粮食，这样他们就敢生育！”
“如果是偶尔遇到灾年，那就要想办法保持人口不变，这时候只要留足农户不饿死的粮食便可以了，这也是为什么灾难会减租或者免租的原因。”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天下承平日久，人口已经到达了土地容纳的极限，这个时候就不能让农户得到更多的粮食去生育，甚至要用战争将人口想办法磨灭掉。”
“而现在，就是快要到最后一种情况的时候了！”
总结起来，阴陆所讲就是普通人对于生育是没有节制的，而世家必须要想办法让人口维持在健康的程度，粮食收租便是控制人口的方式方法。
讲了这些之后，阴陆看易不贱开始思考，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后边又遇到的庄子，都让易不贱先判断收租的比例。
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在接下来的村子里边，易不贱依旧是同意收租的比例不变。
阴陆好奇的问道：“刚才所说看你也已经听明白了，为什么还保持同样的收租比例而不加征？”
易不贱答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之前的庄子没有多收，其它的庄子也应该一视同仁，况且现在本身四处都是战乱，人口减少已经成了必然之事，用粮食控制其实也是可有可无，反倒不如保持不变落下仁慈之名。”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依旧有不忍之心，想着让这些农户的日子过的更好一些？”
阴陆听了易不贱的说法，不知可否，又突然态度严肃的问了起来。
“确实是不忍，终究是丰收之年，如果最后得到的收获还和往年相差不大，农户们想来会很失望。”
易不贱虽然猜测阴陆这是在判断自己是不是能够合格的掌控一个家族，但依旧决定按照本心来回答，这时候的隐瞒毫无意义。
慈不掌兵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有仁慈之心就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被别人利用，如果作为一个世家的掌舵之人被敌人利用了弱点，那对整个家族都会产生极大的危害。
既然如此，反倒不如承认这一点，不掌控那么多的权力，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反过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别人也就对你没有那么多的期待，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责任。
“很好，记住这种感觉，以后也不要忘记！后边的收租比例也一样按照这个来。”
阴陆出乎意料的没有愤怒，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认可了易不贱的做法。
阴陆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这和阴家的理念有一定的关系，阴家认为人在少年的时候一定要多读君子之学，养浩然正气和仁慈之心，因为这个时候是人生中唯一一次养浩然正气和仁慈之心的机会。
等到长大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接触到世界上的黑暗面，这个时候再教授阴谋计策也为时不晚，而有了君子之学打基础，才不会对世界绝望，彻底的坏了心智。
也只有心中有仁慈之心，手段又足够毒辣的人才能够真正走的长远，原本招婿的时候阴陆并没有这么多的期待，但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他开始觉得易不贱天生就有贵气，是可以培养成继承人的。
这当然是依靠了易不贱前一世的教育和经验，但在阴陆看来，易不贱无权无势，能够达到今日的智慧和品行，更显得尤为可贵。
于是，阴陆将后边收租的权限彻彻底底的交给了易不贱，算是移交了这项大权。
又走了几个村子之后，天色渐渐开始变暗，阴陆便让队伍停了下来，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收拾一番开始休息。
大概是因为经常走这条路线，所以这里有一个小庄园是专门用来安置众人的，没有费什么功夫，住所已经收拾好了，晚餐也准备齐备。
阴陆特地提醒了一句，后边的路会越来越不好走，所以吃过饭后要早些休息，尤其是可以用热水泡泡脚缓解疲劳。
不过易不贱却注意到，阴陆似乎一直在关注他怎么吃饭，吃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