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六人组(全2卷)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5 卡兹

卡兹沿着东斯戴夫向港口走去,路过了巴伦赌博区最早发家的地方。两大运河,东斯戴夫和西斯戴夫,跟括号一样把巴伦围了起来,这两条运河分属不同的人,狭小的街道和次要水道将它们划分得泾渭分明。巴伦的建筑与卡特丹姆其他地区的差异较大,这里的房子更大、更宽,油漆的颜色也更鲜艳,十分吸引路人的眼球——宝库、金湾、威德尔江轮。最好的赌场在更北边,位于里德最好的房产里,地处运河最近的入海口,这位置十分能吸引游客和水手进港。

但不是乌鸦俱乐部,卡兹沉思着抬头看了看黑红相间的建筑物正面。它引诱着游客以及热衷冒险的商人南下娱乐。快要四点了,俱乐部外依旧人头攒动。卡兹看着人潮涌过门廊黑色的柱子,来到了入口处振翅欲飞、俯视众生的乌鸦雕塑下,乌鸦雕塑是银质的,氧化痕迹有点明显。保佑这些肥羊,他暗暗想道,保佑那些友好大方准备好把自己的钱包贡献给德勒格斯金库还觉得自己度过了好时光的人们。

他看到揽客的人已经在朝着潜在的客户大声吆喝,给他们提供免费饮料和热咖啡,介绍卡特丹姆发牌最公平的赌场。他跟他们点头示意,接着朝北走去。

除了德勒格斯名下的赌场外,斯戴夫能引起他关心的赌场只有一个:绿宝石宫,这是佩卡·罗林斯的骄傲和快乐源泉。建筑外观是丑陋的绿色,外面用一个挂满人造珠宝的假树作为装饰。整个地方的装饰都是为了向罗林斯·克里什的遗产和他创立的帮派普狮致敬。在这里,甚至是在前台和做招待的女孩子也穿着闪闪发光的绿色紧身丝质衣服,模仿漫游岛的姑娘,把头发染成了不自然的暗红色。卡兹路过绿宝石宫时,抬头看了看那些人造珠宝,任由愤怒将他淹没。他今晚需要它来提醒他曾失去了什么,他要站起来获得什么。他需要它来让他为这次九死一生的任务做好准备。

“一步一步来。”他跟自己低语道。这是唯一能够抑制他怒火的话,唯一能让他不冲进绿宝石那耀眼的金绿色大门,和罗林斯私底下相见,抹了他脖子的话。一步一步来。这个承诺让他能在夜间安眠,在白天奋斗,让乔迪的魂魄留在海湾里。让佩卡·罗林斯痛快地死太便宜他了。

看着绿宝石门前客人进进出出,卡兹瞥了眼自己的托儿。他雇的托儿有男有女,他们用更公平的发牌,更高的胜率,以及更靓的妞儿作为诱饵来吸引佩卡的顾客去南边的赌场。

“你从哪儿来的,怎么看上去如此春风得意?”一个对另一个说道,说话的声音超乎寻常地大。

“刚从乌鸦俱乐部回来。才两小时,就赢了一百克鲁志。”

“真的假的!”

“真的!我刚到斯戴夫打算喝一杯,见个朋友。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我们等会一起过去?”

“乌鸦俱乐部!不是吧?”

“来吧!我请你喝酒。我请大家喝酒!”

他们一起笑着离开,把刚刚围在身边的老顾客留在原地,让他们纠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前往离这儿向南几座桥的距离的运河,看看在那儿胜算会不会大一点儿——卡兹的仆从,贪婪,引诱着他们一路向南,就如手握长笛的吹笛人一般。

他确保托儿会来回换人,不同的面孔不容易被佩卡揽客的人和保镖发现。然后顾客间一传十十传百,他暗中揽走了绿宝石的生意。这是他以牺牲佩卡的利益为代价,让自己强大起来的无数小伎俩之一——截下他载着尤尔达的船只,收取他经过第五港口的费用,让他的房子无人愿意租住,削减他的房租收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勒紧他的生命线。

卡兹不是个混蛋,除了他散布的谎话和今晚对吉尔斯说的话以外。他甚至都不是卡特丹姆人。刚到这个城市时,他九岁,乔迪十三岁,变卖父亲农场而来的支票安全地缝在乔迪的旧外套里。卡兹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眼花目眩地走在斯戴夫,紧紧地抓着乔迪的手,以免被人群挤散。他讨厌那时的他们,两只待宰的小肥羊。但那样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这里有的只是需要接受惩罚的佩卡·罗林斯。

总有一天罗林斯会跪在卡兹面前,求他帮忙。如果卡兹替凡·埃克办成了这件事的话,那一天的到来将会比他期待的更快。一步一步来我总会毁了你。

但凡卡兹想有一丝进入冰庭的希望,他都需要合适的队员。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的行动让他距离解开谜题的两条重要线索更近一步。

他迈上了一个小运河旁边的通道。游客和商人喜欢灯火通明的大路,所以这种只能步行的小道人迹稀少,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很快,西斯戴夫的灯光和音乐映入眼帘,运河上熙熙攘攘,来自各个阶层的男男女女都在寻欢作乐。

音乐声从大开着的包厢门里飘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的男女,穿的衣服华而不实,没几块布料。杂技演员从运河上方的绳索走过。轻盈的身躯上未着寸缕,只抹了一层金粉,街头艺人拉着小提琴,期待路过的行人能扔几个硬币。小贩朝着运河上富人造型优美的私家船,和载着里德的游客和水手的划艇叫卖。

大量的游客涌入了西斯戴夫的妓院。他们到这里只是为了人群,这本身也是一道风景。在参观巴伦这一块区域时很多人都会乔装打扮了——他们戴着面纱,面具或穿着斗篷,只露出闪烁的双眼。他们在运河干道旁边的专卖店里买了化装服,然后一天或一星期,再或更长时间都不在同伴面前露面,如果他们的资金撑得住的话。他们装扮成红脸先生,或走失的新娘,或戴着怪诞的眼球外凸的精神病人面具——这些角色都出自喜剧暴君。接下来还有豺狼团,那是一队戴着红色喷漆面具,打扮成苏里预言家的闹腾小伙,在巴伦地区欢腾雀跃。

卡兹记得伊奈姬第一次在商店橱窗里看到豺狼面具的情形。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轻蔑。“真正的苏里预言家是非常罕见的。他们是圣洁的男性和女性。这些跟派对礼物一样到处派发的面具是神圣的标志。”

“我见过在大篷车上,在游船上营业的苏里预言家,伊奈姬。他们看上去并没那么神圣。”

“他们是假冒的。在你和你这种人面前,把自己弄得跟跳梁小丑一样。”

“我这种人?”卡兹笑了。

她嫌弃地挥了挥手。“谢弗拉谛,”她说道,“无知的人。他们在面具后嘲笑你。”

“不是我,伊奈姬。我从来不会花钱让人预测我的未来——不管是江湖骗子还是圣人。”

“命运对我们早有安排,卡兹。”

“是命运让你与家人分离,身陷卡特丹姆的烟花之地吗?或者是你时运太过不济。”

“我现在还不确定。”她冷冷地说道。

在那样的时刻,他觉得她是讨厌他的。

卡兹费力地穿过人群,路过那些花枝招展的身影。每个烟花场所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有些比别家更惹眼一些。他经过了蓝色伊里斯,班迪猫、黑暗地和柳林开关。锻造间的窗户里满脸胡须的男人在阴沉沉地向外看,雪屋里都是天真的金发女郎,当然少不了动物园,动物园又称异国风情屋,伊奈姬在那儿曾被迫穿上假的苏里丝绸衣服。他看到坦特·海琳身着孔雀羽衣,戴着极好的钻石贴颈项链,在镀金的包厢里曲意逢迎。她经营着动物园,诱唆女孩卖淫,设法让她们听话。她看到卡兹时,嘴唇抿成一道刺眼的线条,举起酒杯,远远示意,看上去更像是威胁而不是敬酒。他无视她继续前行。

白玫瑰之家是西斯戴夫最奢侈的。它拥有自己的码头,闪闪发光的白色石质外观看上去不像个风月场所,更像是商人的府邸。窗外的花盆里,满是向上攀爬的白玫瑰,让运河的这一片都充斥着甜腻又浓郁的花香味。

包间里的香味更浓。巨大的雪花石花瓶里插满了白玫瑰,里面的男男女女——有些戴着面具或面纱,有些以真面目示人——都在乳白色的沙发上等着,浅啜几近无色的葡萄酒,轻咬浇了桃仁酒的小香草蛋糕。

在桌边候着的少年穿着奶油白色的天鹅绒套装,扣眼里插着一枝白玫瑰。那少年的头发是白色的,眼睛的颜色像煮熟的鸡蛋。除了眼睛之外,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白化病患者,但卡兹恰巧知道,他是现在在册的格里莎巧匠为了匹配这里的装饰而专门打造的。

“布莱克先生,”那少年说道,“妮娜这会儿有客人。”

卡兹点点头,快步走向玫瑰树盆栽后面的一个门厅,忍住了把鼻子埋进衣领里的强烈冲动。负责妓院运营的老鸨昂科·菲利克斯喜欢说他这儿的姑娘们都跟盛开的玫瑰花一样香甜。这玩笑只能和顾客开一开了。这种特殊培育的白玫瑰是唯一能在卡特丹姆潮湿的环境中顽强存活的品种了,它们本身没有香味。所有的花香味都是人工喷上去的。

卡兹的手紧紧抓在玫瑰树盆栽后嵌板的边缘,大拇指抠进了墙上的凹痕里。门打开了,他沿着一个仅对员工开放的螺旋楼梯攀爬而上。

妮娜的房间在第三层。她房间旁边的卧室窗户开着,房间里无人,卡兹溜了进去,移开了盆栽,把脸贴向墙面。这个窥视孔是所有妓院的特色。它能保证员工的安全和诚实,也能带给那些喜欢窥探别人的人快乐。卡兹见多了那些住在贫民窟的人在黑暗的角落和小巷寻求满足,但这些对他没有吸引力。另外,他知道那些通过这些特制窥视孔来寻求刺激的人往往只会得到沮丧。

一个矮小的秃顶男人衣衫不乱地坐在一张铺着象牙白色粗呢桌布的圆桌前,他的双手规矩地叠放在一个没有用过的银质咖啡托盘前。妮娜·哲尼克站在他旁边,穿着一件代表格里莎摄心师身份的红色卡福达,一只手掌按在他的前额,另一只放在他的颈后。她个子高挑,像是经大师之手雕刻出来的船头装饰人像。他们缄默无声,就像被冻结在了桌边。房间里甚至都没有床,只有一个供妮娜每晚蜷缩着睡觉的长靠椅。

卡兹问妮娜为什么时,她只是说:“我不想任何人打我主意。”

“男人打你主意时不需要床,妮娜。”

妮娜的睫毛眨了眨。“你知道什么,卡兹?拿掉你的手套,我们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主意涌入脑海。”

卡兹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垂下了眼。他没兴趣与妮娜·哲尼克调情,并且他无意间知道她对他没一点兴趣。她只是喜欢和一切事物调情。他曾看到她在橱窗前对着一双她喜欢的鞋子挤眉弄眼。

妮娜和那秃顶男人坐着,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表报时的时候,他站了起来,亲了亲她的手。

“走吧,”她语调严肃地说道,“动静小点。”

那秃顶男人再次亲了亲她的手,眼中泪光闪烁,“谢谢你。”

那客人一走到大厅,卡兹就走出了卧室门,敲了敲妮娜的门。

她警惕地开了门,门闩都没打开。“哦,”她看到卡兹后说,“是你啊。”

看到他,她并没有格外高兴,也毫不惊奇。卡兹·布莱克造访基本没好事。她一边打开门闩,让他进来,一边脱掉了卡福达,露出了一截缎子衣服,那衣服薄到甚至都不能算作一块布。

“神呐,我讨厌这东西。”她说着,把卡福达踢到了一边,从抽屉里扯出一件破旧的长袍睡衣。

“它怎么了?”卡兹问道。

“它裁剪不合适。并且穿着痒。”这卡福达是刻赤制造的,而不是雷凡卡的——它是一件化装服,而不是制服。卡兹知道妮娜从来不会穿着它上街:这对格里莎来说太危险了。她是德勒格斯的成员,任何与她对着干的人都可能会面临被整个帮派报复的风险,但如果她是在谁也不知道驶向何方的贩奴船上,那这报复就和她没什么关系。

妮娜倒进桌边的椅子里,甩掉脚上嵌着珠宝的便鞋,把脚趾头埋进白色长毛地毯里。“啊,”她心满意足地感叹道,“舒服多了。”她抄起咖啡盘里的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含糊地说道:“你有何贵干,卡兹?”

“你的乳沟里有蛋糕屑。”

“管它呢,”她一边说一边又吃了一口蛋糕,“太饿了。”

卡兹摇了摇头,对妮娜这么快就抛弃格里莎英明女祭司的形象忍俊不禁,印象颇深。她已经在这舞台上完全忘记自己真正的使命了。“那是凡·阿斯科特吗,商人?”

“是的。”

“他老婆一个月前死了,在那之后他的生意就每况愈下。现在他来找你,会峰回路转吗?”

妮娜不需要床,因为她的专长是情绪。她专攻欢乐、平静、自信。很多格里莎身体操控能力者的专长是在肉体——或杀或救,但妮娜需要一个能让她在卡特丹姆地区谋生且远离麻烦的工作。她没有选择拿生命冒险,去做雇佣兵赚大钱,她减缓人的心跳,延缓人的呼吸,放松人的肌肉。她还兼职做修容师,为刻赤的富商修整皱纹和双下巴,收入颇为可观,但她主要的收入来源是改变人的情绪。那些人来找她时都孤独、悲伤,且没有理由的情绪低落,离开时都精神振奋,无忧无虑。效果并不持久,但这种快乐的幻觉足够让她的客户有勇气面对明天。妮娜声称这跟腺体有关,但卡兹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只要她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能及时付给珀尔·哈斯克尔他的那份钱就行。

“我希望你能看到他的转变。”妮娜说道。她吃掉了最后一块蛋糕,如释重负地舔了舔手指,然后把托盘拿到门外,拉铃叫了女佣。“凡·阿斯科特是从上个周末开始过来的,自那以后每天来一次。”

“好极了。”卡兹突发奇想,想大量买进凡·阿斯科特公司的低价股票。即使他的情绪转变是妮娜人为的结果,但生意会蒸蒸日上。他犹豫了下说道:“你能让他感觉好点,缓解下他的悲伤什么的……你能迫使他做事儿吗?或者让他忘掉他老婆?”

“改变他的脑回路?你别逗了。”

“大脑只是另一个器官而已。”卡兹引用凡·埃克的话说道。

“是的,但它是一个异常复杂的器官。控制或改变另一个人的想法……它跟降低人的脉搏频率或释放化学物质来改善一个人的情绪不一样。它变数太多。没有哪个格里莎能做到这个。”

目前没有,卡兹修正道:“所以你只是治标不治本。”

她耸了耸肩。“他在回避悲伤,而不是治疗悲伤。如果把我当做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案的话,那他永远都无法走出她的死亡。”

“那你能帮他找到他自己的解决办法吗?建议他找个新老婆,别再来敲你的门了。”

她拿起刷子梳了梳她浅棕色的头发,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珀尔·哈斯克尔打算免掉我的债了吗?”

“完全没有。”

“行吧,那就让凡·阿斯科特独自悲伤去吧。半小时后我安排了别的客人。”

“你的客人要多等会儿了。你对尤尔达潘勒姆了解多少?”

妮娜耸了耸肩,“听到了一些传言,但在我听来都是胡说八道。”除了潮汐理事会以外,在卡特丹姆地区工作的格里莎没有几个,彼此都认识,并且会互相交换信息。他们大多数都在逃避一些东西,极力避免引起奴隶贩子的注意或是雷凡卡政府的兴趣。

“那不是传言。”

“御风师会飞?潮汐制造师化成了雾?”

“制造师变铅成金,”他把手伸进兜里,把那个金块扔给她,“是真的。”

“制造师制造纺织品。他们专注于五金和织物。”她把那金属块移到了灯下。“这东西你随便在哪儿都能弄到。”她说道,就跟他几个小时以前和凡·埃克争论时说的一模一样。

尽管没有受到邀请,卡兹坐在了那个罩着长毛绒的长靠椅上,伸直了他那条不灵便的腿。“尤尔达潘勒姆是真实存在的,妮娜,如果你还是我心目中那个善良的小格里莎士兵的话,你会想知道它对你这样的人做了什么。”

她把金块在手中反转了一下,把睡袍裹得更紧,然后蜷缩在长靠椅上。卡兹又一次被这转变惊到了。在这些房间里,她扮演着顾客想见到的样子——强大的格里莎,腹有诗书,宁静美丽。但坐在那皱着眉,盘着腿的她,看上去才是她真正应该有的样子: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曾在豪华的小宫殿里受着庇护长大,如今远离亲人,勉强度日。

“说吧。”她说道。

卡兹说了。他保留了凡·埃克的提议的相关细节,但告诉了她关于博·亚尔拜亚的事儿,以及尤尔达潘勒姆和这药会上瘾的特性,还特意强调了雷凡卡军事文件失窃的消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需要铲除博·亚尔拜亚。”

“任务不是这个,妮娜。”

“这不是钱的事,卡兹。”

这是钱的事。卡兹明白需要用另外一个方式给她施压。妮娜热爱她的祖国和人民。她始终相信雷凡卡和在内战中几乎瓦解的格里莎金鹰部队第二军队会有光明的未来。妮娜回到雷凡卡的朋友以为她已经死了,以为她是菲尔丹巫师的牺牲品,然而目前,她想就保持这样的现状。但卡兹知道她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妮娜,我们要去把博·亚尔拜亚弄到手,我需要一个身体操控能力者去做这件事儿。我希望你能加入我。”

“不管他身藏何处,你一旦发现他,让他活着绝对是最让人义愤填膺,最不负责任的行为。我的答案是拒绝。”

“他没有藏起来,菲尔丹人把他扣押在冰庭。”

妮娜顿了顿。“那还不如死了呢。”

“但商业理事会不这么想。他们不想面对这种麻烦,如果他们觉得博·亚尔拜亚已经保持中立了,就不会出这么高的赏金了。凡·埃克很着急。我感觉得到。”

“那跟你谈的商人?”

“是的。他说他们的智商没问题。但如果有的话,后果我来承担。但如果博·亚尔拜亚还活着,那就需要有人把他从冰庭劫出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冰庭。”妮娜重复道,卡兹知道她会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你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身体操控能力者,不是吗?”

“是的。我需要一个对冰庭了如指掌的人。”

她一跃而起,手背在身后,在地上踱来踱去,睡衣的衣摆随之飘动,“你这个蠢货,你知道吗?我之前找你,求你帮帮马蒂亚斯求了多少次?现在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珀尔·哈斯克尔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别把锅甩给那老头,”她厉声说道,“如果你想帮我,那绝对是可以做到的。”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一时语塞,“因为……因为……”

“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妮娜?”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知道我要求多少人帮忙?花多少钱打点才能把马蒂亚斯·赫尔瓦尔弄出监狱?代价太大了。”

“那现在呢?”她强忍着问道,依旧满眼怒火。

“现在,赫尔瓦尔的自由就有点价值了。”

“它——”

他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对我有价值。”

妮娜用手指摁着太阳穴,“即使你能接近他,马蒂亚斯也不可能答应帮你。”

“那就是杠杆起不起作用的问题了,妮娜。”

“你不了解他。”

“我不吗?他和其他人一样,受贪婪、骄傲和痛苦驱使。你比任何人更能明白这一点。”

“赫尔瓦尔受荣誉驱使,只有荣誉。他是不受你收买或胁迫的。”

“曾经那可能是真的,妮娜,但已经时过境迁了。赫尔瓦尔变化很大。”

“你见到他了?”她碧绿的眼眸急切地睁大了。巴伦还没彻底灭掉你的希望,卡兹想道。

“我见到了。”

妮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吸有些颤抖:“他想要报仇,卡兹。”

“那是他想做,但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卡兹说道,“杠杆就是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