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光志(卷三):渡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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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求你们能读一读或者听一听这些话。

——摘自《渡誓》序

沙兰呼出飓光,穿过光雾,感到飓光围拢过来将她转变。

她按要求搬进了塞巴里尔在乌有斯麓的生活区,一部分原因是他答应分配一个带阳台的房间。那儿空气清新,能看到山峦,如果她无法彻底摆脱塔城的幽暗深处,至少还能在边境地带安个家。

她扯了扯头发,欣慰地发现发色变黑了。她已经成了浣纱,这个伪装让她捣鼓了好一阵子。

沙兰抬起粗糙的双手,那上面满是茧子,就连禁手也不例外。这倒不是因为浣纱没有女人味,她平时会梳头、会锉指甲,也喜欢好看的打扮,只是她没空去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比起飘逸的修身裙,还是耐穿的外套和长裤更适合浣纱。她抽不出时间加长左袖遮住禁手,戴上手套就行了。

目前她还披着睡衣,等她准备好溜进乌有斯麓的厅室,就会换下。她得先练练。虽然达力拿指示她操练能力,允许她调用飓光储备,但眼看别人都在节省,她还是心有不安。

她迈出坚实的大步,用浣纱的步态在屋里穿行,显得自信满满,一点也不拘谨。她走路时可顶不住一本书,但她很乐意先把别人打晕,再稳稳地把一本书甩到那人脸上。

她转了几圈,穿过从窗口倾泻而下的暮光。石壁上有着鲜明的岩轮纹理,摸上去很光滑,但即便用刀去刮,也不会留下痕迹。

屋里陈设不多,只有几块毯子、一张凳子和一柄救命的化妆镜,够她将就一阵,但愿塞巴里尔能从近期搜集的军营物资里划拨一些东西给她。化妆镜就挂在墙上,用绳子系住一小块凸起,她觉得那是用来挂画的。

她照了照自己的脸,想要瞬间变身浣纱,省得再去回顾素描。她依次戳了戳五官,可就算那根尖鼻子和那块饱满的额头是织光术的产物,她还是找不到切实的感觉。

在她忍不住蹙眉的时候,浣纱的脸面也依样画瓢。“请来点喝的。”她说。不行,嗓子还得哑一点。“快上喝的!”是不是又太重了?

“嗯,”图腾说,“你的声音成了精妙的谎言。”

“多谢夸奖,我一直在调试。”浣纱的嗓子比沙兰低沉沙哑,她不禁纳闷自己能变出什么程度的声效。

现在她还没有对准唇形,于是她信步走去取画材,翻开素描本寻找浣纱的肖像,没有去跟塞巴里尔和帕萝娜共进晚餐。

素描本的第一页画了一条布满弯曲岩层的走廊,她去过一次,还记得那一道道通向黑暗的疯狂纹路。她继续翻阅,下一页画的是塔城里刚兴起的市场,成千上万的居民渐渐在乌有斯麓安顿下来,其中有商人和客栈的老板,有妓女和洗衣的妇人,也有各色工匠。沙兰再清楚不过,因为她通过誓约之门将他们都带了过来。

画中的大市场建在洞窟里,在漆黑洞顶的笼罩下,渺小的人影手执微弱的灯火,在帐篷之间匆匆而行。后两张图又描绘了通往黑暗的廊道,再翻一页则是相互盘绕、令人目眩的岩层。没想到画了这么多,她翻了二十页才找到浣纱的素描。

嗯,唇形对了,只是体形错了。浣纱长得精瘦结实,而这件睡衣之下的身板实在太像沙兰本人,无法胜任。

有人叩了叩挂在室外的木板。门口暂时只有一块布帘挡着,因为塔城中的门户年久失修,都已经扭曲变形,她房间的那扇门早就被扯掉了,还在等新的。

敲门的人应该是帕萝娜,她恐怕又发现沙兰没有去吃饭。沙兰吸了口气,撤除浣纱的幻象,从中回收部分飓光,说了句“请进”。其实在帕萝娜眼里,就算沙兰成了风杀的光辉骑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是会无微不至地照顾——

这时阿多林走了进来,一手端着一大盘食物,另一侧腋下夹着几本书。一见沙兰他便失去平衡,差点把东西都摔在地上。

沙兰浑身一凛,嘴里发出一声尖叫,马上把光溜溜的禁手藏到背后。看到衣不蔽体的沙兰,阿多林真是不嫌害臊,连脸都没红。他赶紧站定,把吃的扶稳,然后咧嘴一笑。

“出去!”沙兰冲他摆摆闲手,“出去,出去,出去!”

他狼狈地穿过门帘退了出去。飓风之父在上!沙兰的脸红得发亮,都可以拿去当出征的信号了。她给禁手戴上手套,把禁袋裹在外面,再穿起挂在椅背上的蓝裙,扣好左袖的纽扣。她心慌意乱,连打底的胸衣都没套上,反正她又不是真有这个需要,索性把那玩意儿踢到了一块毯子底下。

“我得说,”外面传来阿多林的声音,“是你请我进来的。”

“我还以为帕萝娜来了!”沙兰边说边扣起裙子侧边的纽扣,只是她的禁手被三层衣料遮盖,活动起来有些困难。

“到底谁来了,你不是可以去看吗?”

“别把错怪到我头上。”沙兰说,“你才是私闯深闺的家伙。”

“我敲过门了!”

“这哪里是男人在敲门?”

“那是……沙兰!”

“你用的单手还是双手?”

“你看,我端了风操的一大盘吃的给你,当然得用单手敲门。说实在的,谁会用双手敲门?”

“可不是?真不像个男人。我还以为,装成女的去偷窥只穿内衣的姑娘是有失身份的做法,阿多林·寇林。”

“唉,沙兰,看在诅咒之地的分上,现在能让我进来了吗?这下我们说清楚了:我叫阿多林·寇林,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而且是你的未婚夫。我属九,我的左大腿后面有一个胎记。早饭我吃了咖喱蟹。你还要知道些什么?”

沙兰探出头,用门帘紧紧罩住脖子:“你说你的左大腿后面有一个胎记?凭什么要让姑娘家看?”

“看了就能像个男人那样敲门了。”

沙兰冲他嫣然一笑。“稍等。这裙子穿起来很麻烦。”说罢她闪身回到屋里。

“好吧,好吧,你慢慢穿。我可不会为了跟你一块儿吃饭就端上重重一盘食物,饿着肚子站在外面闻香味。”

“这不是挺好,”沙兰说,“能长点力气。像倒立啦、把石头掐碎或乱扔啦,你不净干这种事?”

“嗯,我床底下就塞着不少被我宰了的石头。”

沙兰用牙齿咬住领口拉紧衣襟,方便扣上纽扣。姑且这样吧。

“女人穿内衣到底是图什么呢?”阿多林问道,托盘里的小碟子撞得叮当作响,“我是说,里面的衬裙跟外面的正装盖住的地方不是一样的嘛?”

“这么穿才得体呀。”沙兰嘴里仍旧含着衣料,“再说,套上连衣裙,总有些地方会鼓出来。”

“在我看来,理由还是很牵强。”

“男人穿衣打扮不也是这样吗?制服就跟别的上衣一样,对不对?再说,到了下午,你不是总喜欢在时尚杂志里东找西找吗?”

阿多林咯咯直笑,正想回一句,终于穿戴完毕的沙兰却把门帘掀开了。原本靠着走廊墙壁的阿多林立马站直,把她搂进怀里。她顶着一头乱发,两颊通红,裙子还差两枚纽扣没扣上。阿多林露出灿烂的憨笑。

阿什有眼……他的确觉得她很漂亮。这位风度翩翩的高贵男子竟然想跟她在一起!虽然她来到了光辉骑士团的古城,但阿多林的真情却让乌有斯麓的一切景观都黯然失色。

他不仅喜欢她,还给她带了美食。

千万别搞砸,沙兰告诫自己。接过阿多林腋下的书,她侧跨一步让他进屋。他把托盘放到地上。“帕萝娜说你还没吃呢,”他说,“她发现我也没用餐,于是……呃……”

“就给你送了一大盘食物?”沙兰一边说,一边望着堆成山的佳肴、面饼和贝类。

“对啊。”阿多林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我觉得是赫达孜的小吃。”

沙兰都没发觉自己有多饿,她本打算晚上顶着浣纱的脸面去酒馆吃点什么。这些酒馆没有搬走,就建在主市场,这违背了纳瓦妮的意愿,况且塞巴里尔旗下的商人还有充足的存货。

但现在,她可以大吃一顿了。她不拘小节地坐到地上,给自己舀了一勺清淡的蔬菜咖喱。

阿多林仍旧站着。他穿上那身蓝制服确实很帅,可是说真的,她从没见过他穿别的。大腿上的胎记,嗯……

“只能往地上坐啦。”沙兰说,“屋里还没有椅子。”

“我才发现这是你的卧室。”他说。

“也是我的画室、客厅和餐厅,以及能让阿多林讲废话的地方。就这么一间屋,功能可多了。干吗特意说起?”

“我只是不知道,我们在这儿独处合不合适。”说着,他居然脸红了,真可爱。

“你倒担心起合不合适的问题了?”

“唉,最近长了教训。”

“那不是教训。”沙兰咬了口食物。食物鲜香四溢,如甜品般入口即化的美味刺激着她的味蕾。她闭眼微笑,细细品尝。

“不是教训?”阿多林问,“你这话里还有话吗?”

“对不起,”沙兰睁开眼,“所谓‘教训’,只是口舌的一则妙用,好让你分心。”看着阿多林的嘴唇,她也想为自己的口舌再开发点妙用……

她深吸一口气。

“就这么独处确实不合适,”她说,“幸好这里不止有两个人。”

“你的自我不算个体,沙兰。”

“哈!慢着,你觉得我找到了自我?”

“那就是句漂亮话——我不是说……不对……你干吗笑得这么欢?”

“对不起。”沙兰握紧两手放在胸前,开心得浑身发颤。她长期缺乏自信,听到别人的夸赞,不免心满意足。起作用了!迦熙娜曾教她要多练习,争取实现自控,如今这番指导终于见效了。

当然,她还不敢承认自己杀了母亲。每每回想起那一天,她都会本能地压抑自己的记忆,可她根本做不到,只好向图腾诉说了真相,践行织光骑士的离奇信条。

那段记忆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一想起来,她就头疼欲裂,备感痛苦。沙兰杀了母亲,父亲替她顶罪,隐瞒了这桩事,最终陷入怒火和暴力,毁了一生。

最后他也死在沙兰手里。

“沙兰?”阿多林问,“你还好吧?”

我不好

“当然了,我挺好的。不管怎样,我们都没有在独处。图腾,快过来。”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图腾勉强从墙上挪下来,不再观望他们。他一如既往地在所经之处留下一圈涡纹,不论那是布面还是石面,仿佛底下放了东西。他身上的线条错综复杂、摇摆不定,始终在变化和交融,整体略呈圆形,但也有地方直得出奇。

他穿过长裙的料子来到沙兰手上,脱离皮肤升到半空,扩充为立体图案。他悬在那儿,形成不停变换的黑色线网,图案此消彼长,如随风摇曳的草地般在他的表面起伏。

她不会恨图腾。她大可以去恨那把用来弑母的剑,但她恨不起图腾。她暂时抛开了痛苦,虽然没有忘怀,但她不想破坏自己和阿多林相处的时光。

“阿多林王子,”沙兰说,“想必你听过我的灵体讲话。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图腾。”

阿多林毕恭毕敬地跪下来,凝视那个迷人的几何体。这怪不得他,图腾身上充斥着几乎循环往复的形状与线条,沙兰自己也不止一次看呆。

“你的灵体,”阿多林说,“那必须叫沙兰灵。”

图腾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其实是秘灵。”沙兰说,“每一支光辉骑士团都会与一种不同的灵体产生羁绊,从而获得相应的能力。”

“所以你的能力是创造幻象,”阿多林轻声道,“比如那天的地图。”

沙兰莞尔一笑。她发现早前从幻象中回收的飓光还有点剩的,便忍不住想要展示一番。她抬起裹在袖子里的禁手,往蓝布上呼出一口气,生成一团光雾。光雾以沙兰的素描为准,化作阿多林身披碎瑛甲的微型幻象,其人纹丝不动,面甲打开,碎瑛刃扛在肩上,仿如小小的玩偶。

“沙兰,你太有才了。”阿多林伸手一戳,见幻象没有排斥、只是变得模糊起来,他便顿了顿,又去碰图腾。图腾缩了回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假装自己另有归属呢?”

“这个嘛,”沙兰灵机一动,合上手,解除阿多林的幻象,“我只是觉得那么做可能对我们有利,有时秘密也很重要。”

阿多林徐徐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总之,”沙兰说,“图腾,今晚你要当我们的陪护。”

“什么是陪护?”图腾哼哼着问。

“就是一对年轻男女在一起,要有人看着,不能让他们做出任何不正当的事。”

“不正当的事?”图腾问,“比如……让他们除以零?”

“什么?”沙兰看了看阿多林,后者耸耸肩,“你只要监督我们就行了。”

图腾嗡嗡作响,降为平面图案伏到一口碗的边上,就像只钻进缝隙的飓虫那样甘愿待在那儿。

沙兰实在等不及了,便吃了起来,阿多林也坐到她对面大快朵颐。一时间,沙兰忘却痛苦,沉浸在当下。这里有美食、有恋人相伴,落日投下深红和褐黄的光,洒满山间,倾泻在屋里。她多想描绘这一幕,但又明白自己无法将其捕捉在纸上,因为这关乎生活的乐趣,无关画面内容或构图。

快乐的窍门不是定格一瞬间的乐趣紧抓不放,而是要让生活充满期待。

吃完一大盘蒸斯特拉纳贝,阿多林从奶油红咖喱里挑出几块猪肉放到盘子上递给沙兰。“要不要尝尝?”

沙兰呛了一声。

“尝尝吧,”阿多林晃晃盘子,“很好吃的。”

“这玩意儿会辣掉我的嘴唇,阿多林·寇林。”沙兰说,“你放了帕萝娜送来的最浓的辣酱,别以为我没注意到。男性食品太呛人了,那么辣的东西,怎么能吃出别的味道?”

“总不至于什么味道也吃不出吧?”阿多林戳起一块猪肉送进嘴里,“反正这儿没别人,就我们几个,你可以尝尝。”

沙兰朝盘子望了一眼,想起自己小时候偷吃男性食品的经历,不过当时上的不是这道菜。

图腾嗡嗡而鸣:“这就是你说的不正当的事?我是不是要阻止你们?”

“别。”沙兰说,图腾听罢便回到原位。这位“陪护”,沙兰心想,我说的话他基本都信,效果也许不会是最好的

尽管并不情愿,她还是叹口气,取了一块猪肉夹在面饼里,毕竟她走出雅克维德也是为了尝鲜。

她试吃一口,立马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她辣得满眼是泪,急忙去拿可恶的阿多林早就端起的水杯。她一口气把水喝下去,但无济于事,只好尽量淑女地拿餐巾擦嘴。

“我恨你。”说完她又喝起水。

阿多林吃吃地笑了。

“噢!”图腾冷不丁地说,忽然从碗沿悬到空中,“你们在说交配的事!我要确保你们没有意外交配,因为那是人类社会的禁忌。你们必须先办好仪式!没错,没错。嗯。你们在交配之前都要按照惯例走一遍流程。我一直在研究这个呢!”

“飓风之父啊!”沙兰用闲手捂住双眼,甚至引出了几只转瞬即逝的愧灵。它们一周之内已经出现了两次。

“所以二位不许交配。”图腾说,“绝对不许!”他念念有词,似乎很得意,很快就沉入盘中。

“唉,羞死人了。”沙兰说,“还是聊聊你带来的书吧。要不就聊聊沃林神学,或是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数清沙子。总之别说刚才的事了,拜托。”

阿多林窃笑不已,伸手去拿书堆顶上的笔记簿。“梅·亚拉达派了一队人询问维德卡·派瑞尔的家属和朋友,查出了军尉死前所在的地点和最后的目击者。他们把疑点都列了出来,我们可以读一下报告。”

“其他书是干吗的?”

“我父亲问你马卡巴克地区的政局,你好像很茫然。”阿多林说,“于是我四处打听,有些虔诚者简直把整座图书馆都拖过来了。我只能找个仆人,给你弄了几本我喜欢的讲马卡巴克人的书。”

“你倒谈起书来了?”沙兰问。

“我又没有成天拿剑砍人,沙兰。”阿多林说,“我小时候,纳瓦妮伯母和迦熙娜煞费苦心地为我安排了上不完的课,请虔诚者教我政治和贸易的知识,到现在我还记得一些,哪怕我天生不爱学习。在我印象里,这三本是我听人念过的书里写得最好的,我觉得可能会有帮助。”

“你可真体贴。”沙兰说,“不骗你,阿多林。谢谢你。”

“我们已经订婚了,我想,如果我们要更进一步……”

“那就更进一步。”沙兰忽然感到一阵惧意。

“这我倒没把握了。沙兰,你可是光辉骑士,那不就像神话里的半神吗?我一直在思量,要找个配得上你的对象。”阿多林起身踱步,“真该死,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害怕自己会搞砸。”

“你害怕自己会搞砸?”沙兰心中荡漾起一阵暖意,可那不全是酒的温热。

“我不太擅长和异性交往,沙兰。”

“又有谁是擅长的呢?我是说,真有人一开始交往,就以为能搞定吗?我个人倒是觉得,大家在这方面都是傻瓜。”

“那我岂不是更傻了?”

“阿多林,亲爱的,我之前喜欢上的人,不仅是个道义上不准追求我的虔诚者,还是个一心只想通过我接近迦熙娜的刺客。我想你高估了别人的交往能力。”

阿多林骤然停步。“刺客?”

“千真万确。”沙兰说,“他在一块面包上下毒,差点就杀了我。”

“嗬,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还好我已经讲出来了。刺客名叫卡波萨,他曾百般温柔地对我,就算他想毒死我,我也快要原谅他了。”

阿多林苦笑着说:“呃,所幸你的择偶标准不是很高,只要对方不毒死你就行了。不过你不该跟我聊你的前男友,我可会吃醋。”

“拜托。”沙兰把面包蘸上剩下的甜咖喱。她的口才仍未恢复。“你不也追求过半个军营的姑娘吗?”

“又没有那么糟糕。”

“是吗?我听说,要找到没有被你追求过的适龄女子,得跑去赫达孜呢。”沙兰朝阿多林伸出手,示意对方扶她起立。

“你在笑我总是谈不成吗?”

“不是,我是在赞美你呀。”沙兰在阿多林身边站起来,“亲爱的阿多林,你看,如果你以前没有搞砸,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她依偎着阿多林。“其实你才最擅长和异性交往吧,你没有跟对的人在一起才会搞砸。”

他俯下身,呼出带着辛辣芬芳的气息。一袭制服依达力拿的要求浆过,整洁笔挺。他的唇碰上她的唇,她的心怦怦直跳。

“不许交配!”

沙兰吓了一跳,赶紧扭过头,只见图腾正悬在两人身旁,一边急速震动,一边变换形状。

阿多林哈哈大笑,沙兰也忍俊不禁。她在他身前后退几步,但还是牵着他的手。“这回,两个人都不许搞砸。”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有时候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能放弃。”

“说定了?”阿多林问。

“说定了。我们来看看你拿来的笔记本是怎么描述凶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