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柳梦微注意到他刚才说的是“那个人”，意思就是不包括自己。“这么说，你手腕上的不是那个什么身份代码？”

“当然不是。”文峤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是什么？”

“没必要告诉你。”

柳梦微不依不饶：“那我就只能认为你是他的同伙，不然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如此机密的事？况且我还不能确定他手上纹的到底是哪6个数字，你就已经知道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含义了，说明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对吧？这样的巧合，要如何让人不相信你不是其中一员？”

还真是言多必失，聪明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令人讨厌。好在想要让人闭嘴，有时也不必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费尽心思地说服别人。

“你最好期望我不是。”文峤目光一凛，如同一只在千里之外锁定猎物的游隼。“如果我真的是，而你又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可走吗？”

柳梦微一怔，良久后突然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要如何对付一个发现了你秘密的人？杀了她？”

“我只是说假设。”

“还是先找个地方把她囚禁起来，等想好如何处理之后再动手？”

文峤突然察觉到她说的似乎正是杨希敏的遭遇。

“她可能在无意间发现了一项重要秘密，为了能保守住这条秘密信息，只能把知情人控制起来。他们没有立刻将她杀掉，这是为什么？你说过这群国际雇佣军什么都敢做，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直接除之而后快呢？”柳梦微抛出了她的问题，同时，迅速整理着线索和思路。

“既然是雇佣军，自然是听命行事。”

“所以是这个下达命令的人暂时还不想杀了她，所以只能先把她关起来，直到想到办法为止。可最后，事情出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机，那就是我们的受害人不仅愿意原谅伤害过她的暴徒，甚至愿意配合他们演戏，这才获得了被释放的机会。”

“杨希敏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没有可能是装的？为的是骗取信任，好让他们放松警惕？”文峤问道。

柳梦微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测：“应该不是，我刚才也尝试连通了她的意识空间，她对那名绑架犯的情感非常真实，这样一个容易被操控的小姑娘还没有能力能骗得过我。不过，这样说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哪里奇怪？”

“如果她因为爱上了那名绑架犯而想要包庇他，最好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否认发生过绑架这件事吗？可是杨希敏不仅亲口证实这段时间自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还暗示这帮人有可能从事毒品交易。这一点很不寻常，只能说明她这样做另有目的，用被绑架的事转移注意力，以便能够掩盖另外一件更重大的事。”

柳梦微突然想起来，杨希敏去警局报案的那天，凌枫正好来找罗婉了解情况，只是等了半天没等到罗婉，倒是等到了杨希敏。现在，文峤又跑来找罗婉，怎么每个人都想要找罗婉？

“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文峤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总算知道要问问我今天来的目的了。”

“你有没有想过，杨希敏为什么会在昨天突然出现，突然出现在警局说自己被绑架，那个时候，我们正想要找罗婉了解一下杨希敏失踪的情况，因为凌枫发现有人伪造了视频通话的图象，最该发现问题的罗婉在看过这通视频记录之后，态度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从一个无比热心的怀疑论者，变得坚信不疑。我们原本想听听罗婉的解释，却没想到被这样一件重大事故打断。所有人都去关心杨，而遗忘了罗。”

“这是她故意扔出来的烟雾弹，为的就是转移注意力。”

“你是说罗婉？”柳梦微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她一个学生，哪有能力做这样的事？雇佣杀手绑架自己的同学，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还必须有靠谱的信息渠道。据我所知，罗婉你的家庭背景几乎可以用贫困来形容了。父母在她成年之前就双双亡故了，大学也是申请了助学贷款才得以继续，还在勤工俭学，好像是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吧。”

她说的这些信息都没有错，在此之前，文峤也做了一番调查。罗婉的履历看起来确实平平无奇，上大学之前一直在当地的学校读书，8岁时父亲因意外去世，16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从此以后就几乎住在学校，靠着乡里的一些补助勉强维持生活。简直就是一位刻苦勤奋的励志少女。

他们再次来到了罗婉和杨希敏的宿舍。凌泠和周震站在门外说着什么，杨父和杨母一个一言不发，一个不断抽泣，看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杨希敏，原来蒙着头躲在被子里。

柳梦微一见这情景，就知道这几人谈的并不顺利。关心则乱，她刚才带入了杨母的角色，亲自体会到了“爱”这种世间最伟大的情绪给人带来的伤痛。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刚才提出的解决办法又何尝不是一种一厢情愿。

休克疗法虽然激进又高效，却从来都不适用于所有人。

“你们在这监视，有没有注意过和她同住的那个女生。”文峤问凌泠。

“今天一整天似乎都没见过她，你呢？你看到了吗？”她又问周震，其实是因为她并没有过多关注罗婉。

“我也没见着。”周震耸耸肩。

“昨天送杨希敏回来的时候，我们在楼下碰到了罗婉，她那个时候好像正打算出去做兼职。”柳梦微说道：“难道是昨天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文峤在宿舍里转了一圈，罗婉的桌上空无一物，抽屉里和书架上也只有几本教科书和一些十分普通的日常用品，狭小的衣柜里只有几件素色的旧衣物。他将这些为数不多的东西都一一翻看了一遍，果然没什么发现。那些书里也并没有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在其中挖了个空格藏入什么重要信物，只有零星的笔迹，涂鸦，看起来一切正常。

线索证据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发现，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纷争了。

夹杂这些书里的这些A4纸好像是她平时做题时用的草稿纸，上面写了一些化学反应方程式，数学计算公式，还有设计工学专业要学的工程制图、电工线路图之类的图形图表。

有时候，人们会随手在草稿纸上记录一些重要信息，如登录密码，重要日程，车票班次等，写过之后便随手丢弃了，这就成为了社会工程攻击的一个重要突破口。一些黑客，狗仔，私家侦探也十分擅长运用这种手段，他们为了套取到明星、政客等公众人物的私密信息，可以蹲守在他们楼下的垃圾桶旁，偷偷捡走他们扔掉的垃圾，看看他们曾经用过哪些东西，写过哪些信息，并从中推理出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罗婉的这些草稿纸中有一页写了几串长数字，一打眼并无什么异常，可也看不出什么意义。文峤又翻了几张，竟然又找到了几串这样的数字。看来它们是在不同的时间被写下来的，文峤仔细数了一下，每串数字都有17位，这说明这些编号确实代表了某种东西，且很可能代表了同一种东西的不同形式。

这些数字到底有没有意义，对他们的案件到底有没有用，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清楚的。文峤只能先把这些稿纸收起来，尝试从另一个方向突破。只不过，他一向直来直去，说话冷死人不偿命，从不会像柳梦微一样照顾受害者的情绪，也从不知道什么叫循循善诱。

文峤把床边的金属杆敲得梆梆直响，以命令的口气对着看不见人的杨希敏问道：“罗婉去了哪里？”

杨父见他这种态度，立刻暴起，正找不到人发泄情绪呢，偏偏他这时候撞到枪口上来。

“你是什么人？你这是什么态度？警察，这有人骚扰我女儿！你们赶紧把他抓走！”

凌泠有些无奈地对杨父说道：“这位是我们领导，也是来办案子的。”

杨父愣了一秒钟，嘴上虽然依旧不依不饶，可气势明显弱了几分：“那就赶紧去找证据抓凶手啊，别再刺激我女儿了，没看到她已经这个样子了吗？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

“那你倒是问问她为什么不肯配合？”

杨父喉咙又高了起来，他个头不高，甚至需要抬头才能直视文峤的眼睛，此时却像一只护崽的狮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不应该是你们的工作了吗？你们这帮警察，抓不到人就只知道围着一个人翻来覆去的审，难道不会想其他的办法吗？”

文峤实在没时间和他胡搅蛮缠，直接对着蒙着脸缩成一团的杨希敏说道：“小明，你过来！”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竟一下子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就连杨父也呆住了，他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

一直缩在床上的那团身影似乎也被这声“小明”唤醒了，慢慢露出了她那张苍白的脸。

杨希敏呆滞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可很快又落寞下去。如同是见到了想念许久的爱人，却在最后一刻发现原来认错了人。

“回答我几个问题。”文峤没等她回答，简短且坚定的说道，不容任何人质疑。这回杨希敏竟然没有什么反抗情绪，似乎默默承受了下来。

凌泠看得一阵腹诽，美男计对心理受挫的小女孩竟然也这么有用，这样比起来，柳梦微刚刚又是多方铺垫，又是好言安慰，好不容易才从她嘴里套取出情报来，简直是远远落了下乘。

“这一个月来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人，如果让你再见到他，你能认出他来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绑架你？”

“不知道。”

文峤指着罗婉的书桌：“你的室友罗婉，去了哪里？”

杨希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到她。”

“昨天你回来之后，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杨希敏又开始踌躇起来：“……我不知道，我昨天回来之后就睡了，醒来后就没见到她。”

这回轮到文峤感到惊讶了：“那你的睡眠质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杨希敏偷偷看了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难过：“对不起，对不起……”

“罗婉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女孩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睛：“没……我不记得了……”

杨希敏的书桌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垃圾桶，一张小小的红色糖果包装纸醒目地仿佛被打上了高光。文峤拿出一副橡胶手套和物证袋，将这张糖纸收了起来，然后递给凌泠，说道：“拿回去给江蓉，让她做个毒物检测，重点检查是否含有镇静剂类药物，同时收集上面的指纹。”

凌泠依言接了过去，飞奔出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