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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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郑西南鄙

机会放在面前。

郏邑,打,还是不打?

周王林有些犹豫了。

按照周礼,应当先下战书,等郏邑之人从睡梦中醒来,第二天在原野上列阵决战。

身为天子,怎么能带头破坏周礼呢?

周公黑肩将早已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天王、外舅,臣婿诸儿再拜稽首...”

...

礼,是仁的外显,仁,是礼的内核。

如果失去了仁而追求礼,不过是得到一个空壳而已。

如果失去了礼而追求仁,仍然能有仁的实质,只是少了一点华丽的外表而已。

现在郑伯寤生目无王室,是世间的大不仁,对于仁德相等的对手,必须要讲礼,才能不落下风,至于以顺讨逆,还要礼来做什么?

借口已经有了。

打,必须打。

打,能为大军取得一处安身休整之所。

从后方转运来的粮草就有了地方存放。

万一在郑国境内不幸战败,也可以用来暂时立足,收拢败军,保障退路。

如果不打,偷偷潜入郑国深处,一旦战败,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即便一切顺利,郑国人反应过来之后,也能从郏邑截断王师的补给通道,不需要交战,只需要据城而守。王师要么回军反攻,要么只能饿死在郑国境内。

如何保证不打草惊蛇呢?

先围再打。

悄悄地围上去,射箭的不要。

王师的战车在远离郏城的河岸边停了下来,只留下少量的徒卒看守。

为了不发出声响,只选取了身着皮甲的甲士,不过原本也没有多少是穿铜甲的就是了。

甲士徒卒人口衔枚,蹑手蹑脚地绕过城池,集合在郏城的东门处。

郑人毫无防备,连夜间站岗放哨之人都歇着了。

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北门和南门。

王师的主力担着攻城梯,轻悄悄地摸到城西墙脚下,小心翼翼地架了上去。

不讲武德地发动了偷袭。

郏城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邑,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防御力量,王师攀上城墙的瞬间,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

更何况郏人此刻连正在遭受攻击都没有意识到。

士卒蹬蹬地奔下城去,城邑中的居民还在熟睡之中。

直到次日旭日东升之时,居民们才发现城中来了不速之客。

披坚执锐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像是好惹的主,已经接管了整座小城。

邑大夫也被捉了。

算了,该干啥干啥去吧,何必拼命呢?

王师留下约摸一千人看守郏城,主力转而北上。

郑国高氏、钧台二邑的农人已经收割完了田间的粟米,农妇们正在给谷粒脱壳。忙活了一阵,抬头歇上一歇,才猛然发现,日常行走的田垄上居然开过来一支不知其数的大军。

这地方地处西南鄙,陈、蔡、宋国进攻郑国,都不会从此处经过。这里的郑国人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只觉得十分新奇,多数人一边舂着粟米,一边抬头观看,有好事者干脆舍了手头的活计,跑过来围观。

过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有人意识到,这支大军不是郑国军队,而是来攻打郑国的!

撒开腿跑起来,要在敌军赶到之前给邑大夫报信。

年轻的新任虢公在战车上观望,见有人跑了起来,知道是要去报信了,便引弓搭箭,瞄准那个农夫。

周公黑肩驱车上前,在虢公林父面前妨碍了一下,那农夫已经跑远了。

虢公仍举着弓矢,转而瞄准周公黑肩,怒道:“此人要去报信,公为何挡我?”

“虢公一射,鄙人皆惧而奔走,往告其大夫者不知几何也。”

“若一人往告,彼未必信之,十人往告,彼焉能不信?”

周公黑肩望了望那人奔去的方向。

虢公林父叹了口气,收起了弓矢。

王师加快了进军的脚步。

日暮时分,王师先锋进抵至高氏城下。

郑人果然并未做好防御的准备,连城门都还洞开着。

虢公林父擂响战鼓,命令麾下的战车即刻出击。

二十乘战车组成的先遣分队抛下跟随的徒卒,加速奔驰起来。

另有六十乘战车稍稍拉开距离,跟在后面,保持着与徒卒的协调。

徒卒们就比较苦了,不仅要扛着长矛或者干戈拔腿奔跑,还得吃战车的尾巴灰。

虢公林父眯起眼睑,防止扬尘飘入眼中。高氏城的城门仍然毫无动静,大概是那个前来报告的农夫并未引起郑国人的重视。

只见先头的战车已经冲入城内,大功即将告成之际,高氏城的城门轰然关闭。

什么?

入城的通道突然关闭,出击的战车不得不驻足停下。连带着后方跟上的车乘一时难以刹住,撞在徒卒的阵列之中,幸而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城内传来厮杀之声。

郑人原来早有准备。

这种坑蒙拐骗的做法,符合周礼么!

虢公林父焦急得手足无措,一拳砸在车轼上。

年久失修的战车,车轼的横木中心其实已经朽烂,这一拳下去,便噗嗤一声,垮了下来。

断面的木刺扎得虢公林父连忙抬手查看,嘶哈地不停吹气。

城内传来战马的哀鸣。

青铜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喊杀声撕心裂肺,令人不寒而栗。

虢公林父搞不清楚现在城内的情况,只能命令麾下王师缓缓围拢上去,将高氏城堵了个水泄不通。

却听城内的厮杀之声渐渐平息下来,那二十乘的甲士恐怕已经...

从高氏城的城楼上,一个头戴高冠的脑袋探了出来,向着恨得咬牙切齿的虢公林父大喊道:

“我乃郑上大夫祝聃,那日在滑国费城城下射中周公黑肩服马之人!”

“国君有命,令我在此犒劳王师,为天子接风洗尘!”

虢公林父不顾裹着布巾的伤手,勉强拉开弯弓,瞄准那个自称为大夫祝聃的脑袋。

嗖地一箭,那个脑袋却向下一沉,箭射了个空。

祝聃又冒了上来,再喊道:“足下何人哉,好箭术!”

虢公已经怒不可遏,强令大军攻城。

王师正要压上,后方周公黑肩又赶来阻止了。

“虢公,郑人已然有备,如此攻城,城不克而杀士不知几何也!”

“周公!”望见周公黑肩也来了,祝聃又开口大喊,“费城城下,多有承让!”

周公黑肩黑着脸,搭在虢公肩头的手捏得虢公林父几乎泪目,“只可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