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斩美人劝酒
或许是需要镇压一地尸体的缘故,这位小旗的雄厚气血,毫不掩饰地四溢而出。
观其雄浑程度与凝练程度,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二流高手!
李长生只是看起来傻,又不是真傻。
若锦衣缇骑的小旗官都是这个水准,那上面那些总旗、百户、千户乃至镇抚使,指挥使之类的,岂不是人人一流高手起步!?
这么逆天,全天下哪里平定不了,什么建奴能蹦跶起来?
这小旗的年岁也就二十出头,一身功力已突破五十年的大关,这里面要没点说法,李长生当场,就把手里的板车啃了!
不是武学奇才便是资源丰厚,而哪一种,都说明了此子绝非凡人!
以他的本领,才堪堪做个小旗,其背后的隐情李长生不想知晓,也不敢知晓。
除非有啥事危及到了自身,否则他只是个平凡中带着呆傻的焚尸匠。
心中给这位靳姓小旗标记了重点,李长生将这篇翻过。
搓搓手,他有些兴奋地起炉烧火,准备开始单抽出奇迹了。
以防万一,没敢催动法诀。
这尸体倒是个没眼力见的,见李长生老老实实地准备抱她上去,竟开始微微震动。
额头上的镇尸符无风自动,向上飘起的幅度越来越大。
“姑娘,给个面子啦!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别逼我给你来两拳哦!”
微微摇头,李长生只无奈地劝道。
凶尸的面容也愈发狰狞起来,本来紧闭的眼皮偷偷裂开一条缝,里面有黑点来回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偷偷往外窥探着。
“哎,最后一次警告了哦!我可是真诚地尊重每一位对手,不会因为你是女生我就手下留情的!”
那两粒眼珠死死地盯住李长生,腮帮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女尸的指甲开始慢慢伸长,尖利中带着邪异的光泽。
“乃格兰的!非得大逼兜子操练你才高兴了是哇!?”
本来准备公主抱的李长生,二话不说抬掌摁了上去。
法力暗涌下,南明离火一丝热意传递了过去。
女尸一滞,气势汹汹的异变戛然而止。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镇尸符啪地掉落下来,尸体重归安详与平和,丝毫看不出上一秒还想起尸扑人的凶残模样。
只是那指甲却很难变回去,此刻被女尸“小心翼翼”地藏到身下,好达到自欺欺人的目的。
李长生也懒得计较,反正结果都是上炉,最后还成了自己的盲盒。
无论生前做了些啥,对于这些死者留下的躯壳,李长生还是抱着三分的感谢与尊重的。
老老实实等着炉火将其焚化。
那张镇尸符李长生很眼馋,但也不敢私自揭下,还是那句话,难不成藏裤裆里啊?
而且话又说回来,毕竟是贴过尸体的玩意儿,自己二弟虽然最近连底裤都穿不起,但也是要讲点卫生的。
墨水滴落,回响声里画卷拉开,这位女子的一生开始跑了起来。
流民并不是当朝才出现的。
只要百姓活不下去了,老实点的叫流民,不老实的,那就是流贼。
女子原是大同人士,小时候建奴南下打草谷,受了波及,与家人一起沦为流民。
一家子都饿极了,但好歹没做出易子而食的行径。
到了太原府,爹娘将她卖作奴籍,一家人这才活了下来。
她不怨恨爹娘,因为成了奴,她反而能吃上饭,能有条活路。
一直以来她都有个愿望,就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哪怕远远的见一面,也是好的。
可终不能如愿,不知他们是在太原府落了脚,还是被驱赶去了他处。
幸而在所有买来的奴里,她的模样算是不错。
为了将她养得更“诱人”些,偶尔还赏下几口荤腥肉食,比起之前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
在石府慢慢长大,女子也是看到了许多事。
比如少爷们养的狗,每日都得精挑细选的好肉伺候;家里粮食在仓房堆得满溢,就把里面陈旧的那批拿去“赈灾”;夫人小姐们的衣裙,日日不同,而且从未重复过……
她知道。
她该感恩,该庆幸,自己有口饭吃,还能吃到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肉!
但直到某天,她碰巧听到后厨的切墩儿闲聊。
“那些剩下来的肉咋办?”
“切点好的带走,剩下的边角烂肉,给那帮后院儿的煮了吃,反正都是肉嘛!有的吃就不错啦!”
“也对,不过看样子还得是牛肉,这猪肉剩的也太多了……”
有火被引燃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该对主家感恩戴德的。
可她想不明白,或许真的,天生有人就该吃好肉穿好衣,自己这种下贱人就该为奴为婢,应该,是吧?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位白莲教的高人。
她在后者的引导下,教导下,慢慢踏上了修行之路。
这条路的基石,是一位管事的心脏。
当着她的面,白莲教的高人将平日里趾高气昂,时常猥亵她的那位管事掏了心。
高人问她吃不吃。
再被灌了碗符水,在熬过肝肠寸断的痛苦过后,她便入了教,成了白莲教安插在府中的内应。
借助道行与身份的掩护,一些流转的消息被她探知。
此刻也是尽数被李长生知晓了去。
日子就这么过着,大小阴私被她交给了“联络人”,只是石府的末日还未到来,她的死期倒来临了。
修习邪法过后,她的姿容愈发过人,也因此得以侍奉家族高层,被屏退至远处后也可暗中偷听。
只是昨日石府会客,来人尊贵非凡。
同石家一样,乃是并州豪族,太原王氏的来客。
与石家、田家这种商贾豪族不同。
太原王氏虽然家道中落,曾差点灭族,但终归是延续了下来,而且凭着在并州世代经营的底蕴,成功复兴,重新在太原立住了脚跟。
其显赫程度不必多说。
田家与石家,李长生之前从未听说过,可太原王氏,哪怕是个乡下痴儿,也同样有所耳闻。
换句话说,这些绵延数个朝代的世家,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
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大明亡了,这些世家也基本没事儿。
一朝天子一朝臣,臣子不还是世家豪族出来的嘛!
石家当代家主,名为石尚。
密会王氏,倒不是石家图财。
原因很简单,石家做的是与煤相关的生意,其资财之巨已无需赘述。
石尚与王氏代表的密谈也很简单,我出钱,你出力,而且只要事儿能办成,你王氏随便开价。
王氏是作甚的?
原先族人入朝为官,拨弄风云,在差点灭族之后被吓怕了,转到暗中,凭借资历与关系网络当了政治掮客。
他们是没人当官,但影响力丝毫不下当年,甚至犹有过之。
官场上的人物,难免会得罪人,结私仇。
可你不入朝,不结党,只在边缘活动,从不发表意见,还喜欢在各种大佬成长起来前投资。
那大家都喜闻乐见,乐意交好。
石家想要政治资源,王氏想要钱,很他妈多的钱。
双方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许不快的小插曲。
石尚劝酒,王氏来客不从。
石尚佯怒,笑问道:“难不成非得我效仿先人,您才赏脸吗?”
王氏来客笑而不语。
石尚会意,哈哈大笑,身后侍从上前挥刀。
女子原本恭谨地跪地垂首,闻言大惊,那点微末道行来不及反应,便被乍放的刀光劈碎。
美人头颅飞起,身子却还保持着跪坐姿态。
胸腔迸出的血液一股股喷洒而出,来客微微一怔,随即也是与石尚相视一笑,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明近在咫尺,可那侍从只轻巧地挪动脚步,站到了这一侧。
那飞来的鲜血便没有一滴能污了二人的身周,被尽数震碎于空中。
这是女子飞起的头颅,最后记录的一幕。
她的思想,她的故事,她的愿望。
在两位大人物的玩笑间堙灭。
就算刀客斩首时眉头微微一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随即也是恢复了正常。
看来即便身怀修为之事暴露,在这等强者眼中,也只不过是显眼一些的蝼蚁罢了。
任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秘密,刀锋落下,皆成齑粉。
这就是强者的视界。
李长生越看越心惊,直到画卷凝聚成墨迹金光,奖励给出后,才缓缓回神。
这人,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的存在了。
突然出现的靳三川,他好奇但不惊奇。
因为二流水准的战力,李长生自己也算一个。
可哪怕隔着水墨画卷,石府那名刀客那朴实无华的一刀即将落下时,李长生甚至感觉自己的脖子都麻痒了起来。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只有实力跟得上,才能看出这一刀的恐怖之处。
或许是刀客本身性格使然;或许是怕扰了贵客;又或许是刻意炫技,展露石家的肌肉。
总之以李长生当前的眼光来看,趋近完美,毫无破绽。
他自问哪怕是自己,在面对这一刀时,恐怕跟女子没啥区别。
顶多能勉强躲开要害,让人家多费一刀罢了。
真正的高手,再结合其后来凭空阻隔血液的手段,已经不是二流的范畴了。
穿越后,第一位一流水准的强者出现了!
哪怕其声名没有广泛传播并背书认可,但李长生可以确认,最低也是个准一流高手,其功力,最低也有个八十年!
给石家打了个大大的星号。
李长生本来略有自得的心思被瞬间浇灭,并反复洒水,防止死灰复燃。
石家有这样的高手,只有一个吗?
王氏底蕴更为深厚,而且还是石家变相求王氏办事儿,王氏有没有藏着这等高手?
而田家呢?
敢做这等叛国灭族生意的家族,没有真正的强者坐镇,谁信?
就算一家一个,这也三个了。
更何况太原府身为山西府城,并州中心,李长生本以为能有三五位一流高手,已经算是相当有牌面了。
但机缘巧合下偷看了一眼,才知道这帮老六,个个不简单。
保守估计,光太原府的准一流及以上的高手,差不多也得有双手之数。
将女子骨灰放好,李长生把第二具尸体弄进焚尸炉烧着。
坐在板车上,他倒有些纳闷儿了。
他只是好奇,有个很有趣,很天马行空的趣味幻想而已。
一个山西,就能有这么多一流强者,那大明朝加起来,上个三位数不过分吧?
那集合起来,直接偷袭建奴的老窝,或者直接袭杀东南沿海的倭寇头领。
斩首行动,一波带走,应该没毛病吧?
但随即他也是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或许是前世玩游戏玩多了,总觉得这些人能如棋子般,被他随意调动,且绝对忠诚。
这大明朝,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他判断的没错,大明出身的一流战力,能有百位以上。
可这些人里,真正能调动的,恐怕就……
当然,这和他们的私心,与背后势力的想法有关。
但大明自己,也是酿成这等局面的元凶。
建奴虽凶残善战,但国战,靠的从来不只是这些。
包括人口,资源在内的综合国力,才是国与国之间对拼的胜算所在。
大明虽说现在是两京十三省,人口高达几千万,但却屡屡被人数不过百万的建奴击败。
原因很简单,这几千万人的劳动成果与血汗,能有多少能进到国库里面,成为国家的动力?
各地的藩王豪族,各层的党派官吏,还有各种懒政恶政的法令,早已榨干了民力,将其收入各自囊中。
建奴虽然可恨,但其也确实凭借铁血严苛的手腕,强行凝聚了百万人的生产力,战斗力。
若是按正常的进展,大明迟早要亡。
不是内部崩解后被建奴逐一击破;便是被打穿九边,攻破京城后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最后流亡海上,沦为历史。
目前的流贼义军虽然初具规模,但内里不成气候,没有称王称帝,再造乾坤的气魄。
李长生不愿承认,但根据他浅薄的经验与认知来判断,最后建奴入主中原的概率,很高,非常高……
可他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就算在暗中冒险对付建奴,这腐朽的大明,继续苟延残喘真的是好事吗?
浇了几瓢火油,李长生望着升腾雀跃的火焰怔怔出神。
算逑!亡了算了,这种垃圾王朝,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想不通的李长生索性不想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把自己带入了忧国忧民的读书人的角色,可能这是刻录在基因里的文化钢印吧。
但现在的他,指点了一番江山,才发现以自己的实力,在太原府都得老老实实盘着,更遑论微操天下。
“慢慢来吧,”李长生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虽然我不想死,但有些事情,还是值得我冒险一下的……”
“反正命在我自己手上,重活一世,换个活法,就尽量让自己少些抱憾终生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