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首次进城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
孟远怀里揣着五元钱，准备出发去城里了。
昨晚，他把去城里的计划跟爸妈说过后，母亲主动从衣柜里摸索半天，摸出一块旧手帕。
一层又一层地打开，里面跟心肝宝贝般包着的几块钱，是母亲存了很长时间的。
家里偷偷私养了两只母鸡，平时生的蛋从来舍不得吃，拿去换下了这些钱。难怪昨早孟远连只鸡蛋都找不到，都被母亲藏起来拿去卖了！
这统共不到十元的家底，母亲是留着给孟远买书买笔的。
如今既然已经放弃了高考，书、笔也就用不着再买了！
孟远出了门，往村外走去。
他特意稍稍绕了点道，就是想经过董小莲家的门前，哪怕远远望一眼她的家门也好。
光线还不是太充足，加上起着一点淡淡的雾气，孟远张望了几眼笼罩在朦胧之中的董家土坯屋，想象着董小莲还沉睡在梦中的样子，转身便要大步前行。
朦胧中却传来声响。
一转头，董家的那道旧木门吱呀一声悄悄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向外张望着，探身溜了出来。
是董小莲！
只见她窈窕的身子分外灵巧，跟只刚放出的兔子似的，轻快地跑来。
雾气被她一层层荡开，有如波动的涟漪。而她如同被这层层涟漪推送着，来到他跟前。
“怎么走得这么早？”
她抬起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问。头发显然只是匆忙梳理的，几缕乱发拂在脸颊，却照样那么秀气养眼。
“特意早起等着我经过吗？天都还没大亮，快去再睡会儿，听话！”
他想想也知道，小妮子显然是没怎么睡好，趴在窗前等他经过呢！一想到这，孟远心里泛起一丝怜惜。
她却不答他，而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枚鸡蛋来！
“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搭得上车呢，我偷偷煮了两只蛋，快揣上，路上饿了，边走边吃！”
孟远没有推辞，任由她将鸡蛋塞进他的裤兜里。
但他心里头清楚着，董小莲家里条件一点不比他家好，鸡蛋平时都是舍不得吃，用来换钱的！
他感动地握住了她的双手，而她也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后来他怕被董父起来瞧见，勉不了会责备她几句，这才松开她的小手：
“好了小莲，去补会觉吧。我办完事很快就回村了，不会在城里一直呆的！”
“这一来一去得不少时间。中午记得要找饭馆吃个中饭，不要空着肚子硬撑！还有，如果办完事太晚了，不要急匆匆回来。夜里山路不安全！”
说着，董小莲捏住一把东西又往他裤兜里塞。一边塞一边说：
“这两元钱你带在身上，吃中饭也好，晚上住店也好，总之有用得着的地方！”
孟远一急，这个他真不能收！
两元钱在那个时代，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钱。只要两毛钱，他就能找到饭馆吃个中饭。而至于两元钱，已经足够他找旅社住一整晚了！
孟远清楚，这两元钱，对于日子过得本就苦巴巴的董家来说，是很金贵的！
他连忙掏出来，要重新塞回小莲手里，不料董小莲俏脸一板：
“我没拿家里的钱。这两元，是我自己全部的积攒。你要是不收着，我就跟你翻脸了！”
说完，她更是直接扭过身子，一阵风似的，跑了！
孟远总不能追回她家里去吧！
走在泥土路上，孟远心里沉甸甸的！
那两元钱他掏出来看了，是一些毛票，甚至夹杂着很多一分一分的！
虽然统共只有两元，但却是她用整个少女时代，一分一分积攒起来的。现在却只是一眨眼功夫，全都给了他！
小妮子心里到底有多爱他？孟远发现，或许前世自己所感受到的，都还远远不够。
心里头潮潮的，走在灰扑扑的路上。孟远愈发坚定了，这次的事一定要办好。接下来，就算流再多汗，也要让小妮子过上幸福、快乐的好日子！
这是一个星期天。等到孟远搭上车，赶到城里时，已经是大上午了。
孟远去了公园附近。
这家公园位于好几家国营工厂的附近，所以一到了星期天，人还挺多的。
看得出来，逛公园的以工人家庭为主。小孩们穿得明显比农村娃鲜亮多了，在父母或者老人的陪伴下进到公园，开心地在长满花草的公园路上奔跑、跳跃。
与后世那种免费开放的绿地公园不同，现在的公园大多都是要收门票的。一些掏不起门票的群众，则在公园外的大片空地散步、观看。
孟远留意到，公园门前的那片空地上，有人摆着小摊，卖麦芽糖、冰糖葫芦、儿童玩具。
虽然小摊贩只有那么廖廖的几个，但与孟远设想的却一致：
城里比大马村更早一步感受到时代的复苏，就现在，已经有一部分心思活泛的人，开始摆摊经营起小生意！
而且从现场情况看来，还蛮受欢迎！
就那么几个小摊子，却被前来逛公园的人们围拢。无论甜食，还是儿童玩具，都卖得很快。
小孩们衣着鲜艳，一手捏着糖葫芦，一手牵着式样简单的风筝，在草地上跑着、欢叫着。虽然吃的玩的都那样单调，但他们脸上洋溢的欢快，一点也不比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儿童少。
计划在心里进一步成熟后，孟远没有继续在公园附近逗留下去。
他沿路打听，找到一家百货商店。
很顺利的，买到了两支毛笔、两捆橡皮筋、一筒细线、一叠厚实的红色纸。
接下来却颇费了些劲，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分别买到铁丝，以及那种可以用水去兑配的颜料。
在那个物价便宜的年代，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都不贵。总共加起，只花费掉三元。
然而，这三元钱的简单原材料，却寄托着孟远第一次尝试赚钱的希望。
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双手，能够做出令这个年代耳目一新的奇妙东西来！
如果实现，不仅有趣，或许还能令人们为之纷纷惊艳！
孟远对此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买齐这些，太阳已经有些偏西。孟远的肚子一阵咕噜，确实饿了。
找到一家饮食店，孟远要了一碗素粉，给了一角五分钱，加上二两的粮票。
吃完后，孟远见还有时间，又赶往其他两家公园去观察了一番。
直到差不多了，他才带着买好的小物件，开始返回乡下！
重新出现在山村的泥土路上时，已是黄昏时分。这个点，村民们已经陆续散工回到家里。
一进到村落，孟远才发现，今天的村子并不平静。
一阵剧烈的争吵叫骂，夹杂着女人的嚎哭，刺激着孟远的耳膜。
发生什么大事了？
孟远拔腿就往村子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