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莎莎波奇
第六十三章莎莎波奇
莎莎看到一群人席卷而来,只有少部分骑着马,大部分持着战斧、刀剑,还有一些拿着弓箭。
他们可以顺着国王大道向南逃跑,但逃跑从来都不是氏族战士的选择。
她拿过作为信物的羊皮袋子,塞进了衣兜内,转过独角兽,根据阿爸的命令,向着南方而去。
她边逃边回头,希望阿爸、骑兵伊万能够把这群强盗全部杀死。
他们骑兵都没有多少,怎么会是阿爸他们的对手,虽然,他们的人数很少,但氏族战士从来都可以以一当十。
是吧?
国王大道上还有少量的雪,看得出来,这条大道并没有太多人走,偶尔只有几只兔子脚印以及狐狸脚印印在积雪或者裸露出的泥巴上。是兔子或狐狸的脚印么,她没有时间观察。
若在其他时候,她会顺着脚印钻入两侧的山林,寻找他们的痕迹,把它们抓出来,但现在不行。
林子里还有狼吧?听大人们常说,北境被狼统治,那得有多少狼?而且听说北境还有一块巨大的森林,名字也与狼有关,叫狼林。
应该是有狼的吧。
她决定,在出现危险前绝不会钻入两侧的山林。
顺着道路往南奔跑了好一段时间后,她停下独角兽,往回看,战斗的嚎叫之声仍未停止。
他们已经接战。她看到骑兵伊万率先冲入敌群,后面跟着布扎、卡隆、灰手,伊万拿着长柄斧,连续砍掉好几个人头,远远地,她看到了野人们血溅得老高。
她看到红头发的女人不断射箭,每一箭都带走了一名战士,卡隆和灰手他们全死了,红头发女人的羽箭穿过了他们的脖子。
该死的女人。她想返回参加战斗,让自己的箭也穿过她的脖子。
她阿爸从另一侧冲进了敌群,他胯下的独角兽这个时候应该在疯狂向周围放电,她看到野人尚未接触他便已倒下了一片,后面的战士追了上来随手收割。
骑兵伊万注意到拿着弓箭的女人,冲锋着独角兽,独角兽的尖角狠狠刺入红头发女人的胸膛,她软软歪倒。
几名野人这个时候将剑狠狠刺入独角兽。
莎莎感觉心在滴血。
“快跑!”她听到山猫叔叔对她大喊,随后莎莎就看到野人砍下了他的头。
莎莎拍拍独角兽的脖颈,死死搂住它,忍住眼泪,让它加快步子向前。独角兽的耐力比马强,但速度可能没有马快。
搏斗的声音渐渐被她自己的喘气声覆盖,她看到远远向他奔跑过来的骑兵,三名骑兵,只有三名。
她转过独角兽的头,轻轻对它呼喊,它立刻岔开国王大道,跑入路边的深沟,拼命向一旁的密林钻去。
沟里茅草枯黄,在独角兽的野蛮冲撞下,莎莎觉得双腿、双臂和脸都被灌木割伤,尤其脸上的一块,她感觉划开了长长的伤口,疼极了。
独角兽在三名骑兵快要追上时,顺利进入了密林。
过来吧,过来吧,到了森林,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献给树神,一个个吃掉。
她骑着独角兽在林间飞驰,途经之处,惊起飞鸟阵阵。
她从口袋中取出了猎弓,这个时候她发现,脸上的伤口已经在往下滴血掉落,染红了手背。她随手将手背的血迹擦干,指挥着独角兽。
三名骑兵仍紧紧跟着她,相互之间大声呼喊着,示意她的位置。
森林是独角兽的天下,不是马的。她想。
她侧回头望。追兵太远,猎弓没有的机会。
她继续往森林深处而去。
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要杀阿爸,杀红鲤鱼,杀山猫叔叔?我们刚到北境!
北境不是很安全么?
林间散布着苍凉又茂密的古木,常年青翠的古树们在地面翻腾着扭曲的根系,冬天已至,枯萎的藤蔓零零散散地挂在树枝上,独角兽经过时,他们摆手相迎。
更深处显得浩瀚和黑暗。很好,到了那里,更容易狩猎。
他们一定以为我会怕他们,会慌不择路。不会不会,我是波奇之女。
森林更深处的陈年积雪深厚,好像阳光都无法照射到那,雪下是松软的树叶,小独角兽艰难在上面跋涉,踩出一个个深坑。没一会,它的速度变慢了,口里喘着粗气。
莎莎知道不能继续往里了。
她和独角兽在深林里留下的脚印会像那些在路上留下脚印的狐狸、兔子,会被猎人追踪到。
她要当猎人,而不是猎物。
她下了独角兽,摸了摸它的脖子,示意它在树后静待,然后拿着自己的小弓,向另一个方向匍匐走了过去。
把他们当成聪明的猎物。莎莎对自己说。
她努力深呼吸,试图压平剧烈跳动的心。
风从林间穿过,从树顶带下来一些冰屑,沾到她的脸上,她感觉很舒服,脸上受伤的地方正火辣辣般疼呢。
“出来!女孩!我们已经看到你了!”她听到有野人在喊。
“只要乖乖出来,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仍是那名野人的声音。旁边附和着其他语言,她完全听不懂。
他们分得很开,没有走在一起。
莎莎不会莽撞出手。
她曲着身,顺着野兽留下的脚印坑往前。脚踩在松软的树叶上,她感觉踏实。
她躲在了一棵哨兵树后,哨兵树笔直,叶子像针一样。哨兵树笔直的树干不适合躲藏,但没有办法,她已经看到一名野人在慢慢靠近。
他穿着兽皮,裹得层层叠叠,如果箭只射在他的身上,以她小弓的力量,肯定无法造成损害。目标只能是露出的头和脖子。最好是脖子,那里最脆弱,只要射穿,他就没有活着的可能。
或许还能让他慢慢死。
她听到马踏着雪的声音,脚踩着树叶发出的声音。
她从箭筒里取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
把他们当成猎物,她告诉自己。
三只大一点、聪明一点的猎物。
她尽可能俯下身,躲藏在野人的视线范围外,等待他接近。
声音慢慢拉近,马的脚步扫过积雪,踩在雪下的枝叶上,噼噼啪啪。
她露出一点缝隙,拉开弓弦。
“独角兽在这里!”他听到声音,然后又是一阵她听不懂的语言。
在她旁边的骑兵这时调转马头。
就是这个时候,她从哨兵树后探出,举弓而发,利箭瞬间飞出,射出的一瞬间,她就知道骑兵活不下来。
野人应声倒地,马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她迅速转移躲藏地,向独角兽所在的位置靠近。
她取出了第二支箭。
两名野人骑着马,迅速靠近,看到死去的野人,他们立刻下马,小心躲在了树后。
森林恢复安静,莎莎能听到那名中箭的野人倒伏在地挣扎的鼻息声,血液一点点从射穿的脖子溅射而出,染红了周边的雪。
浓厚的血腥味在这个时候播散,驱走了林间冰冷清新的味道。
我是猎人,我是猎人。莎莎想,山神树神在保佑我。
她吹响口笛,发出长长的尖啸声,啸声穿透林间,独角兽听到,哞哞叫地穿梭而出,向两人的躲藏地冲了过来。
莎莎穿出树后,拉满弓弦,对着露出头的敌人狠狠射出,箭瞬间弹射而去。莎莎看到羽箭从侧面没入野人脖子,他无声倒下。
另一名野人对着独角兽甩出长斧,正中独角兽面门,它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他没了兵器!
莎莎抽出第三支箭。
迅速向前靠了上去,野人见状,慌张地骑上马,树遮挡了一点视线,他转身已向林外逃走。
我是猎人。
她想快速追上去,给他也来一箭。
独角兽仍在痛苦地叫,莎莎盲目地朝着逃跑的野人愤恨地射出手中的箭,而后转向独角兽。
秃了的铜斧头在它额头砍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已经沾满了它的口鼻。
“嘘嘘……我来帮你。”她不断安慰。
看着血口,她忍不住想哭。
看到她过来,独角兽忍不住向她伸过了脸,她感觉她整个脸都沾上了血。
“等一等。”她跟独角兽说。
独角兽颤抖地哞哞叫,声音也让莎莎心痛。
她从独角兽的后面的袋子中取出了粗布,将独角兽面颊上的血不断擦干,但血一直往外涌。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用布将伤口死死按住。
好一会后,独角兽软软地卧伏在地,布上已经满是鲜血。她顺着独角兽的伤口看了过去,隐约能够见到里面的白色骨头。
“等等我,等等我。”她对独角兽说。
她向最近的一具“尸体”走了过去,他仍在颤抖地挣扎,羽箭伤到了他的气道,他双手死死抓着脖子。莎莎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她抽出了匕首。
花了很久,费了全身力气,她才勉强将野人拉得靠近独角兽一点。
“愿他的生命娱乐你。”她低声呼唤,希望他父亲和祖辈们信仰的神灵能够帮她。
她抱着独角兽,等待它重新站起来,眼睛始终盯着野人消失的方向。
她后悔地哭泣,她本来可以等待敌人自己露出破绽后再行动的。
当远处传来狼嚎声后,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仔细聆听。她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已竖起。
“我们该走了。”她对独角兽轻轻说。
独角兽从雪地里挣扎站起,眼神里全是疲惫。
莎莎走在它身旁,与它一步步离开这块血肉淋漓的地方。
当夜晚降临,这里就是狼欢宴的地方。
她不知道走多远才能与狼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它们边走边停,独角兽发出轻轻的哞哞哀鸣,像是已经无法坚持。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她伤心地对它说。
它们没有走很远,她感觉自己还能远远地看到野人流淌的那摊血。
当阳光降下树林,世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时,莎莎抱着独角兽,蜷缩在雪地中。
夜晚的丛林刮起风来,莎莎感觉口鼻之中全是血的味道,风里也是血腥味道。她还觉得冷,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独角兽的躯体仍保持温暖。
想到小独角兽可能在明天早上变得冰冷,她就忍不住伤心。
她从兜带中取出了它爱吃的洋葱,但小独角兽只是碰了碰,疲惫地发出哞哞声。
她只好抱紧它。
她被狼嚎声惊醒。
她摸了摸独角兽,它仍在呼吸,轻轻摸了它,让它保持安静后,她缓缓起身,躲在旁边的树后,望向野人尸体所在的地方。
狼群已经在享受他们的大餐。
莎莎不敢发出丝毫动响,并希望两个人能够喂饱狼群,否则,她保护不了独角兽。
狼群饱餐后,发出阵阵狼嚎。
近距离的狼嚎声让她心惊胆战。
大餐享用过后,狼群在原地又开始打闹、争斗,胜者发出骄傲的嘶吼声,败者发出了叽叽的叫声。她在下风口,它们没有发现她。
莎莎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暗中的狼群,当一丁点的弯月从天的这边转向另一边时,它们慢慢离去。一只狼转身离去前,看向了她,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抽出了匕首,握在了手中,就这样保持到了天明。
她感觉到腿已经完全冻僵。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为她阿爸、山猫叔叔还有骑兵伊万等人伤心。
他们都死了吧?她擦了泪。
她放下匕首,搓揉双腿,感觉恢复正常后,赶紧扑向独角兽所在的位置。
她伸手摸向它,没想到它竟然一跃站了起来,发出哞哞声。莎莎高兴得只想大叫。
树神让狼群代替它享用了贡品吧!
这次独角兽愉快地吃了洋葱,只是精神明显还不够好。
它额头的伤一夜之间已经结了疤,疤痕丑丑地出现在原来闪电所在的位置,将闪电粗鲁地分成了两半。
只要它还活着,闪电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她沿着森林边缘靠着国王大道一侧缓慢向前。
当她感觉已至正午时,她隐约从林间的缝隙上看到了向南的行人。
她示意独角兽停下,藏在一棵山毛榉后,她自己则向前趴下,从森林里对外窥视。
红鲤鱼,她瞬间认出。
他好像变高了,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