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不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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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气渐暑热了

黛玉入内,见厅中红绿相掩,少女围着团,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刘巧兮见蜂琴引着黛玉来,便笑问道:“蜂琴姐姐,这仙子般的人物,是哪家的姑娘。”

蜂琴道:“是林盐政家的姑娘,便带给大姑娘了,我还回去伺候老太太。”

刘巧兮道:“姐姐自去吧。”

上前牵着黛玉的手,笑道:“林姑娘来这里,竟要像回了家一样才好呢。”

又道:“昨儿珣二哥反复叮嘱我来着,还怕我不尽心,专门派了个丫头来。”

“香菱。”刘巧兮道,“还不来见林姑娘,忘了你家公子让你来干嘛了。”

香菱正围在一张圆桌边上,往里头张望着,原来是在论诗。

这丫头自跟了贾珣以来,并没专她日常管的事,只在贾珣回来后伺候而已,因此得了好些闲,读了些诗。

既读了还不满足,又要自己作。

但贾珣屋里哪有会作诗的人,因此今儿好容易得了机会,听得各家小姐各表议论,书些闺中之作,竟如入了仙境一般,见了好诗,总拍手叫好,众人也任她围观不提了。

听了刘巧兮的话,香菱这才想起,今儿爷让她来这边,是怕姑娘认生,让她跟着姑娘说些话的。

因得了贾珣的嘱咐,香菱也打量起黛玉来。不由想起前日看过的一段赋文来: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林黛玉听闻是贾珣的安排,也打量起香菱来,见她眉目间似有几分呆意,间或几分欢喜,人物风流竟和东府里的小秦奶奶有几分相似。

香菱跑将过来,笑道:“林姑娘,我叫香菱,今儿有什么事,你只吩咐我就是了,我听说……”

刘巧兮打断了她:“有什么只一会子再说。”

香菱连伸手捂住嘴,刘巧兮笑着对黛玉道:“珣二哥只惯着丫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两人续了年齿,黛玉稍小一些。

刘巧兮又引着黛玉认了两个盛装的女子。

一个是乾德帝的二公主,封号新安。一个是阁老许铎的小女儿,人多口杂,都未提名字。

各见了礼,但系初见,亦难有深话。

刘巧兮虽十分热情,但来客渐多,且都是些小女孩,各家诰命聚在一起,难免带着自家后辈,相看一二,府里可接待的人总还少,刘巧兮也顾不上她了,黛玉便自找了个小藤椅坐着。

香菱见刘巧兮去忙,这才开口道:“听爷说,林姑娘会作诗。”

黛玉笑道:“他如何晓得,定是骗你,你却当了真。”

香菱道:“爷才不会骗我的,爷说他虽没听姑娘作诗,但一见姑娘,就知姑娘是会作诗的,那会子我问,怎么能看出来的,爷就说,岂不闻腹有诗书气自华,今儿见了姑娘,这话说得再不差了。”

黛玉听得这话,心中不由暗自喜悦,面上却不显露,问道:“既然如此,怎不叫你家公子教你。”

香菱道:“爷说他虽读过些,却不太会作,更没章法,定要给我请个好老师的,这不,要我趁这机会,来求姑娘呢,好姑娘,你就教我作诗吧。”

黛玉这才笑道:“今儿来,自是刘家二哥的婚事,你不说替你爷好生招待,却使唤上人来了。”

香菱一时不知作何答话。

见她呆住的模样,黛玉笑道:“你既要学诗,定然也做了,可带了来我看,再看收不收你呢。”

香菱一时不好意思道:“并不曾做过,我才看了不久。”

黛玉却不以为意道:“越是如此,才越好的,不至于落了套,要忘了再出来却不容易了。”

香菱笑道:“姑娘是收下我了!”

又喜滋滋道:“若我问姑娘,姑娘可不许腻烦我了。”

黛玉道:“值当什么,过了今日,又见得几时呢。”

香菱念及此,又不免愁闷起来。

黛玉笑说:“作诗是什么难事,就这样了,不过起转承和,当中承转两幅对子,平仄虚实相对,若果然有了奇思,对仗不工整也行的。”

香菱笑道:“怪道我读古诗,有时是极工整的,有时候却错了,听你这么说,原来格调规矩竟不当紧,还要词句新奇为上。”

黛玉道:“是这个道理,咱们作诗,终究以意趣为上,若竟然连趣味也无了,还做个什么呢,难道全给人去评这个音、那个字不成。”

香菱觉得亲近,便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姑娘,该怎么学,你教我。”

黛玉觉她情真,亦有心,便道:“你若真心向学,便不可只挑奇句、妙句来读,尤其词浅意深的,万不可入了这般格局的。”

香菱问:“姑娘既说,诗词要以意趣为高,如何却不读这意思深的。”

黛玉道:“初学者见了浅显的就爱,只当自己也做得出,落了这套,出来却难的,一则这等词句,总是妙手偶得,年月积累,做不得惯常的诗句,二则唯有经过了寒冬,在入阳春时节,方才真知暖和,作诗也是如此,虽格律不是第一要紧事,然而不学格律,不通格律,一律扔掉格律更是不能的,何况闺中之人,志气不足,等闲做不出盛唐气象的诗来,裁剪修饰一番,虽说不得流传史册,总还可堪赏玩的。”

香菱恍然道:“今儿听了林姑娘的话,往日里竟像不曾学了,怪道爷说姑娘是极会诗的,果然不差。”

又问:“那我该从何处学起?”

黛玉道:“可将王摩诘的五言律读一百首,揣摩透了,在读老杜的七言律二百首,再读李青莲的七言绝句一二百首,有这三个人的做底子,再将陶、阮、谢、鲍等人的一看,不用一二年的功夫,不愁做不得好诗了。”

想了想又问:“这些书你可有的。”

香菱笑道:“有的,爷要了好些,他一向不怎么看,都是我看的。”

黛玉心想,这丫头模样生得这样好,又得这些照顾,只怕不是寻常丫头,珣二哥却叫她来照看自己,心里有些奇怪起来。

两人又闲话了几回,便到了入席的时候。

都是闺阁中的少女,也起了兴头,刘巧兮便吆喝着要联个诗,新安公主也应了,众人再无不允的,便限了韵。

一边就着淡酒,一边联句。

黛玉见众人有赞公主之意,虽未必奉承,却也不曾作得奇句来,出这风头,故只是平平应对而已。

宴后,女眷这边又设了戏台子在后边花园里。

贾珣草草吃了些,便打发人去请刘巧兮,在承恩堂后的一间抱厦厅中。

刘巧兮道:“珣二哥不在外头接待,倒来这里头做什么?”

贾珣问:“左右又没我事,何苦去,今儿个林姑娘怎么样,可还开心吗?”

刘巧兮挂着浅笑,也不说话。

贾珣见状,赔笑道:“竟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取出一只小笛子来,说:“你瞧,前儿你叫我去弄的,我这不就弄来了,给你。”

刘巧兮收下短笛,笑道:“算你还有点儿良心,你房里的丫头自陪着姑娘,我瞧着她们倒谈得来,以后倒和美了。”

说着就掩着嘴笑了,骂道:“都怪你,瞧我都说什么了。”

贾珣问:“我见林姑娘一面,可得吗?”

刘巧兮道:“你们什么关系?若人撞见,你倒是不怕,姑娘如何,不行!”

贾珣道:“既如此,也便罢了,你将这个送于姑娘。”

说着取出了一个小荷包来。

刘巧兮骂道:“该死了。”

又俏皮一笑:“不过我喜欢,今儿我帮你,赶明儿我有事,你可不能推脱的。”

贾珣道:“大妹妹说哪里话,就没这档子事儿,你若有事,我也是不推辞的。”

刘巧兮进园子里来,见黛玉正坐在一座假山后边的石凳上,远远看着戏台。因贾母向来不爱才子佳人的故事,因此这样的戏是极少的。

今儿刘太夫人却罕见点了出戏,偶然听得,“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竟觉十分感慨缠绵,又闻“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等语,细细咀嚼,却别有一番情志,令人意断魂伤,不觉悠然神往。

刘巧兮走将近来,见她出神,旁边跟着丫头,也止住她不说话,又见香菱却在一旁拧着眉头,时不时念出一句诗来,又半响不语。

黛玉回过神来,见刘巧兮站在身旁,连起身笑道:“刘姑娘可是寻我有事?”

刘巧兮道:“姑娘今儿个可还开心。”

黛玉被这话问得有些没头脑,答应道:“自然是极好的。”

刘巧兮又悄声道:“这话可不是我问的。”

黛玉更疑惑了。

刘巧兮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笑道:“姑娘第一次来,只留个念吧。”

黛玉接过来,就要给紫鹃收着。

刘巧兮连止住,悄声道:“你身上收着,先自己看,记住。”自走开不提。

黛玉不解其意,随意望去,戏台上却正见红娘上场,心里恍惚明白了什么,陡然一慌,不觉芳心砰砰做跳,脸上微烫。

紫鹃见状,问:“姑娘怎么了?”

黛玉道:“天气渐暑热了。”

紫鹃道:“这假山背阴,下面还流水呢,我还觉得有点凉的。”

黛玉瞪了她一眼,紫鹃便伸了伸舌头笑笑,俱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