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亮不走我也走
今晚的月亮也好像喝醉了似的。
只是偶尔从云堆里探出个头往外面看上一眼,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厚厚的云层里呼呼大睡,忘了她的工作是给赶夜路的人照明。
这可害苦了左向阳。
本来他对这条山路已经失去了记忆,现在又没有月光的指引,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不知哪个荷尔蒙过剩的小子扯着嗓门在唱《我的祖国》。
拜托能不能别唱了?
这个时刻你波啊浪啊的,你就不考虑下做船夫的感受?
与其说自己的背部像块在波浪上一起一伏的舢板,不如说更像个篮球场,伟大的乔丹在不停地运球过人,“砰砰砰砰”震得胸腔都在共鸣了。
热!
从外到里的热!
从底到顶的热!
像有人在他背后投过来一只火炬,烧得他热血沸腾,像随时要爆炸了似的。
左向阳微微弯下了腰,倒不是背上的朱凤莲突然增加了重量,而是他感觉自己的裤子有点太紧。
万一对面冲过来一个人,他怕刺伤别人,当然也怕撞伤自己。
身秀于裤,目必摧之。
这烂红薯酿的酒极难下喉,但偏偏回味出来的酒味却是异常的甘美,甜丝丝的,还带着迷人的花香。
左向阳已经忘了别人嘴里吐出的酒味是不是也这样,反正歪在他肩膀上的朱凤莲嘴里呼出的酒味让他感觉在细品浓郁的香槟。
甜甜的,香香的,让他好几次产生一种扭头更凑近香味发源地的冲动。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操心这种小事,有人比他更心急。
他一小心踩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身子一歪,好的是他身手敏捷,迅速又站直了。
人倒没事,但脸却“吧唧”一声撞到了背上那个人的嘴唇上。
离他的嘴唇不到三厘米。
左向阳怔在原地,像是突然刮过来一阵寒风似的,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朱凤莲却打起了轻轻的呼噜声。
真的喝得太多了,在背上都能睡得着。
左向阳摇了摇头,继续背着这个“定时炸弹:勇敢地往目的地走去。
好痒!
才走了几步,左向阳感觉自己的耳垂像被一只巨大的蚊子叮了一口似的。
双手正放在后面架着朱凤莲的腿部呢,又不能松开,万一把她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左向阳没办法,只能侧着脑袋想在自己肩膀上将耳朵磨蹭两下用来止痒。
不歪头还发,一歪头正好贴到了伏在也肩膀上的朱凤莲脸上。
“唔……”
可能睡熟的朱凤莲被他这动作吵醒了,微微一抬头,那还在向外喷着酒香味的小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左向阳的嘴唇。
我的妈呀,还好是晚上没人看见,如果是白天,那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左向阳再也顾不得路高路低了,拔起腿就往朱凤莲家里跑。
他怎么也不知道后面有个人在咬着牙齿不让自己笑出声。
虽然好几次差点摔倒,但左向阳总算有惊无险地将朱凤莲送回了家。
“莲宝,到家了,你先坐下休息会,我给你舀碗水喝啊。”
左向阳蹲下身子,想把朱凤莲放到她家唯一一把竹椅上。
人是坐下来了,但搂着他脖子的双手却还是没松开。
“莲宝,你到家了,嘴巴渴不渴?对了,喝醉了喝生水不好,得喝点热水。你家有茶叶吗?我帮你烧着茶给你喝。”
朱凤莲像是一个缠在妈妈背上的小孩,任由他怎么说就是不松手,相反身子还在后面扭来扭去,把左向阳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火苗又点燃了起来。
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虽然左向阳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上方游走起来。
门还没关。
左向阳看着门外思考着如何在不起身的情况下将门关上,毕竟门敞开着万一有人走夜路在这过,那可真碰上鬼了。
“啊,你是人是鬼?”
正想伸手抓起离他身边不过多的竹竿去将门关紧的左向阳却看见一盏鬼火似的小红球忽明忽暗地从远处的墙脚往朱凤莲屋门飘来。
没有回音,只有那鬼火却是越飘越近。
这时刚刚还人事不醒的朱凤莲好像也有了点意识,悄悄地将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放了下来。
“谁?再不说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左向阳将手上的竹竿一摇,当成一把红缨枪对准那鬼火的方位就欲刺出。
“咳咳咳咳……”
一长串没歇气的哮喘声随着鬼火的接近而越来越近。
本来应该还歪倒在竹椅上沉睡的朱凤莲一听到这咳嗽声就像听到了神灵的召唤,“咻”地一声站了起来,飞速地用手拢了拢头发,站到离左向阳三尺远的距离了。
“向阳,辛苦你了,喝杯水吧。”
看到朱凤莲一下像变了个人似的又是给他让座,又是给他倒水,左向阳连水都忘了接了,怔怔地望着她。
难道刚才我背回来的人不是她?
难道她有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不至于吧,记忆中朱凤莲没有另外的姐妹啊。
“哎呀,爹,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咳咳咳咳……”
佝偻着背的刘三爷背着手围着左向阳转了一圈。
“三爷好!”
左向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主动开口打起了招呼。
“唔,阳伢子啊,你怎么和她……”
刘三爷将手上的水烟筒对着桌子脚磕了一下,将残留的烟灰倒出来,指着朱凤莲问道。
他这个水烟筒可是黄铜做的,足有两尺多长,那小儿拳头大的烟锅如果砸在头上保准一砸一个洞。
“哦,爹,我刚才不小心将脚崴了,左家大嫂让阳伢子扶我回来的。阳伢子你回去吧,代我向你妈妈道谢啊。”
朱凤莲找个借口想让左向阳脱身。
“等等!是扶你回来的吗?”
“爹,你说什么啊?”
刘三爷,是这样的,莲宝……婶婶实在走不动了,我就背她回来了。三爷你帮她烧盆热水烫烫脚,别留下后遗症。”
左向阳说出来也像真的一样。
“等等,我问一下啊,阳伢子你几岁了?”
“三爷,我十六了,今年高中毕业。”
“哦,还是小了一点。准备继续上学堂吗?”
“不上了,准备回来帮家里干点活。”
左晖很诚实地回答了他。
“你喜欢你婶婶吗?”
刘三爷突然将烟筒指着他胸口,问出了这个实在太突兀的问题。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