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方的初春

在北方，送走元宵节之后，春节就结束了，人们见面的寒暄问好也不再有年的味道，这是我喜欢的简单生活。

在我生活的海滨小城，初春的气温依然会有一些日子徘徊在零下5度左右，风也会很凌厉地扫过大街小巷，但即使它们在夜里在楼顶嘶吼得更加疯狂，也阻挡不住悄然而至的春天的温暖。

早起后，天空有些阴沉，我打了个电话，告诉老母亲，等会去看他们。我的父亲母亲都是85岁以上的老人，他们自己生活，一日三餐定时。父亲退休以后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去高高的海桥上垂钓，他说：看到大海，心里就亮堂。每年从四月末能钓到入秋，父亲几乎是每天四五点钟起床，七十多岁时还骑自行车去近海，年龄再大些时，就背着钓具坐公交车去十几里地之外的远海，不同的海域会钓到不同的鱼，父亲因此很骄傲，每次回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快乐地展示述说。到八十岁以后，父亲就喜欢坐公交车两三站地去到高高的海桥上垂钓了。

我曾在一个夏季的早上到那座高桥上，看着父亲支着两个鱼竿，起竿就是一串鱼，父亲会把尺寸太小的鱼默默扔回大海，他总是安静地挂饵、掷竿、摇轮……看着父亲的身影，我觉得日子是那样的稳。

这些年下来，父亲钓到的鱼有很多种，大大小小几百斤是一定有的。父亲每次垂钓回来衣裤都来不及换就开始整理清洗钓具，一整理就是默默的很久。母亲这个时候就会把父亲钓的鱼摘除内脏清洗干净，挑大一些的装袋，放进冰箱冷冻层，等我们几个孩子回家时就塞到各种包里带走。小一些的就放在阳台的架子上晒干，也会让我们带回家或者带给朋友们，父母的邻居们也常常有鱼吃。这几年，妈妈说懒得动了，新钓的鱼没收拾就冰冻起来，等我们自己带回家收拾，依然很新鲜，依然很美味。

今天见到他们时，父亲正从外边散步回来。见了我，又开始展示他的钓具，并交代我：现在用不着那么些鱼竿了，等慢慢地给我的夫。一边说一边收拾起几板鱼线和两个摇轮，还有一些钓钩，连同一只小鱼竿包好了递给我。

曾经当宝贝一样的钓具，曾经擦拭的光亮的钓具，不知载着多少父亲对岁月的满足和留恋。

父亲的右耳有些耳背，年轻时工作的后遗症，他听不清我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自己说下去，我知道他听差了，就会附在他左耳旁大点声再说几次。母亲说父亲开始二乎了（不清醒的意思），我从来不认可。我的父亲不糊涂，只是耳背影响反应速度。但我承认：父亲母亲一年比一年老迈了。然而，父亲又要开始整理钓具了，他说等天儿好了就去钓鱼，虽说上鱼的季节还得等等，但是有事要做，有事可做，日子就有色彩。母亲也告诉我，她这几天都在无人的走廊里跑步。（走廊不到10米长）我知道她的跑是因为她对生活有渴望有信心。

几个小时之后，母亲又给我装了一包零零散散的东西，连同父亲给的钓具。我走他们出送，我回几次头，挥几次手，他们便在楼梯口的窗户那里挥几次手，然后目送我消失在巷道口……

我是多么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