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灾害叙事、御灾策略及民间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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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抗洪故事、英雄庇护及神灵观念

水灾带有季节性,往往被注意到在发生之前有预兆。青城子称“大风雨将至,必先有朕兆”,叙述乾隆四十年(1775)夏末秋初黄昏时,黑云如人手掌直插云霄,梅州县令的幕友断定要有大雨,会暴发洪水,果然两天后应验[99]。对破坏修筑河堤、兴风作浪的水中怪兽如何应对,明清小说笔记多有描述。在根深蒂固的“人治”社会形态下,对抗洪修坝的期许,常常集注在具体的英雄人物身上,从大禹治水以降开始的治水英雄崇拜,在明清呈现出一种泛化扩展的趋势。

首先,是“治水能臣”类型,其在世外高人提示下,除水怪,修筑堤坝。在前举有关史料基础上,掺杂神怪描写的传记文学《于少保萃忠全传》写徐珵改名徐有贞,获允前往张湫治水。他手下有小吏会捧箕招仙术,投词询问筑堤不成缘故,答曰“若要筑堤成,西山访老僧”,徐公遂到定禅庵访老僧,解悟水下有巨鱼,老僧告诫洪口下深处有一怪,“似蛟非蛟,似鳄非鳄,形长力大,口能吐波发浪”,才筑得就被他拱坍。有贞请教,老僧笑答称虽万人亦难捉取,不如用一个“自然除恶,不损于人”之法:

老僧曰:“大人回去,可急取三五千担石灰,装载多船。先令人分付往来船只、附近人家,暂离此数十余里之外。限五日,不许人行动往来。至日,到于洪口,可击锣为号,一声锣响,齐把石灰倾下水底,急把快船飞摇放远,待水底石灰滚化,发蒸起来,此怪必然煮死。除了此怪,那时因水势而导之,堤必成功。”

徐公蒙僧指示,即叩谢辞转,急急与众下山回府。速差人取备石灰,按法行之。果然一夜后,听得洪口水滚如雷。少顷水高接天,冲倒近处房屋无数。居民预先得了晓谕,暂移无害。至第三日后,有贞见洪口水势不高,波平浪息,乃令人驾快船数只,前出哨看。哨船之人果见一怪,身长数丈,遍身鳞甲,头如猪而有须,前有二爪,后有鳞尾,形甚凶恶,浮死于水面之上。哨船人来报有贞。有贞亲往观之,果觉骇异。识者曰:“此猪婆龙也。”[100]

这水怪,实际上是现实中水兽的夸张化神秘化。以石灰除水怪,是一种古老而有效的“土办法”。用破坏水质、伤及无辜的方式驱除水怪,属于不得已为之的不可取的权宜之计。而水怪与水神并用,则体现出对治水英雄的表彰。说是徐有贞找到了水源,但无法堵塞。这时梦见二人(郝回龙、郑当柱)自称河神。两人生前在洪水时为救众人跳入洪口与怪螭大战,斩怪螭后水退堤成。“上帝怜吾二人为众舍身救患,敕吾二人在此守护洪口。”有贞采纳了铸长铁柱与大锅底贯坠于下的方法,渐塞渐筑,而堤遂成。在重技术忽视科学的古代中国,晚至明清也未能摆脱神秘主义思维的束缚,水怪作乱,水神参与,与治水能臣的功绩杂糅一处,治水仍离不开除弊兴利的超现实力量。

其次,是“侠义英雄冒险济众”类型,其运用超人的能力斗水怪、平息水患。夏敬渠(1705—1787)小说写超人英雄文素臣偶然掉入湖中,不料恰好遇见水中一物如牛首,令英雄疑惑,只好随机应变:

浑身碧毵毵的毛,长有尺许,身子笨重,在那里淌来淌去。素臣想着:“这不是水牛,湖中又无猪婆龙,不知是何怪物?”竭力冒出来,却好有一根船腔木,浮到面前。素臣抱住,仔细看那怪时,两角矗起,有二尺来长,昂起头来只管喷水,那浪头就高了些。心念:“发水之故,大约即是此怪。倘能除掉了他,岂不为湖上人弭灾解难?”……素臣怒甚,在他腰间用力一夹。怪竟大吼,回头见背上有人,将身子乱耸。那知素臣不跌下来,因复尽力一夹,趁势又把他颈骨一拗。怪已腾踔起来,望着直泅,素臣被他颠落。却不料那根尾巴,已为素臣扭断,落在船腔之上。水势更大,怪已不见。[101]

搏水怪如陆上“英雄伏怪牛”模式的变形与重演[102],虽只能说是击伤,还说不上除掉水怪,也属险中取胜。水怪仿佛是洪水蛮野之力的神秘象征,不过,在超人描写中也渗透了写实之笔,写出了斗败水怪的艰难与某种侥幸意味。

甚至有的凡夫俗子,在水患难平的用人之际,临时“造神”。“姓名崇拜—姓名禁忌”关键时也能发挥官民认可的治水功能。“乾隆间,河决淮徐,工迄不就。河督无计,巡行堤上。见河弁有名党德柱者,大喜。以为循名,即可责实。乃择日鸠工呼党至,服以提督冠带,盛席饮之。告以河工难成,欲借以挡水,许官其子孙,并奏请祀为河神。党曰:‘诺。’遂醉而投诸水,随即下土纳秸而堤成,立庙其上,请于朝而祀焉。至今皆称‘党将军庙’,香火极盛。”[103]民间认为河神就该是为民“挡水”的,故名“党德柱”(挡得住)就可以辟水。万建中教授将禁忌分为十种,其中“避讳型禁忌”包括“言讳式”,即:“一些语言在某些场合不能随意使用。人们害怕这些语言会带来灾祸,或给人以不祥的预兆。……中国民间对语言的魔力历来深信不疑。”[104]由于洪水—河流的本质是流动的,而“党德柱”谐音“挡得住”,恰恰就是对其克制、阻遏的一方。因而对于河神来说,这就是具有威慑力的名字。以“言讳”之名者来祭河,带有顶撞的暗示,也表达出堵决护堤的意志。

其三,依靠平时的礼佛吃斋,在洪灾来临之际获益于神灵佑护。清初小说写水灾本是上苍给下界生灵的劫难,水灾中神灵很活跃,“无数的神将,都骑了奇形怪状的鸟兽,在那波涛巨浪之内,一出一入,东指西画,齐喊说道:‘照了天符册籍,逐门淹没,不得脱漏取罪。’后面又随有许多戎装天将,都乘了龙马,也齐喊说:‘丁甲神将,用心查看,但有真君的堤堰及真君亲到过的人家都要仔细防护,毋得缺坏,有违法旨!’……却说那些被水淹死的人总然都是一死,那死的千态万状,种种不一”。许真君特意关照的(仙符为据,或真君亲笔敕令)除外,否则都早记在生死簿上,在劫难逃,常常也有着违反伦理的充分理由。而薛教授之女素姐,与狄希陈(后来将担任成都府经历)则属不应淹溺的,得神灵救护:

可见人的生死都有大数。一个成都府经历便有神祇指引。其薛教授的住房器皿,店里的布匹,冲得一些也没有存下。明白听得神灵说道:“薛振全家都该溺死,赶下水去了不曾?”别的神明回说道:“奉许旌阳真君法旨,全家免死。”说见奉真君亲笔符验。原来道人是许真君托化。若那时薛教授把他当个寻常游方的野道,呼喝傲慢了他,那真君一定也不肯尽力搭救。所以说那君子要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105]

水灾降临,民间信仰期盼神明对善人贵人予以保护,对于命中注定该淹之人也不能使其逃脱。说明对于灾害的恐惧和无力,以及试图进行惩恶扬善的伦理推因。小说写狄员外和薛教授都在不知情时,分别款待过许真君(后者还为其买布做道袍)这个陌生人,无差别地行善,于是全家均得以免被水淹。避灾的心理期盼,同时也体现了道教神仙许真君(斩蛟)与禳避洪水(发蛟)的关系。至于保护的方式,主要是佩带护身符(黄纸画符),或预先留给那些负责生杀予夺的执行者(神将)法旨。

其四,水灾来临之际,当地神仙及时显灵劝诫警示。袁枚(1716—1798)转述怀庆府沈太守亲历,称久雨,黄河水发直灌城中。官民俱登城外高阜看高数丈的河水,饿了三日,忽见一黄衣带笠者乘舟来说欲水退须问我,太守问,答曰“取怀庆府大堂之匾投水中,水即退”,公问,其姓黄,水随其舟渐渐流下。高阜离署数十余里,公之父母俱在署内,彷徨间有陈姓家人识水性,见二老登楼哭泣,愿泅水送信。公得信大喜,即取匾投水,登时水退。“访之里人,云‘某处有黄将军庙’。想怀庆一府,应遭此劫。投其匾于水,算已应此劫故也。公即往拈香,瞻其像,果符所见云。”[106]故事富有隐喻意味,大堂之匾“明镜高悬”投水,暗讽为官执法者须检讨失责,有监督改过之意,“黄衣者”实为水神“黄大王”显灵,此延伸了《西游记》凤仙郡故事的“天意”降灾劝诫寓意[107]

其实,水灾所派生的次生灾害,也是非常可怕的。谢肇淛就曾多方面地论述黄河治水之难,可谓明清水神抵御水怪传说滋生的持久的现实基础:

当河决归德时,所害地方不多,时议皆欲勿塞,而相国沈公恐贻桑梓之患,故山东、河南二中丞议论不合,而廷推即以河南中丞总督河道,不使齐人有异议也。既开新河,而初开之处深广如式,迤逦而南反浅而狭,议者又私忧之:“下流反浅,何以能行?况所决河广八十余丈,而新开仅三十丈,势必不能容。泛溢之患,在所不免。”而一董役者,奏记督府:“若河流既回,势若雷霆,借其自然之势以冲之,何患浅者之不深乎?”督府大以为然,遂下令放水。不知黄河浊流,下皆泥沙,流势稍缓,下已淤过半矣。一夕水涨,鱼台、单县、丰、沛之间,皆为鱼鳖。督府闻之,惊悸暴卒。此亦宋庆历间李仲昌之覆辙也。

治河犹御敌也,临机应变,岂可限以岁月?以赵营平老将灭一小羌,犹欲屯田持久,俟其自败。癸卯开河之役,聚三十州县正官于河堧(河边地),自秋徂冬,不得休息,每县发丁夫三千,月给其直二千余金,而里排亲戚之运粮行装不与焉。盖河滨薪草、米麦一无所有,衣食之具皆自家中运致,两岸屯聚计三十余万人,秽气薰蒸,死者相枕藉,一丁死则行县补其缺,及春疫气复发,先后死者十余万,而河南界尤甚。役者度日如岁,安能复计久远?况监司催督严急,惟欲速成,宜其草菅民命而迄无成功也。[108]

体会治水之难,极为深切。如果不是亲临实地,熟谙明清有限的技术水平、抗灾力量、医疗设施等综合条件,很难正确估计。上述言治河之难有二:一是开新河的设计技术以及误差导致的后果;二是长官意志急于求成、“人海战术”下的传染病,都是惨痛教训。最关键的还有体制下“人治”的管理效率问题,治河者受到多方面掣肘。“今之治水者,既惧伤田庐,又恐坏城郭;既恐妨运道,又恐惊陵寝;既恐延日月,又欲省金钱;甚至异地之官,竞护其界,异职之使,各争其利;议论无画一之条,利病无审酌之见;幸而苟且成功,足矣,欲保百年无事,安可得乎?”

史家曾敏锐地提出乡村重建沟洫。雷海宗(1902—1962)《古今华北的气候与农事》强调,古代有一套复杂的沟洫系统,除非江河决口,农田有旱无潦。“无雨或缺雨,可致旱灾。但雨多,并不致发生水潦之灾,因为雨水有所宣泄。也因为如此,古代农民的宗教中有旱神而无潦神。旱神称魃,是古代农民所最怕的一位女神,《诗经·大雅·云汉篇》,全篇都是因‘旱魃为虐’而引起的呼吁……雨水本身极难成灾,所以少而又少的雨水之灾没有专神司理。”[109]民俗记忆可证,虽明清洪水暴发的主因离不开降雨过量,但“多建沟洫”的生态战略眼光,非常有见地。沟洫不仅可储水御旱,还能容纳骤降的雨水。与渐渐袭来的旱灾不同,水灾是突发性的,却同样非常可怕。伴随着明清人口骤增,土地、山林开发愈见扩大,水旱灾害的承受力日渐削弱。因此,努力兴修水利、保持植被和维护森林,才是解决水灾危害的必然出路。


[1] 《管子》卷十八《度地》,房玄龄注,刘绩补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371—372页。

[2] 竺可桢:《清直隶地理的环境与水灾》,《科学》第12卷12期,1927年。

[3] 钟敬文:《中国的水灾传说》,《民众教育季刊》第1卷第2号,1931年2月;《钟敬文民间文学论集》(下),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第163—191页。

[4] 佚名:《林公案》第三十四回《秋汛届期履勘襄河险要 堤防巩固奏报江汉安澜》,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年,第189页。

[5] 董含:《三冈识略》卷九《水灾》,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202页。

[6] 尹会一:《健余先生抚豫条教》卷四《水灾罪己恤民》,王云五主编:《丛书集成初编》第933册,商务印书馆1939年,第27页。

[7] 任笃行辑校:《全校会注集评聊斋志异》卷三《水灾》,齐鲁书社2000年,第732页。

[8] 谢肇淛:《五杂组》卷四《地部二》,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72页。

[9] 西周生辑著:《醒世姻缘传》第二十八回《关大帝泥胎显圣 许真君撮土救人》,齐鲁书社1984年,第363—364页。

[10] 段江丽:《〈醒世姻缘传〉研究》,岳麓书社2003年,第175—176页。

[11] 杨树棠:《南皋笔记》卷三,《笔记小说大观》第三十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22页。

[12] 谢肇淛:《五杂组》卷四《地部二》,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71—72页。

[13] 丁治棠:《仕隐斋涉笔》卷一,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9—10页。

[14] 西周生辑著:《醒世姻缘传》第二十九回《冯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将按部巡堤》,齐鲁书社1984年,第380页。

[15] 谢肇淛:《五杂组》卷四《地部二》,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72页。

[16] 金木散人:《鼓掌绝尘》第三十八回《乘月夜水魂托梦 报深恩驿使遭诛》,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年,第407—417页。

[17] 赵省伟、李小玉编译:《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法国彩色画报记录的中国1850—1937》(下),中国计划出版社2015年,第485页。

[18] [美]薛爱莲:《朱雀:唐代的南方意象》,程章灿、叶蕾蕾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第439—443页。

[19] 乐钧:《耳食录》二编卷三《蛟》,岳麓书社1986年,第208—209页。“塌”,原书误作“榻”。

[20] 乐钧:《耳食录》二编卷三《蛟》,岳麓书社1986年,第208页。

[21] 谢肇淛:《五杂组》卷四《地部二》,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72页。

[22] 董含:《三冈识略》卷十补遗《蛟起》,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231—232页。

[23] 徐珂编撰:《清稗类钞》第十二册《动物类》,中华书局1986年,第5624页。

[24]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十五《江河之异》,中华书局1982年,第606页。

[25] 李庆辰:《醉茶志怪》卷三《猪龙》,齐鲁书社1988年,第186页。

[26] 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三,中华书局1957年,第138—139页。

[27] 董含:《三冈识略》卷二补遗《木龙》,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38页。

[28] 李雨堂:《万花楼演义》第三回《奸用奸谋图正士 孽龙孽作陷生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19页。

[29] 焦竑:《焦氏笔乘》卷五《鱼龙畏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344页。参见《封氏闻见记校注》卷八《鱼龙畏铁》,中华书局2005年,第80页。《资治通鉴》卷一百四十七《梁纪三》载梁武帝天监十三年,北魏降人王足献计,堰淮水以灌寿阳,武帝差二十万人作浮山堰,或言:蛟龙能乘风雨破堰,其性恶铁,乃运东西冶(在建康)铁器数千万沉之。

[30]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十四《河决之患》,中华书局1977年,第504页。详叙徐有贞此事的《于少保萃忠全传》,据考成书下限在万历末或天启初(1620—1621)或更早,其采集此传说当早于谷应泰著史时,参见陈大康:《四部明代小说成书年代之辨正》,《社会科学》1995年第6期;苗怀明:《几部描写于谦事迹的古代通俗小说考论》,《明清小说研究》2000年第2期。

[31] 李文海、夏明方主编:《中国荒政全书》第二辑(第一卷),北京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798—800页。

[32] 李丰楙:《降龙罗汉与伏虎罗汉—从〈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说起》,辜美高、黄霖主编:《明代小说面面观—明代小说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学林出版社2002年,第298页。

[33] 邓志谟:《铁树记》第十四回《孽龙精入赘长沙 许旌阳六次擒蛟》,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影印,第180页。

[34] 丁柔克:《柳弧》卷三,中华书局2002年,第177页。

[35] 孙高亮:《于少保萃忠全传》第二十五传《神僧指水怪形藏 于公存海涵度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第127—129页。

[36] 许蔚:《断裂与建构:净明道的历史与文学》,复旦大学博士论文,2011年,第113页。

[37] 李贤等:《大明一统志》卷四十九《南昌府》,三秦出版社1990年,第789页。

[38] 贡少芹、周运镛:《近五十年见闻录》卷五,进步书局1916年,第44页。

[39] 宣鼎:《夜雨秋灯录》卷四《海滨古铁》,黄山书社1995年,第200—201页。原书此处“磐”,误。

[40] 张惠言:《茗柯文编》三编《书山东河工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24—125页。

[41] 张小聪、黄志繁:《清代江西水灾及其社会应对》,曹树基主编:《田祖有神—明清以来的自然灾害及其社会应对机制》,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45—148页。

[42] 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二,中华书局1981年,第19页。

[43] 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九,《宋元笔记小说大观》第三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283—3284页。

[44] 洪迈:《夷坚志》乙志卷十《王先生》,中华书局1981年,第267页。

[45] 邓志谟:《新镌晋代许旌阳得道擒蛟铁树记》第九回《玉帝差女童献剑 许旌阳一次斩蛟》,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91—92页。冯梦龙《警世通言》卷四十《旌阳宫铁树镇妖》写老君寿筵上,太白金星报告四百年后江西有蛟妖为害,千百里将化为海,老君遂奏玉帝,派许逊降世,率群仙灭妖。参见李丰楙:《许逊与萨守坚:邓志谟道教小说研究》,(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97年;刘守华:《“许真君斩蛟”传说的由来及其价值》,《中国道教》1998年第2期等。

[46] 王守毅:《箨廊琐记》卷三《记蛟珠》,文物出版社2018年,第105页。

[47] 汪寄:《希夷梦》第三十三卷《破肚移心善念深仇都了结 拘魂易体巨奸淫恶自灾殃》,辽沈书社1992年,第535页。

[48] 汪寄:《希夷梦》第三十四卷《怀逆谋群奸授首 舒忠愤二子捐躯》,辽沈书社1992年,第555页。

[49] 林希:《大水破天津—1939年海河大水》,钱钢等主编:《二十世纪中国重灾百录》,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43—344页。

[50] 董含:《三冈识略》卷五《河堤崩坏》,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114—115页。

[51] 震钧:《天咫偶闻》卷八,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91—192页。

[52] 王守毅:《箨廊琐记》卷六《记城内起蛟》,文物出版社2018年,第206页,

[53] 王守毅:《箨廊琐记》卷四《记水怪》,文物出版社2018年,第136—137页。

[54] 高阳氏不才子:《电世界》第十一回《烘晴蒸汽水旱无灾 消霉杀菌病魔绝种》,《小说时报》宣统元年(1909)第一卷第一期。

[55] 黄芝岗:《中国的水神》,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影印,第135—137页。而近期研究注意到,明清不断为金龙四大王加封,仅清代就加封18次,封号长达44字。

[56] 徐渭:《金龙四大王传》,《徐渭集》补编,中华书局1983年,第1298—1299页。

[57] 褚人获:《坚瓠集》续集卷三,《笔记小说大观》第十五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367页。其前半部分当本朱国祯编著:《涌幢小品》卷十九《河神》,中华书局1959年,第438页。参见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十五《黄大王》;俞正燮:《癸巳存稿》卷十三《黄大王传》等。

[58]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五《朱公遣婢帖》,中华书局1982年,第95页。

[59] 赵慎畛:《榆巢杂识》上卷《朱梅麓死为河神》,中华书局2001年,第124页。

[60] 赵慎畛:《榆巢杂识》上卷《河神黄守才》,中华书局2001年,第56页。

[61] 贾二强:《唐宋民间信仰·绪言》,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5页。

[62] 蔡泰彬:《明代漕河四险及其守护神—金龙四大王》,(台北)《明史研究专刊》第十期,1992年,第124—125页。

[63] 西周生辑著:《醒世姻缘传》第八十六回《吕厨子回家学舌 薛素姐沿路赶船》,齐鲁书社1984年,第1127页。一说,柳将军为柳毅,未详出处,见胡梦飞:《明清时期苏北水神信仰的历史考察》,《江苏社会科学》2013年第3期。又明代隆庆四年(1570)淮安知府陈文烛《柳江军庙记》:“隆庆辛未(1571)夏五月,淮泗大溢,黎民昏垫。秋八月,水妇复溢,环城不消。士民告余曰:‘水神有柳将军者。’余檄山阳县令具主设牲,同祷于淮之滨。水夜退尺许,士民神之,告余曰:‘将军捍水患,宜庙祀之。’乃命经历李凤鸣卜地城西之南河,为殿三间,肖将军貌。大门左右,室各三,数月乃成。”载明代宋祖舜修、方尚祖等纂:(天启)《淮安府志》,荀德麟等点校:《淮安文献丛刻》(六),方志出版社2009年,第822页。

[64] 王立等:《忠奸观念与反面人物形象塑造—论金兀朮的“侠义”性格》,《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4期。

[65]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十五《黄大王》,中华书局1982年,第604—605页。

[66]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十五《钓台》,中华书局1982年,第595页。

[67] 陆长春:《香饮楼宾谈》卷二《河神》,《笔记小说大观》第十八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397页。

[68] 董龙凯:《黄河灾害与中国近代山东的河神信仰、社会生活习俗》,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主编:《自然灾害与中国社会历史结构》,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488—515页。这里的统计显然不全,如薛福成《庸盦笔记》卷四载“党将军”,真名为“党得住”(挡得住),在治水语境中象征之意明矣。

[69] 薛福成:《庸盦笔记》卷四《水神显灵》《贾庄工次河神灵迹》,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04—107页。

[70] 王苏陵主编:《三晋石刻大全·长治市黎城卷》,三晋出版社2012年,第458页。参见张玮、郝平:《庙宇空间下的明清华北灾害信仰和乡村社会整合—以昭泽王信仰为例》,《云南社会科学》2021年第2期。

[71] 吴炽昌:《客窗闲话》续集卷一,《笔记小说大观》第二十九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132—133页。

[72] 陈其元:《庸闲斋笔记》卷六《栗恭勤公为河神》,中华书局1989年,第136—137页。

[73] 王立:《美狄亚复仇与中国古代“醒悟嫁仇”及杀子雪怨传说》,《中国比较文学》1995年第1期。

[74] 高继衍:《蝶阶外史》卷二《河帅二则》,《笔记小说大观》第十七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380页。

[75] 毛祥麟:《墨馀录》卷六《栗毓美》,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88—89页。

[76] 张培仁:《妙香室丛话》卷十三,《笔记小说大观》第十八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123—124页。古代筑墙每版高二尺,“三版”即六尺。

[77] 宣鼎:《夜雨秋灯录》卷六《玉牌殉葬》,黄山书社1995年,第300—303页。在石料不足地区烧砖以代石料和埽,系本治河工程一大发明创造,但也有争议,《宣宗实录》卷二九九载道光十七年(1837)丁酉七月辛卯谕内阁旨:“前据御史李莼奏请将东河砖工暂停烧造……据称道光十五年,该河督栗毓美因原阳一带堤工吃重,本系无工处所,物料不备,即时收买民砖,抛筑挡护,试有成效,因欲多办砖工,以期减埽节费。该尚书周历履勘下北祥河等厅,抛成蛰定之工,压盖碎石,跟浇土戗,现在尚属整齐。并据各道厅密禀,水浅溜缓之处抛砖压石,以及保滩护厓,均堪得力。其水深溜急之处,有‘砖石并用,放手加抛,始经站定者;有屡抛屡塌,改用埽工方能稳固者。用砖抢办险工,未可深恃’等语。治河之法,不外以土制水,取其柔能抵刚。碎石质重体坚,用以防风固埽,亦得刚以济柔之义。砖本土成,原可济料石之不足,于河工亦不无裨益。该河督前请沿堤立窑烧造新砖,本为抢办要工起见。惟土性沙碱,坯难坚实。且近堤例有取土之禁,近料宜防意外之虞。行之日久,流弊滋多。是烧砖不如采石之无弊,用砖不如用石之一劳永逸也。着栗毓美即将已抛砖工,酌量压石浇土以期稳固。所有未抛之砖,并严敕道厅员弁确切报明,存贮河干,以备应用。”载《清实录》第三七册,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第643页。又《清史稿》卷三百八十三称:“毓美治河,风雨危险必躬亲,河道曲折高下乡背,皆所隐度。每曰:‘水将抵某所,急备之。’或以为迂且劳费,毓美曰:‘能知费之为省,乃真能费者也。’水至,乃大服。在任五年,河不为患。殁后吏民思慕,庙祀以为神,数著灵应,加封号,列入祀典。”又《清稗类钞·吏治类》也称:“河工之筑坝护堤,以砖代石,自栗恭勤公毓美始。自后每有大役,碎石秸埽,工用大减,数年省官银百三四十万两,而工益坚。自奏为定例,省费更不可訾算矣。”徐珂编撰:《清稗类钞》第三册,中华书局1984年,第1254页。

[78] 李孟符(李岳瑞):《春冰室野乘》,山西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54—56页。

[79] 赵尔巽等:《清史稿》卷八十四《礼三》,中华书局1977年,第2548页。

[80] 百一居士:《壶天录》卷上,《笔记小说大观》第二十二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175页。

[81] 容世诚:《戏曲人类学初探》,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22页。

[82] 黄钧宰:《金壶七墨》卷八《金龙四大王》,《笔记小说大观》第二十七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174页。

[83] 薛福成:《庸盦笔记》卷四《述异·武员唐突河神》,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07—108页。

[84] 丁治棠:《仕隐斋涉笔》卷五《异气》,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07页。

[85] 据元代《徐州洪神庙碑》“护国金龙”,研究者提出始于元代,见蔡泰彬:《明代漕河四险及其守护神—金龙四大王》,(台北)《明史研究专刊》第十期,1992年。王元林、褚福楼:《国家祭祀下的金龙四大王信仰》,《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2期。尽管有夸大国家化主导的倾向,但仍无可否认官方祭祀的推动力,不过这全是为了治河的要害—解除决口溃堤威胁。而论者指出,宋末元初吴县人徐大焯《烬余录》最早记载金龙四大王谢绪为会稽人,“秉性刚毅,以天下自任,咸淳辛未两浙大饥,尽散家财振(赈)给之……吟毕赴水死”,但未成神;《涌幢小品》为其成神最早载录,该信仰有江南背景,见申浩:《近世金龙四大王考—官民互动中的民间信仰现象》,《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

[86] 徐珂编撰:《清稗类钞》第八册《丧祭类》,中华书局1986年,第3571页。

[87] 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十一《河神诞妄无稽》,中华书局1984年,第237页。

[88] 王圻纂集:《稗史汇编》卷一百三十二《祠祭门·百神》,北京出版社1993年,第2028页。

[89] 朱海滨:《祭祀政策与民间信仰变迁—近世浙江民间信仰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86—92页。

[90] [美]何天爵:《真正的中国佬》(Real Chinaman),鞠方安译,中华书局2006年,第129页。

[91] [美]赵冈:《中国历史上生态环境之变迁》,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27页。

[92] 张应昌编:《清诗铎》卷九,中华书局1960年,第113页。

[93] 张应昌编:《清诗铎》卷九,中华书局1960年,第240页。

[94] 张应昌编:《清诗铎》卷九,中华书局1960年,第175—176页。

[95] 高继衍:《蝶阶外史》卷三《柳神》,《笔记小说大观》第十七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影印,第388页。

[96] 倚云氏:《绣像升仙传》第七回《青鱼精戏弄小塘 独角龙水淹泗州》,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4年,第32—33页。

[97] 夏敬渠:《野叟曝言》第三回《只手扼游龙暗破贼坟风水 寻声起涸鲋惊回弱女余生》,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29—30页。

[98] 傅泽洪辑录:《行水金鉴》卷四十六《河防疏略》,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1665—1666页。

[99] 青城子:《亦复如是》卷七《大风雨将至》,重庆出版社2005年,第215页。

[100] 孙高亮:《于少保萃忠全传》第二十五传《神僧指水怪形藏 于公存海涵度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第127—128页。下面的河神姓名“郝回龙”“郑当柱”,寓意明显。

[101] 夏敬渠:《野叟曝言》第三回《只手扼游龙暗破贼坟风水 寻声起涸鲋惊回弱女余生》,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27页。

[102] 王立:《明清怪牛形象的异国情调及佛经翻译文学渊源》,《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103] 采蘅子:《虫鸣漫录》卷二,《笔记小说大观》第二十二册,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第364页。

[104] 万建中:《解读禁忌—中国神话、传说和故事中的禁忌主题》,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247页。参见王立、吴浩:《姓名崇拜与明清小说“斗武通名”研究》,《社科纵横》2021年第6期。

[105] 西周生辑著:《醒世姻缘传》第二十九回《冯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将按部巡堤》,齐鲁书社1984年,第381页。

[106] 袁枚编撰:《续子不语》卷十《怀庆水灾投匾水息》,《子不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700页。

[107] 刘卫英等:《〈凤仙郡冒天止雨,孙大圣劝善施霖〉的空间叙事艺术》,《中国古代社会思想文化研究论集》(第四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0年。

[108] 谢肇淛:《五杂组》卷三《地部一》,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45—46页。

[109] 雷海宗:《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商务印书馆2001年据1940年版重排,第232—233页。此承钱泳说:“昔人治高田之法,凡陂塘池堰,可以潴蓄以备暵旱。可以宣泄以防霖潦者,皆所以治田者也。……今高区皆有陂有塘有池有堰,而民不知浚深以蓄水,一遇亢早,束手无策,坐看苗槁,有哭于野者,有叹于路者,有流离四方者。惜小费而失大利,亦愚矣哉!上浜一浚,为利无穷。早年蓄水以资灌溉,水年藏水以备不虞,深者养鱼为利,浅者种荷为利。其地瘠者,每年以䈒泥取污,即为肥田之利。其与通河较远者,每日汲水浣纱,兼为饮食之利。今常、镇各州县,大半高区,农民不但不浚,而反皆填塞,或筑为道路,或廓其田畴,有谁禁之哉?”钱泳:《履园丛话》卷四《水学·浚池》,中华书局1979年,第103—1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