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龙雀
刘公公披着斗篷，游走在新邺城幽深的巷弄中，只觉得袖中的盒子有万斤重，叫他直不起腰来。
“这东西，格外的烫手啊。”
他是个习惯在规矩和条令束缚下生活的人，不需要名字，也记不住出身。
别人叫他刘公公，那他就是刘公公。
别人叫他小刘子，那他就是小刘子。
但一般不会有人这么叫他，因为宫中姓刘的人并不少。
这两次明显脱序的行为叫他感到十分不安，还好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一个转弯后，刘公公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
在这座极为普通的屋子里，正端坐着一个人，也跟他一样披着斗篷，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大人。”
刘公公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傲慢与冷漠，反而多出了一些温顺恭敬。
他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敢往别处看上一眼，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头部直充血，“您要的东西老奴带来了。”
“很好。”
李泽点了点头，仍旧叫人看不清表情，只是把手从宽大的斗篷里探了出来，伸到刘公公的面前。
刘公公不敢怠慢，急忙从袖子里掏出被白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盒子。
“老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他仍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说。”李泽的声音极为淡漠。
“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知道的，这是我们之间的规矩，我出钱，你出力，仅此而已。”
“老奴知道，我是想问，大人为何一定要找那个叫尤星的人做这件事，他并不是个好人。”
“你就是什么好人吗？”李泽皱了皱眉头，随后又把声音压低，“好像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反正你别多问了，找个办事的人而已，像这种卫星区的混蛋，出了什么事官府也是随便查查就结案了，很方便。而且……他也确实做到了不是吗？”
李泽十分高兴地颠了颠手中的盒子，在又一次将它抛到空中时，盒子的机关弹开，一颗碧绿的小珠子滚落到了地上。
在场二人的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刘公公蹲下身子，手刚要碰那看起来十分精美的珠子，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这不是我应该碰的东西。】
他往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不接住它！这可是仙人内丹！”李泽猛地掀开斗篷，露出一张白净，稚嫩却异常愤怒的脸庞。
“是是是，老奴该死。”
李泽没有心思跟太监纠缠，只是着急地拿起那被称作仙人内丹的珠子，在检查过表面没有任何损伤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刘公公看见他这样，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刚想出声道贺时，李泽的脸上却再次出现了波澜。
他举着那颗内丹，脸上阴晴不定。
那是一种疑惑，惊讶，恐惧，怀疑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所产生的表情。
即使以如今的虚拟人像技术，也很难生动地还原出来，可它偏偏就是出现在了李泽的五官上。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李泽咬牙切齿。
“告罪。”
刘公公连忙从袖子里掏出通明镜嵌入了眼眶之中。
在皇宫之中，除了一些有特定职位的太监，别的人使用通明镜都是不太合适的。
长长的指甲在这时候显得很是累赘，好不容易他才在李泽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注视下，将那通明镜调整到位。
几行文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物品名称】：玩具弹珠。
【材质】：玻璃。
【物品描述】：穴居时代的玩具了，连小孩子都不乐意多看它一眼。
“刘爱才，你在耍我？”
李泽的手往腰间摸去，这时候刘公公才看到他的腰间正别着一柄精致的短枪，而在李泽的背后，还有一把同样精致的短刀。
“老奴不敢！”
他赶紧跪下，捣蒜似地磕头。
“大人，老奴在宫里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太监，别说皇上啦，就是个嫔妃也不是我能见着的，像我这样的人，就是死了宫里也不一定能发觉。仙人内丹，是我这种薄命敢染指的吗？”
李泽只是冷着脸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共付给了你十万银河币，结果你给我带回来了一颗玻璃珠子？”
“尤星！”刘公公再抬起头时，两颗杏仁般的眼珠子已经锋利地如两颗铁钉，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钉在墙上，“一定是那小子做了手脚！”
“老奴这就去把他抓回来，大卸八块！”
刘公公猛的站起来，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极长，像是某个刚从缝隙中钻出来的幽灵。
他抬头想做出点保证，可李泽的手还是搭在枪上，这不禁让刘公公原本就已紧绷的神经越发震颤。
但李泽却不是在看他，而是死死盯着他身后的那道门。
“不用去了，那个人，他自己来了。”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屋外炸开，李泽同时拔枪向着门口射击。
他别在腰间的那枪是一柄短管冲锋枪，手一扣动扳机，子弹便如同雨点一般泼出，直接将那道本就不结实的木门一起撕碎。
刘公公常年在宫里，除了把几个宫女丢进井里，在太监头子的命令下帮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体面外，哪里见过这种要命的大场面。
见打起来了，刘公公只是紧抱着头，下意识逃离门口，躲到了窗边。
他刚想松口气，随着一阵破碎的声响，玻璃渣子尽皆飞到他的脸上，一道身影猛地从窗口跃入！
他的声带本能地颤抖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音，刘公公便感觉下巴一冷。
眼前的一切都疯狂地旋转了起来，地板飘到了天上，天花板反而转到了地上。
在又翻滚了几次后，他再也不会感到晕眩了。
原来刘公公那近半米长，由泛着寒光的金属卡扣组成的长脖子，如果被砍了的话，鲜血也是会像喷泉一样涌出来的。
在见识了人体喷泉这样的奇观后，尤星将脸上的污渍擦去，又将长刀在刘公公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对着李泽冷冷一笑。
“原来您就是那位很看好我的大人啊，初次见面，我叫尤星，是一个机械技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