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快穿之我是恶毒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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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被遗弃的人生

我是亲生爸爸不要的孩子。

从出生起,我就被送到了一个卖猪肉的贫穷家庭。

我做梦都想不到,把我送走竟然是那么荒谬的原因。

我从来就不是神明眷顾的孩子。

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遇到了所有人都觉得是混混的任小鸣吧。

1.

一间窄小的木房子里,阴沉,昏暗。

空气中满是隐隐的臭味。

绕到厕所旁边,能闻到大猪的味道,那里还养着几头猪。

半夜去上厕所的时候,有时你会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一跳。

在这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住着我、哥哥和爸爸三个人。

殷安点燃了一支烟,坐在床上问我:「殷棉,你还跟那二流子在一起么?」

「他不是二流子。」

殷安冷笑了一声。

「天天骑着小摩托车到处飞,不是二流子你说是什么呢?」

我抿着嘴不回答。

在矮小的木桌子上继续写我的作业。

殷安见我不说话,把烟头摁在了我的作业本上。

烫出了一个黑色的洞。

那里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给我两百,我就不告诉爸。」

我停下了写字的动作,默默低着头。

「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没有钱。」

殷安撇了撇嘴,继续点燃了一根烟,「你出去偷偷打工的事情,我可知道。」

那也没有了。

「花给小男朋友了?」殷安用一种挑弄的语气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

低头有些呆滞地盯着本子上那个黑色的洞。

被烧掉的刚好是那两个字,梦想。

「殷棉,快给老子过来,把这猪肉洗洗!」

远方传来爸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粗犷洪亮。

我迅速合上日记本,往门外跑去。

「妈的!」

身外传来殷安骂骂咧咧的声音。

2.

我和殷安在一个镇上同一个学校,他高中三年级,我高中二年级。

我们成绩都很好。

「殷棉,上车,带你去买东西。」

任小鸣骑着一辆新的摩托车,在路上突然追上我。

他置办了一身新的行头,看上去很帅气。

我攥着自己的书包带,低头看着自己洗旧的布棉鞋。

破洞把小脚趾露了一些出来,有些滑稽的样子。

「不用了,老师找我,我先去一趟。」

说完这句话,我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任小鸣一直追上来。

我就开始跑了。

一路跑到办公室,径直走向叶老师的桌位。

「殷棉啊,这次市里组织的数学竞赛,你想不想参加?」

叶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地展现。

我的心被提了起来,脸上有些兴奋的火光:「你是说下星期数组杯的竞赛吗?」

叶老师笑了。

「不过,这个得交两百块的报名费。」

听到这个,我的心又似乎沉入水底。

我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纠结地说:

「那我不去了吧,叶老师,我爸还在家里等着我帮忙。」

我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然后不敢看叶老师的眼睛。

我怕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失望的情绪。

只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就叫我离开。

3.

走在路上,撞见殷安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着。

殷安还时不时摸了摸她的头发。

脸上满是宠溺。

看清楚了才知道是表妹,转学到了这里。

她长得很好看,长头发,大眼睛,瓜子脸,白皙的皮肤。

我原本想绕路躲过他们,没想到一个甜甜的女声把我叫住。

「诶,殷棉姐姐!我在这里!你看见我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呀?」

我的脚步顿了顿。

蒋瑶拉着殷安朝我这里走来,蹦蹦跳跳地。

我对蒋瑶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殷安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下意识想要躲开,异常抵触他的触碰。

「咱们的棉棉比较害羞。」

蒋瑶眼睛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我本来要请殷安哥哥去吃肯德基的......」

「你跟我们一起吧,好吗?」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

肯德基?

那是在电视上才会看见的东西。

「不,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干。」我挣开她的手。

向前走的时候,我依稀记得蒋瑶低声对殷安说了声什么。

声音温柔甜美。

然后两人一起爽朗地大笑起来。

4.

笑声回荡在长长的巷子里。

一声又一声。

我回到家中,熟悉的味道又钻入我的鼻中。

爸坐在地上正在刮猪毛,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我主动拿了张凳子走过去帮忙。

空气异常沉默。

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爸,我需要十块钱。」

我低着头不看他,手中的动作又加重了。

爸几乎是不用思考就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钱了,给你哥报的那个什么补习班,一个月就得小几千,哪还有闲钱!」

他瞪着我,声音快要震破我的耳膜。

爸每次搪塞我的理由都是一样的,都懒得更换。

夜里蚊子很多。

窗外时不时传来犬吠声。

床板里的蛀虫常常发出折磨人的声音。

我和殷安挤在房间里的一张床上,爸在客厅的床上睡。

我其实是不想的,但我还是开口问了他。

「能借我十块钱么?」

殷安停下了手中打游戏的动作,斜斜地看了我一眼。

「没钱,今天吃肯德基花了小两百。」

我点了点头。

肯德基......这么贵吗?

不过,就算有钱也不会给我的。

我的心情开始焦虑了起来,十五号不要那么快到来就好了。

我只是想要十块钱买一包卫生巾。

5.

你以为我是个好孩子、好学生,那你就错了。

生活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小说。

没有那么完美的主角。

也没有那么完美的受害者。

我偷过同学的卫生巾。

有一次,手中实在没有钱,看着同学在桌子下面有一包全新的卫生巾。

我动了心。

因为此刻我的内裤上正垫着好多层纸。

生怕什么时候就会遗漏出来。

我经历过这样的窘迫,那种被发现的滋味很不好受。

明明我还可以向好朋友或者老师借,但我还是那样干了。

「老师,我桌下一包卫生巾莫名其妙不见了!」

「有人偷东西!」

「谁啊,哪个小偷一包卫生巾都偷!」

教室内瞬间骚动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

好像在找这个人可能会是谁。

我紧紧捏着我的笔,头上感觉冒出了冷汗。

班主任以监控坏了为由,结束了这件事情,并且又给那个同学买了一包。

「希望我们班的同学都能诚实,有困难跟老师说,不要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这并不光彩。」

我总感觉老师的眼光从我身上扫过。

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我偷东西、道德败坏。

在这件事情上我是错了。

我偷偷去寺庙忏悔,不知道有没有用,大概只是求个心理安慰。

佛祖不会原谅我的。

6.

在课余时间,我偷偷跑出去打工,去到一家奶茶店兼职。

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任小鸣,他是奶茶店的店长。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全身都穿着黑色,打了耳钉,身上纹了大片纹身,看上去像个不良青年。

「对不起啊,我们这里不收未成年。」

任小鸣看了一眼我的身份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

任小鸣转身就要走。

我慌忙中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转头。

「求求你,我快成年,我什么都会干,我很能干的。」

我眼睛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水雾,应该看上去还蛮可怜的。

任小鸣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从老旧的衣服看到脚下那双破布棉鞋。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那你有时间的时候就来上班。」

「我带你去买一身新的衣服。」

任小鸣微笑着,那是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连忙拒绝:「不用了,爸爸和哥哥会发现的。」

任小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从那以后,任小鸣对我特别好,总是时不时给我买一些小物件。

有时候结工钱的时候也会给我多结一些。

店里一个姐姐问我:「凭啥老板给你日结?店里的规定,不管兼职还是全职都是一个月结一次的。」

我这慢慢发现,任小鸣对我好得有些过分了。

朝夕相处之中,任小鸣跟我表白了。

「殷棉,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不妨碍我对你好,也不妨碍我挺喜欢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诚恳地说。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喜欢我这三个字。

脑中仿佛被投了一颗大炸雷。

震得我脑袋嗡嗡地叫。

「好。」

明明没什么勇气和自信,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任小鸣揉了揉我的头发,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7.

我一赚到两百块,我就兴奋地去找叶老师。

「叶老师,我有钱了。」

我可以去参加数组杯了。

这次参赛要到市里,级里就推荐了我一个人,叶老师亲自带我去比赛场地。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去一个比檐口镇还远的地方。

我和叶老师紧挨着坐在一起,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田地、山脉、河流在我眼前慢慢掠过。

火车开得缓慢,需要开上好几个小时。

「殷棉,你对数学有多热爱?」叶老师开口问我。

没多热爱,只是考得还不错。

我笑着回答了一句:「还行吧,就那样。」

到了市里的城区,我感觉到这里和檐口镇有巨大的不同。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区别。

这里面的教室贴的是瓷砖,墙上挂着巨大的电视屏幕,还有一排排好看的大灯,很华丽。

参加完考试之后,我从考场里兴奋地跑出来。

一个人把我撞倒在地。

「对不起,没事吧,同学,你没事吧!」

一个温柔无比的女声传到我们耳边,将我搀扶起来。

大概是低血糖的缘故。

我的脑袋一阵发晕。

待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一个漂亮姐姐的脸。

「你的膝盖擦破皮了。」她皱着眉头看,「来我的办公室,我帮你上点药,好吗?」

我原本想习惯性地拒绝。

但她已经将我扶着去了。

我看着她,感觉一阵亲切,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8.

来到她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是十分整洁。

「你是老师吗?」

我低头看着她,她正在给我上药,动作很轻柔,像是怕碰到了什么宝贝。

她摇摇头,笑了笑。

「我只是学校的后勤人员。」

「可以叫我小茜姐姐哦。」

许是从来没有听见这么温柔的声音,我的鼻子一酸,莫名其妙红了眼眶。

小茜姐姐慌忙停了下来。

「对不起,弄疼你了是吗?」

我猛地摇摇头。

上完药后,小茜姐姐跟我聊了一个小时。

我承认那是我目前为止人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一个小时。

「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多好。」

小茜姐姐感叹了一下。

要是有这样的姐姐......多好。

「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有事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我本想开口说话,但又把话憋了回去。

我没有手机。

小茜姐姐把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中,我紧紧地攥着那张纸。

「这本书送给你。」

小茜姐姐眉眼弯弯,将一本《红与黑》递到我的手中。

我身上什么都没带,没有东西可以送她。

我将自己的头发解开,将唯一的发绳拆下来,送给了她。

那发绳已经十分老旧。

我不好意思,但我总感觉我想留下点什么。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9.

回去的时候,我一路都有些惆怅。

怀里紧紧地抱着那本书。

叶老师一直跟我说话,我都没有听进去。

火车又慢慢驶回了那个山里的小镇,驶回了那个小村子。

回到家里,殷安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可以啊殷棉,你真厉害。」

殷安的眼神落到了那本崭新的书上。

「哪来的,给我看看。」

「偷的?」

殷安眯了眯眼睛。

我条件反射般顶了一句:「不是偷的!」

殷安伸手就要来抢我手里的书,他的力气很大,我死死地抓着。

很不幸的是,那本书被甩到了旁边的水沟里。

整本书泡在了水里。

我马上伸手去捡,整本书都被脏水浸泡了。

慌忙之间,我打开里面,里面的字迹还是模糊可见的。

我转头瞪着殷安,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他。

殷安摆了摆手:「关我屁事,是你自己弄的。」

他转身就走。

「一本破书而已。」

我把这书晒了几天,终于可以看了。

每天晚上,等哥哥睡着后,我就一个人偷偷在被窝里点着小灯看。

看得我不断叹气。

两个晚上,我就把这本书看完了。

我为于连感到悲哀。

难道一个迫切想要改变命运的人,注定是这样的下场么?

10.

夏天夜里,老鼠很多。

总感觉满屋子都是老鼠。

砖头墙缝里时不时爬出来一只蟑螂,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殷安这晚上迟迟没有回来,爸又去隔壁镇做生意了。

我一个人趴在床上写日记。

这样宁静的夜晚不可多得。

不久,我听见房间门被撞开,我一下子把日记本合了起来。

「殷棉......」

殷安趴在门框上,脸颊红扑扑,眼神迷离。

一股酒气飘到了我鼻中。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殷安已经跌跌撞撞地往床上走来。

他一把揽住了我,将我压在身下。

我用力地捶打他,推动他,他纹丝不动。

殷安的手抚上了我的大腿,嘴里念念有词,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殷安,你发什么疯!」

我用力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臂,一股血腥味蔓延到我的嘴里。

恶心。

恶心得要死。

他惊叫一声,用力扇了我一巴掌:「臭婊子!」

我被这一巴掌扇得有些晕眩,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殷安得逞地笑了一声。

「要是告诉爸,你就死定了。」

殷安恶狠狠地警告了我一句。

我知道。

我会死定,因为他是爸的亲儿子,我不是。

但是我好像已经死了。

我的心就这样彻底地死在了一个平常天。

11.

我浑浑噩噩。

这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殷安高考,考得很好,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爸给他摆了一桌宴,对着亲戚朋友们说:

「我儿子可以走出檐口山了!」

「我们以后到大城市去!」

爸给殷安买了一身很好看的西装,他脸上满是得意。

殷安变成了全村的骄傲。

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

我从宴会上溜走,无处可去,去找了任小鸣。

一见到他,我几乎马上就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殷棉,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几乎不跟任小鸣说我的不幸。

任小鸣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很是爱惜。

他把我脸上的泪抹去,却没想到越抹越多。

任小鸣总觉得我状态不对,连哄带骗就把我骗去了医院。

然后,任小鸣捏着手里的诊断单发愣。

双相情感障碍。

重度抑郁。

任小鸣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无声地流泪。

「好孩子。」

「别哭。」

他给我买了一些抗抑郁的药物,就带着我离开了医院。

在学校也没办法正常上学,考试即将临近。

我拿着诊断单去教务处请假,想请一段小长假,要缺考。

教务主任、班主任、校长,都在同一个办公室里闲聊。

三四个男人坐着,围成一圈,像是在审问我。

教务主任推了推眼镜,拎起我的诊断书问:

「你从哪里搞来这个?」

校长笑着说了句:「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们一人一句,将我剖析个遍。

我就站好任由他们批判。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分开了。

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精神疾病患者。

最终,等他们闲聊完,终于给我办好了手续。

「现在的小孩,真的是脆弱。」

「没办法,现在的小孩过得太好了,一点挫折就患精神病。」

「哈哈哈......」

身后传来他们接着闲聊的声音,不过话题换成了我。

我捏着诊断单,将它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12.

我想到了小茜姐姐,她温柔的声音总是在我耳边萦绕着。

在雨天,一个人跑出去找电话亭,手里攥着那张比金子珍贵的纸条。

雨水从头上滴落到我的脚上,随着鞋底进入我的鞋子中,感觉鞋中一阵潮湿。

「小茜姐姐,我想你。」

我说话不太清晰。

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狭小的空间里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淅淅沥沥的雨声悉数传进了电话里。

「殷棉,你的声音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茜姐姐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软绵绵的。

我抹了一把眼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好。

「那本书我看......」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面那边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那是她的家吗?

「小茜,快来吃夜宵啦!要凉了哦!」

「知道了,等一下!」

我的喉咙像是被东西卡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好像打扰了她的生活。

「什么?」

小茜姐姐耐心地问我。

「没什么......姐姐,你先去吧,夜宵要凉了。」

「下次再聊。」

我把电话挂断,在黑暗的电话亭里站了很久。

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在里面睡到天亮。

13.

殷安放了暑假,在家里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很滋润。

他很满足于他的生活。

「殷棉,不祝贺我么?」

「你觉得你明年有机会上大学?」

他恶劣地笑了一声,对我挑了个眉。

我沉默不语。

我向来跟他没什么话好说。

那天晚上,我感觉肚子剧痛,像是绞肉机在肚子里搅,我早早就上了床。

半夜听见殷安和爸在客厅聊天,聊天声很小,但是可以听见。

「殷棉十八岁生日快到了,不是要送回去了么?」

听到这句话,我一惊,侧耳偷听。

「送个屁,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大,什么好处么都没捞到,怎么可能就这样送回去?」

「他们给的钱挺多。」

「那也是应该的!老子这么辛苦......」

「你们不是签了保证书么?」

这段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送回......哪里?

他们是谁?

我还想继续想下去,可胃里翻江倒海,可实在是太疼了。

殷安踹开房门,径直走了进来。

他摇了摇我。

见我没动静,便躺下睡了。

14.

胃就这样疼了一夜,早晨醒来咳嗽,发现咳出来的都是血。

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起床后,发现殷安和爸都不在家。

我扶着墙走到了爸的抽屉,想先找一些钱去医院。

换做以前,我绝对是不敢的,因为这样做的下场很惨。

不幸地领会过一次,只是那次是殷安栽赃给我的。

当时,爸把我按在墙上打。

打了一下又一下。

身上全是伤痕。

好疼好疼。

我开始不停地翻,翻到了两百块,做个检查应该够了吧?

我把钱小心地揣在口袋里,突然看见那张压在抽屉最底下的纸张。

保证书......

是他们提到的保证书么?

爱女......殷棉。

我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直到读到最后,看见双方的拇指印。

那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像被个炸弹炸了。

原来我真的不是爸亲生的。

但貌似我没有感到很吃惊。

我把上面的关键信息抄下来,攥着那两百块,就往医院去了。

照了个胃镜,确诊了个胃癌晚期。

「你家大人呢?」

医生严肃地问我,眯了眯眼睛。

「很忙......没有时间。」

「你这个情况,积极配合治疗还能活半年,幸运的话能活一两年。」

医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要活下去。」

「努力活下去。」

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是没有爱的家庭。

是无边无际的打压。

是精神病。

是胃癌。

还是用不起卫生巾的悲哀?

我盯着诊断书看了很久,像是突然被下了生死令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离死亡这么近。

「医生,谢谢你。」

是不是我做错事了?

上天要惩罚我了,我要下地狱了。

15.

原来灵魂死掉后,身体也会随着死掉了。

这段时间无边无尽的腹疼,常常让我无法思考。

那天的夕阳带着血。

「任小鸣。」

我声音颤抖着。

我握着手机,听到他那边是刚起床的声音。

他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棉棉?」

我沉默了一会。

「我们分手吧。」

听见任小鸣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殷棉,你在说什么......」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我在电话亭里停了一会,叹了口气。

电话上积的灰尘很多,我掏出纸巾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回去的路上,就看见任小鸣骑着个大摩托车疯狂找我。

车速开得很快,连头盔都忘记带了。

直到任小鸣稳稳地停到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殷棉,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看着他。

「就是字面意思。」

「不要再把我往上拉了。」

「你以后会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任小鸣想来抓我的手。

我跑开了。

任小鸣的声音在我身后回荡着。

「殷棉,你凭什么不相信自己以后也会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原本我以为我会有的。

我觉得虽然一直过得不如意,一切都不顺利,但起码,我的成绩可以让我考上一个好大学。

我以为我可以走出檐口山。

离开家。

离开爸。

离开殷安。

我会走得更远。

我以为一切会有一点转机。

我知道任小鸣很爱我,但我做不到再这样耽搁下去了。

16.

十八岁的生日就要到了。

叶老师找到我,给了我一个奖杯、一个证书还有一份奖金。

「殷棉,上次数组杯,你得了一等奖。」

「这是两千块的奖金。」

我接了过来,两千块的重量沉甸甸的。

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却再也产生不出什么开心的情绪。

像是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拿到奖金的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想去那个地址找找我的亲生父母,在我死之前见到最后一面。

哪怕只有远远地一眼。

我连夜偷偷打包了一点行李,坐上了火车,这是我第三次坐火车。

火车窗外的景色依旧很美。

「孩子,是胃痛吗?」

我隔壁的一个阿姨戴着圆圆的眼镜,声音很温柔。

我点了点头。

阿姨从包里掏出一瓶药,给我倒了一点水。

「阿姨也胃痛,老毛病了。」阿姨看着远方,「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后来被检查出得了胃癌。」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是被撞击了一下。

「阿姨,你不害怕吗?」我问。

「怕呀,怕家人会难过、伤心。」

阿姨叹了口气。

原来,我这么坦然,只是因为我没有牵挂。

我没有可以牵挂的家人。

所以我对死亡这件事这么无所谓。

17.

到了那个地址,那是一栋看上去很温馨的房子。

灯火通亮,里面时不时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

我脸色苍白,像个变态一样趴在窗户上,往里面偷看。

「快吃饭啦家人们!」

「今晚上什么菜呀?」

......

他们在饭厅其乐融融。

我贪婪地看着这样温馨的家庭。

突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小茜姐姐!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嘴巴不自觉地颤抖,快要喘不上气。

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

小茜姐姐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望了下窗外。

「殷棉?」

我赶紧把头缩回去,下意识就想跑。

可那台子有些高,一个不注意就从上面滚了下来,泥土沾了我一身。

我吃痛地低叫一声。

「殷棉!」

小茜姐姐朝我跑了过来,像之前一样慌忙地检查我的伤口。

小茜姐姐将我带到房子里。

「谁呀?」

然后,我看见了我的亲生父母。

眼泪夺眶而出。

「棉棉,别哭别哭。」

小茜姐姐抱着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原来小茜姐姐真的是我的亲姐姐。

我没有说出真相。

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了吧,殷棉。

他们都有很好的生活。

不要再给别人平添伤疤了。

小茜姐姐让我先跟她一起睡,她在一旁像哄孩子一样给我讲故事。

我很快沉沉入睡。

小茜姐姐帮我整理好被子。

那份保证书从我口袋里掉了出来。

18.

我听到外面聊天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爸,妈,这份保证书是怎么回事?」

小茜姐姐质问着。

沉默了一会。

「终于回来了......」妈妈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是她么......回来了也好。」

「你们当初为什么把她送走!」小茜姐姐哭着说,「我做梦都想不到......」

空气中安安静静。

「因为又是个女孩。」爸爸叹了口气,「你奶奶誓死要把第二个女孩送走。」

听错了吗?

因为。

又是个女孩。

我之前想象过各种把我送走的原因。

没钱。

养不起。

被迫无奈。

还是因为我长得太丑?

这些好像都可以欣慰地接受?

只是没想到,把我送走仅仅是因为我是个女孩。

顿时,眼泪打湿了枕头。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妈妈过来哭着跪在我的面前。

「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我脸上挂着泪。

眼前浮现殷安和爸的眼神,折磨我十八年的眼神。

还有任小鸣拼了命想把我往上拉的情景。

我该怎么评价我这被遗弃的人生。

19.

任小鸣找到了殷安,在房间里搜到了我的日记。

他一行一行地读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日记本上。

「四月十八日,我认识了任小鸣,他虽然长得有点像坏人,但是他对我特别好。」

「五月十三日,我偷了别人的卫生巾,我真的该死。」

「六月十二日,任小铭给我买了一双新鞋子,舍不得穿,我藏起来了,考上大学再穿。」

「八月二十五日,好恶心。」

「十月一日,被确诊了胃癌,很快就死了。」

……

任小鸣开始狠狠地殴打殷安,血流到了地上。

殷安被打进了医院。

医生宣告抢救无效。

殷安死了,任小鸣赔了很大一笔钱。

20.

他们陪我度过了最后一个生日。

也是我第一次过生日。

我感觉好像有点幸福。

跟其他孩子一样,有生日歌、生日帽、大蛋糕。

小茜姐姐还带我吃了肯德基,很好吃。

在深夜,我偷偷给小茜姐姐留下了一张纸条:

「小茜姐姐,我要走了。我很开心你真的是我的姐姐,虽然又有点难过。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我很开心你送我那本书,可以的话真想和你好好分享。

我一点也不喜欢数学,我的梦想想当一名作家来着,想用文字缓解伤痛。

可是没有机会了。

......

希望你永远开心、幸福、快乐。

爱你的棉棉。」

夜里偷偷搭上了通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

我决定不留下来。

我想在另一个城市度过余下的生命。

死前,我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女孩们都能被捧在手心,被好好对待,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有可怕的贫困和悲哀。

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能处于绝望之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