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界之被寻回的太阳印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68章 南头村四话众生相

后坑沿财全家的宅子,位于南头村倒树杈地形的交点上,原本立在这里可以充当复模具的节气柱,和匿界大多数村落里一样,因为卫队的巡查虽没被垫了的宅子全掩埋起来,如今却也栽歪半截的斜在土中沦为歇息聊天的坐物,后坑沿财全家南墙外的一大片空地,是南头村最早一批从河沿上挖土填坑垫宅子扩张出来的,后坑沿财全的母亲高寿在世,后坑沿财全的大儿子志强花四十六个金贝的彩礼买来的川妹子第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种长房长孙取小名叫四辈全都是炫耀人丁兴旺的意思,后坑沿财全高兴的两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终于想到添了男孩就该置地盖房子,房南是现成的临河地,然后他就开始每天都天不亮的起来,推着小推车到老河口子那片与小坦村交界的河沿上挖土方推回来,后坑沿财全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天必须最少三车,就是下雨下雪路不好走不了,天好的时候也要多推两车补回来,他这样干了半年多,后坑沿财全的二儿子志刚那时候正是差不多人类十四五岁上初中的年纪,他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学生太多,整个年级的教室都不够用的,每个班上都差不多七八十个学生,超级拥挤在一个教室里,过道的宽度就是不胖的都得侧着身子才能走,前后桌座位间的狭小空间,又都是刚刚叛逆期的孩子们,如此导致的矛盾升级到骂街动手的地步有好几回,然而一个学年下来,每个班又差不多有一半的学生都辍学回家了,只要交齐了三年学费就可以拿到毕业证,毕竟交了学费,然而过了新书院新同学的新鲜劲儿,辍学的这帮孩子更像是来报了个到,顺带手结识了一些同学关系的朋友,后坑沿财全的二儿子志刚因为新搞了个对象又多坚持了一年才辍学,打和不打加一块相识发展成了盟兄弟关系的同学有十好几个,再加上下学后的社会闲散时期,关系套关系认识更多的社会闲散,哥们有缘端杯酒喝了亦是盟兄弟的时常凑酒场,兄弟豪情哥们义气,男人就该活的有味道,男人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便是在如此的一次酒桌上,其中小坦村一个胖乎乎的家伙秦山旭阳,他家在十字街镇上做炸杜鹃鸟块的生意,他爸他妈包括她妹一家全都是膀大腰圆那种,也不是说喝多了才有的想法,大凡胖子虽然贪吃却也心眼实,真就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哥们情义,他和后坑沿志刚以及瓶口山子博几个关系很铁,知道后坑沿志刚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盟爹后坑沿财全天天都去老河口子的河沿上挖土回来垫宅子,突然就觉得很心疼,一时兴起的倡议第二天全去帮着盟爹推土,另有真能实在到绝对担得起大家喊的那声“二哥”的瓶口山子博,就此号召性的站起身端起酒杯,一言为定的满饮杯中酒,确实赶在第二天一早,瓶口山子博从他二叔家推了辆小车赶来帮忙,其余的盟兄弟们大多也都拿了铁锹来,后坑沿志刚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睡下了,他和弟弟志胜与奶奶在西屋一个炕上睡,奶奶依然无论多晚都会等他回来的留着灯,后坑沿志刚怀着满心自觉好人缘且立大功的一般的自豪感,睡着也做高兴梦的那种,而第二天一早这群盟兄弟的帮忙让后坑沿财全两口子着实惊喜且风光了一把,后坑沿财全媳妇买了一大捆子韭菜一大捆子茴香喜呵呵的与高寿的婆婆坐在当街大门口,金堂媳妇富强媳妇大贵嫂子等一众街坊四邻的老娘儿们凡遇这种事儿互相帮忙惯了,就来跟着择菜蒸包子,大儿子志强那个买来的川妹子媳妇心里就很别扭,因为如此大加颂扬夸赞二儿子并他这帮子盟兄弟的所谓孝顺,就被比得显着他家长房的不孝顺,况且婆婆张嘴闭嘴又说新添了孙子垫宅子盖房子将来娶媳妇再生个五辈皆大欢喜的话,大儿子志强那个买来的川妹子媳妇才不管婆婆是因为太喜欢自己儿子才这样一时昏头的口无遮拦,一句话没说就抱过孩子回家闩上了大门,便是中午后坑沿财全媳妇给送了包子去,拍了一顿大门也没给开,纵然后坑沿财全高寿的母亲在南头村以心眼多著称,也没想太明白是哪里惹得长房孙媳妇不高兴,还以为是金堂媳妇说四川那地方穷惹得长房孙媳妇不高兴,这个事就成了后坑沿财全两口子风光惊喜中的第一个不痛快,第二个不痛快来源于晚饭的酒席,后坑沿财全原本就考虑到这个事,所以想着这帮孩子们中午吃完包子让他们睡一会儿就劝回家,却不想那实在的瓶口山子博吃完饭躺炕上睡了会儿,起来推着小车又干上了,如此带动着其他兄弟也都一起干到了天黑,后坑沿财全买了一些现成的,又让老婆在家炒了几个菜凑上,这帮孩子们喝掉了四瓮酒,酒足饭饱之后有回家的,也有留下和后坑沿志刚一个炕上睡下的,后坑沿财全酒桌上听到他们说明天各自有事过阵子再相约来干剩下活,也就不担心了,只是知道大儿子志强下工回来却没有过来,就是平日里没事儿也都会过来打个晃看看他们两口子看看奶奶,况且今天还有这样场面的事儿也应该过来,再联想到中午川妹子儿媳妇的举动,就知道这当间有了枝节,后坑沿财全媳妇因为大儿子志强爱吃茴香包子中午揭锅的时候就留了出来,借机送过去终于拍开了门,黑灯瞎火的单只感觉到大儿子志强不太高兴,大儿子志强却只对母亲说着没事儿的关上了大门,如此等到第二天志刚的盟兄弟们都走了,中午正吃着昨天的剩包子,大儿子志强回来过到这边说已经谈定了职业拉土的劳力,转天一早就开干,按照一车土二十六个小贝外加中午非面条管饱的酬劳,便是如此干了四天外加多半个上午,其间因为取土挖到了下坡金荣种的大榆树根底下被下坡金融找来所以只得补土恢复耽误了小半天,还有就是二脑袋媳妇很气愤的找来说是拉土的压死了他家最能下蛋的杜鹃鸟却扔到了草稞子里,然而拉土的劳力们全都不承认,惹得二脑袋媳妇当场骂起街来,那帮拉土就有刚直并不肯无辜受骂的,一定要把事情捋清楚,二脑袋媳妇把目击此事的大贵嫂子给搬了出来,然而实情是那大贵嫂子当时着急上厕所隔着些距离看见一个拉土的往河底下扔了一个灰不拉几的东西,当时还以为是顶破帽子,等到午后二脑袋媳妇出来找他家还没下蛋的杜鹃鸟,大贵嫂子想起这茬儿顺着记忆找过去,果然就在草稞子里找着了,只是如此可以大概肯定是拉土劳力中的某一个,并不能实实在在的当场指认出哪一个,而大贵嫂子大庭广众之下的怯场,加上怕得罪了后坑沿财全家,所以咿咿呀呀的连亲眼所见的那部分也没能清楚的表达出来,二脑袋媳妇虽仗着二脑袋的泼皮无赖且守家在地的势,却并非小家子气那种找来要赔偿的,原本是谁压死的站出来敢作敢当的赔个礼,这事也就过去了,也或许是被她彪悍的气场吓住了,快天黑了这事儿也没能弄明白,二脑袋媳妇天不怕地不怕的仍旧骂街骂痛快之后才走的,如此又耽误了小半天,最后一共才花了四百多个银贝就把宅子垫了起来,后坑沿财全没几天又开始张罗砸夯固地基的事儿,却因为新宅子的边沿临近处红门金林家的一棵大叶杨树斜逸过来的一根铁锨把儿粗的树框子,后坑沿财全自觉和他家远亲不如近邻且平日相处不错的关系砍了那树框子不当事,结果不多会儿红门金林媳妇就找来了,不依不饶的闹了半天,后坑沿财全这时候还觉得是老娘儿们心眼小难缠,寻思等着红门金林晚上从工地上下工回来说说也就没事了,却不想等到晚上红门金林后来更狠,只说那树是当年他爹在世花高价请人看风水种下兴嗣旺财的树,一定要一千银贝的补偿,否则后坑沿财全这房就别想盖了,后坑沿财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着大儿子志强拿了两条好烟两瓶好酒过去想要好言了事,红门金林却只松口到七百银贝上,还说少要的三百银贝是看在这些年老邻旧居的情面上才减去的,气的大儿子志强当场就嚷嚷说房不盖了,两条好烟并两瓶好酒全都拿了回来,盖房子的事自此搁置下来,便到如今红门金林家把那兴嗣旺财树砍掉也垫了宅子,后坑沿财全家家这个四辈已经长成半大小子,这片空地只在西北角上贴临外墙垒了个厕所还算是个建构筑物,其余的连粪堆带菜畦并玉米秸垛,更有工地上拉回来的旧砖旧瓦旧地砖旧木头板子各处堆着,就连空地边沿临河的斜陡坡上后坑沿财全媳妇每年也一定要种上倭瓜防雨水冲刷,向阳的开敞空间,热天树荫里临水可扇凉风,天冷背风的玉米秸垛距离后坑沿财全家大门口的墙根底下可晒暖阳,是南头村男女老少一个少有的扎堆热聊的好去处。

红门金林的无赖似乎来源于他自幼的家贫,兄弟算上姊妹八个不算姊妹五个他都排行老二,这当中还不算死胎小产和生下来没活到排行就死的那些,他的母亲是从吕梁山沟里被半买半娶来的,这其中的差别只是从一个很穷的地方嫁到一个相对不那么穷的地方却相对很穷的家庭,只是卖妹子的所谓彩礼钱完全被红门金林的舅舅拿走应该也是娶媳妇用,红门金林长到上学年纪的那年春天,原本努力上学被当做骄傲的哥哥红门金珠有一回很神秘的对红门金林说“咱家很快就可以发达豪横”这话的几天之后,红门金珠就再也没回来的失踪了,红门金林的母亲自此睡觉便不闩门的等儿子回来,然而祸不单行的那年夏天,天气热的红门金林一家又如往年一样晚上在房顶上乘凉睡觉,当天村里喜事红门金林的父亲在喜宴上喝了点酒,也不知道是睡着了做梦撒癔症还是真实听见,红门金林就听着他家杜鹃窝里有动静,直以为有偷他家杜鹃鸟的,迷迷糊糊十万火急从房顶下去的时候迈空跌下来,请的那个乡间大夫说是左边胯骨头摔断了,只能是贴膏药慢慢静养着,愚昧的乡村不急着治伤病,却急着请懂行的勘家里和坟地的风水,只是他家虽信不过公孙宝通却也不愿得罪,偷偷请了小庄村上一个盟兄弟哥们的大姐夫,便是这个大姑父的亲外甥闺女后来嫁给了东桥金旺做媳妇。看风水的结果是西北角上的杜鹃窝犯煞,最好是挪去西南角上,只是虽依方位挪了杜鹃窝,红门金林父亲的左腿并没有恢复,出来进去只能拄拐,隔三差五不变天的时候也总是疼,如此却并未耽误生孩子,倒也有一回赶上杏林台的巡诊队伍,带头的医官说他伤的挺重而且病程已久,这需要到大医馆详细的检查之后才能医治,红门金林的父亲一听说大医馆和详细检查的字眼,就知道一定很贵的怯了三分,然而越穷越要面儿,不好意思问大概多少钱只顺着问能不能去根儿,杏林台的医官说话严谨,回的是应该没问题,红门金林的父亲只觉得“应该”这个词太虚没把握,就觉得花太多钱检查之后还是未知数或者治不好,又经常听说黑心医馆骗检查费的故事,眼前的巡诊医官也未必是什么正经医官,如此便满口应承着将那医官写的去哪里找谁谁谁的条子收了起来,只是防备日后用的上的收了起来,红门金林的父亲优秀品质在于尽心竭力的省钱过日子,也不馋烟酒吃食,吃穿用度全都顾着娘儿们孩子,却也如那公螳螂一般,即便被咬掉了脑袋也不忘了传宗接代的大事,终于又活了个七八年,最后旧伤复发并炎症感染高烧了两天,再请那个乡间大夫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没能救过来,红门金林的母亲自此守了寡,日子已经穷到不能再穷,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仍旧过下去,好在她是比较没心没肺那种,便是自幼的穷苦也没法让她有心有肺,她平日里很爱听讲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但南头村也只有她敢公然的咒骂老天爷,尤其爱骂那个清虚道德真君偷孩子缺报应,红门金林的母亲对孩子们的上学教育吃饭穿衣原本就顾不过来,红门金林的父亲在的时候还稍微有点管拘,如今这一死,原本也没心思念书的红门金林就此辍了学,童工的年纪,又耐不住性子踏实正经的学点什么,一心只想着挣大钱挣快钱,再有鱼找鱼虾找虾结拜的几个萌兄把弟,不是今天偷摸点东西就是明天攒个赌豆粒的骗局,再或者去碰瓷,或者去替人收账,或者看个场子,总之就是所谓的能挣到钱就什么都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表现在他身上却是极端的不择手段,然而想挣钱和能挣到钱是两码事,靠歪门邪道过上好日子的事亘古未有,况且这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们义气的挣钱还有喝酒吃肉一项大开销,也就是说真弄点钱也都让他们吃了喝了玩了造了,红门金林这样晃荡了几年,钱当然没挣到,挨的打就更别提多少回,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也全都沾过,混不吝的劲头已然成了南头村的一大祸害,村民对他全都避之不及,匿界对于穷困家庭的优待政策,尤其倾向这种孤儿寡母的,类似于人类早些年的当兵一样,不论文化资质只要健康没残疾,不用选拔直接就可以入选预备卫士,而且可以选择不用轮值单跟着一个卫队,只是三年内如果不能通过考试转正,就只能返乡,便是这一年分配下来的三个名额,公孙宝通的侄子送礼行贿占去一个,另一个父亲先病死没两年母亲也病死的必须优待,最后的名额就是要在公孙金林和隔壁村也是死了父亲的一个男孩之间定,当然也有那正路的说“这样的事一次错过便是一生错过,一定要争取”的话,可大多乡邻当然都愿意让红门金林去,真心盼着他能出人头地的不回来村里便也少了一个祸害,所以都说“今年让小树林先走,明年你家孩子再去”红门金林便是如此去当了预备卫士,三年之后的返乡荣归,带回来一个海边的渔家女儿,纷纷的谈论中,这才知道原来还有比他们这里更穷吃饭更难的地方,好在是红门金林结婚生子之后,虽然也不甚老实认干,却对比之前强了千百倍,然而仍旧谁也不敢惹。与后坑沿财全家因为树框子那回,原本两家远近不如近邻的确实关系还行,因为后坑沿财全家买来川妹子之后紧跟着生小子叫四辈的到处炫耀,说话开始横着说,而且垫宅子这事都没和红门金林打声招呼,红门金林也因此对于两个儿子未来的婚事有了紧迫感,开始为两个儿子的两套新房做准备,红门金林下工后四处踅摸的找辙,晃到之前把他辞工的工地,总之是不怀好意的自己凑近去,赶上看门的老黑狗精很不客气的把他当贼赶,红门金林故意撕扯把手腕往那老黑狗精嘴里让狗牙划破,于是就说那老黑狗精有疯狗病,工地合伙的几个主家自然知道他无赖的名号,就派了个代表打算花二百个银贝平事,红门金林却要求对方盖两处四间的起脊砖房给自己两个儿子将来娶媳妇用,对方代表只说回去商量一下,便是当天晚上,来了七八个佩戴银色盾章的很面生的中青男子把红门金林抓了去,只是后来听说,红门金林被吊打了整夜,嗷嗷惨叫的喊爷爷,直说不敢了,此后却也老实了一段时间。再说红门金林前阵子殴打窑场金堂媳妇是前阵子才不久的事,原本红门金林爷爷的亲叔伯妹妹嫁给了窑场金堂的叔爷,如此论起来红门金林两口子管窑场金堂两口子喊表哥表嫂,那天窑场金堂媳妇去红门金林家借镰刀,正撞见红门金林媳妇在堂屋家搓玉米,村里的地就如同村里的房彼此相邻,播种和收获也全都扎堆一起,就连玉米种子都买一样的,而他们所种的夏玉米才刚撇锤,只有邻村河道那块有一片早熟的春玉米,窑场金堂媳妇随口寒暄两句借了镰刀,之后没过几天,窑场金堂去后坑沿财全同母异父的兄弟后坑沿财安家的串门子,本来红门金林媳妇去磨坊碾玉米面,整个南头村几乎全都清楚他家玉米是怎样的来路,窑场金堂媳妇便也没忍住说了那天借镰刀看见红门金林媳妇在大笸箩里搓玉米的事儿,就是这一句,传到了窑场金贵媳妇这里就变成了“窑场金堂媳妇亲眼看见了红门金林偷玉米”的话,窑场金贵媳妇素日里与红门金林家交好,一大清早饭都顾不上吃的赶去传闲话,红门金林当时一听就急了,连工都不上了,把窑场金堂媳妇从屋里抓着后脖领子如同人类提小鸡子一样拽到当街,连拳带脚的摁地上打了一顿,还当街质问谁说他家玉米的偷来的,窑场金堂只满心怨恨自己媳妇多说话,却也怕挨打的不敢出去阻拦,只是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蹲在院里的屋檐底下抽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