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界之被寻回的太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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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密部长对饮清溪潭

清源仲文将清源帮经营到眼下这般蒸蒸日上的红火局面,其秘诀也无非只有坚忍两个字,人类有句话其实说的很形象,用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其中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清源仲文每当坚持不住忍不下去的时候,便会深思熟虑的谋划一番,不得已也会痛下杀手的快刀斩乱麻,这是他狠辣的一面,而近些年金瓯台多次打黑除恶的清缴行动之后,有问题找卫队,有争端诉诸于大理台,清源仲文只一门心思仁义正道且留余地的做正经生意,便连狠辣的一面都省了。原本他自昨天回来清源山后,便有无数的大小事务要他处理,然而他心里最重要最棘手的,也只有清源叔瑞的婚事,因此今天一大早,他便带了礼物去了万洋山拜会南风茂,只可惜南风茂那老家伙因为筹备问责会的事去了桑都城,清源仲文只见到了南风茂的大夫人,虽然看起来是个还有几分姿色且心慈面善的半老妇女,然而嘴巴很严,除了推说一切只能等当家的南风茂回来再商议,其余装聋作哑的话一点风都不给透,便连那小女儿的年龄都问不出来,本来清源仲文还想见见那个所谓不嫁给清源叔瑞便不吃饭的小女儿,那大夫人却以家教严不合礼数拒绝了,清源仲文只得白跑一趟的回了清源山,正进大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香木社的东白朱顶,说是下个月香木社大凉山贫困乡村的活动来要资助,清源仲文都没等他说完具体事由安排,只问了钱的数目,便直接让阿坤给拿了钱把东白朱顶打发走了,清源仲文上去清源叔瑞的房间原本想找他聊几句,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听见清源蜜柑正在给清源叔瑞出假上吊的主意,不仅要反复念诵“儿今日冥冥,令父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心知长别离,自挂东南枝”的诗句吓唬他们的父亲清源齐云,虽然趴在耳朵上小声说,手里且比划着那个上吊的绳扣应该怎么系,到了危急时刻却能一把拉开,清源仲文怕他俩胡闹出意外,因此也没有推门进去,赶紧叫了大壁虎精通明九郎秘密的潜入到清源叔瑞房间的房梁上盯着,然而没一会的功夫,通明九郎就回来报告说,清源齐云昨天晚上就派了蜘蛛精的花莲未来在房梁上守着了,清源仲文虽也放了心,却仍旧因为清源叔瑞的亲事而忧心忡忡,他正考虑是不是要将自己早上的万洋山之行和父亲清源齐云商议一下,偏赶上大沥松接了大姑清源玉芬已经到了大门口,清源仲文赶去门口迎接大姑,这才知道自己清早走后没多久清源齐云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崇华默道带着红线奔了清源山千手岩来,才知道表哥清源叔瑞的亲事,既然已经接了大姨清源玉芬来,想来自己的母亲清源玉英不久必然也会到,因为担心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和青渊矶浩的关系没有断而担心,所以就想着赶紧弄清楚红线的事离开,崇华默道依稀记得,红线当年作为舅舅家新买的丫头,当时青渊矶浩被大舅清源齐云收为义子没过几天,红线因为犯错要被卖出去,怎么哀求都不行,崇华默道正赶上,因为可怜她年幼,况且又是猫精,就想着让他去伺候青渊矶浩,因此央求着留在了身边,后来清源蜜柑和青渊矶浩决裂,是自己让她去跟了青渊矶浩身边帮忙,一切原本看来顺其自然的事儿,如今想来,却都是提前下好的圈套,崇华默道因此就很生气,然而却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尤其更没有十足的勇气当面质问自己的舅舅清源齐云,况且清源齐云此时也不在家,所以崇华默道就找了二表哥清源仲文来,直接拿出了那张驱除蛊毒的白纸给他看,只说是红线坦白了底细,青渊矶浩已经将红线体内的蛊毒驱了出来,只是希望能让红线和他的小姑团聚,给她俩自由,仅此而已。清源仲文早就知道红线是父亲清源齐云安排下的棋子,便是父亲那所谓埋在青渊矶浩身边的杀招,本就很担心红线的身份被青渊矶浩知道了会很被动,而此刻听他俩这样说,对青渊矶浩那头儿的忧虑便也放下心来,虽然让红线和哑姑娘姑侄俩自由团聚完全不是问题,只是红线体内有蛊毒,哑姑娘身上必然也有蛊毒之类约束性的术法,而且又牵涉到笛神仙那个老东西,笛神仙听命于父亲清源齐云是不假,却并非言听计从很忠心顺从那种,是个阴狡诡诈且报复心重的家伙,就怕这事如果不通过父亲安抚好笛神仙,只是单纯的将他俩身上的约束解除会有后患,何况红线这些年都忍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清源仲文因此只是答应了崇华默道,依旧让红线把那蛊毒的白纸收好,又写了信让红线赶去燕雨崖的茶坊大屋找剑门撵山,好在崇华默道也不放心她独自前去,因此决定陪她一道,清源仲文叮嘱了几句话,又给红线拿了一些钱,偷摸的送他俩从后面的小门出去走了。

清源齐云半下午刚一回来,就将清源仲文叫了去,原来他是应了南风茂的邀请去了桑都,已经商定好四天后的七月二十六在桑都召开问责会,当面质问司卫监现任大监守云都苍岩的十大罪责,让清源仲文也准备一下,到时候父子俩提前一天去,顺便转一转清源帮在桑都直管的十几处买卖商铺。清源仲文向父亲说了清早去万洋山打探南风茂小女儿底细的情况,清源齐云却更关心清源叔瑞的心思,因此又问起《孔雀东南飞》的事,知道那刘兰芝是因为不生养才被休掉的,联想到张岩玉秀可能也不生养的现实,因此更加的断然。

清源仲文从房间里出来,因为放心不下清源叔瑞就想过去看看找他聊几句,然而走到房门口,因那房门敞开着,正听见自己的媳妇荇菜给清源叔瑞出绝食抗婚的主意,说绝水绝食最能体现意志的坚强程度,清源仲文因此又想起自己和荇菜结婚时候,荇菜的父亲因为清源家当时的困境想要悔婚,荇菜也是用的绝食这招,一股歉意与幸福感油然而生,清源仲文因此又将大壁虎精通明九郎叫了来,让他盯住清源叔瑞房梁上的蜘蛛精花莲未来,务必要在花莲未来去见清源齐云之前提醒花莲未来一下,就明着告诉花莲未来是他清源仲文让通明九郎来给她带话提醒,让那蜘蛛精花莲未来说话前想仔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然而大壁虎精通明九郎却提醒清源仲文,说那蜘蛛精花莲未来死心眼的忠心,恐怕会将这些话一并全都禀告上去,清源仲文原本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即便花莲未来把自己的话说了,让父亲知道了自己和媳妇荇菜统一战线,父亲也没招,所以让大壁虎精通明九郎按吩咐行事就好。源仲文想到昨日天道楼里圣黄桷氏说到青渊矶浩在婚礼上被抓的话,洞悉未来一般的陈诉事实的口气,因为后悔自己没有就这个点仔细深究的问清楚,就想着这两天再去桑都,定要找圣黄桷氏细问问,毕竟说是青渊矶浩会在自己弟弟的婚礼上被抓,虽也没有很确切的说这个弟弟就是清源叔瑞,但既然自己家作为不可或缺的主战场,自己也就有说话的底气和谈条件的筹码,当然不是要拿搪的那种,只是想着怎样断了南风家结亲的心思且又不会因此而结下仇怨埋下祸根。

七月二十五夜,天道楼底下的清溪潭边上,密部的玉部长塔山洗爱玉约了桃部长雾渡苌楚,说是品尝今年新酿的桑葚酒,实际上当然是因为明天的问责会,两个部长碰个头,虽然知道问责会瞎起哄的根儿,还是在青渊矶浩的抓捕成败上,大监守云都苍岩完全也能应付过去,所以他俩也只是有事没事的聊一聊。

水曲柳木的罗汉榻左右,各有一座落地的烛台,因为桃部长的到来,玉部长将两个烛台上的蜡烛全都点了起来,烛光映照下,两位部长隔着罗汉榻上标配的那方长条小桌对坐着,桌上摆着的八边形的黑漆托盘里,是玉部长准备的一壶桑葚酒并两个素陶杯子,以及必不可少的一碟子花生仁,而桌上的托盘外面,另有一个酒坛,是桃部长带来的桑葚酒。

玉部长正拿在手里翻看着的,不仅是明天问责团的主要成员的组成名单,更有那篇会上将要宣读的《问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五罪责》,便连最开始草拟的《劾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十罪疏》也都有。

桃部长盘膝坐在软垫上,自然弯曲的脊背在烛光的映照下呈现出美丽的弧线,原本刚毅的脸庞在烛光的明暗映照下显得温柔很多,然而英气的眉宇间,透着一丝心思沉重的忧愁。

玉部长很仔细的看完,将那几页纸仍旧装回牛皮纸的档案袋里,又将封口的棉线缠绕好,这才还给桃部长,说道:“不是说好的要定十条大罪吗,怎么变成五条了?”

“问责会的那帮家伙也不全都是没脑子那种,捏造的罪状没有实证,又怕得罪狠了咱们的大监守日后找他们麻烦,所以风闻虚妄的事,几个主事的也觉得没有力度,不太靠谱!”桃部长将那文件袋接过来,就手放在小桌上。

“实证这样的东西,人证不好弄,物证还不好弄吗,主要就是多点多面,本来这个问责会全都是一帮胡搅蛮缠的乌合之众,最后的结果当然也只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了了之!”玉部长仍旧照着之前打入问责会内部所制定的方略说着思路,然而意识到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便没有再说下去,他拿起托盘里的酒壶拔去塞子,往两个素陶酒杯里斟满暗红色的桑葚酒,就看自己倒酒的时候桃部长仍旧一动不动的样子,知道他未必会喝,所以玉部长也就没有让,只是自己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匿界没有人类那种高度的白酒,一般也就是些米酒果酒蜂蜜酒一类的低度酒,纵然如此,喝的太多也会酒醉,因此整个司卫监有一日酒不过三杯的规矩,虽然桃部长雾渡苌楚以前偶尔也喝两杯,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不喝了,自此以后,无论是什么场面的宴饮,任谁来劝酒敬酒,也从未见他再喝过一口。

玉部长放下酒杯,感受着酒液从嘴里滑下喉咙美妙却也不过如此的感受,原本没有品评的心思,既为开解桃部长,也算是自己发牢骚,说道:“你抽烟吗?”

桃部长不知道玉部长想要表达什么,便只是眼神晃了一晃,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玉部长假设他摇了头一般等了片刻,继续又问道:“你赌钱吗,打麻将推牌九玩色子,总好一样吧?”

桃部长此刻确定了玉部长后面所要说的话,因此鼻子里大出一口气算作回应,等待着玉部长后面的话。

“烟不抽,酒不喝,钱也不赌,那你就是个傻子啊!”玉部长到此,才将他听来的一段话全部讲完,顿了一顿,感慨道:“我们的民众尚且如此愚昧,我也时常感到绝望!……”玉部长的脑海里思维着下面的话,将手拿起酒壶斟酒,他正要接着说下去,却被桃部长的话头打断了。

“您对青渊矶浩也感到绝望吗?”桃部长并非没有顾忌这话的敏感性,只是对于玉部长,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玉部长原本以为桃部长是因为明天那些坏家伙对大监守的责难而忧愁愤恨,此刻才知道他也对那青渊矶浩起了恻隐之心,原本想说“青渊矶浩不过是个误入歧途的孩子!”然而想到这样的话没意义,尤其是桃部长和青渊矶浩相仿的年龄,桃部长也很反感“孩子”这个字眼,玉部长又说道:“信佛的目的,只为找到曾经的母亲,这样深重的执念,我挺感动,也真是悲伤!”玉部长说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又很感慨的说道:“善良的孩子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天赋高觉悟好,所以法力强,才会做出这样恐怖的事!”

桃部长虽然年轻,却学识渊博,天文地理宗教刑律历法诗词农林等等无不涉猎,便凭着他的佛学知识,虽然觉得青渊矶浩这样的想法不太现实,但也认为是个渺茫却美好的希望。

玉部长放下酒杯,见桃部长不说话,因为想要了解他的心思,追问道:“你很担心他吗?”

桃部长却毫无遮掩的说道:“我更担心我自己!”

玉部长紧着问:“这话怎么说?”

“如果青渊矶浩真能突破结界的限制向人类宣战,那我还真就想帮他一把!”桃部长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有差不多的想法!”玉部长说完话,便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因此掩饰着拿起酒壶斟了酒,说道:“不过还是咱们的大监守说的正道,华夏民族一脉相连,匿界人界息息相关,如果真的突破结界与人类开战,人类好不了,咱们匿界也会被拖入更糟糕的境地,所以咱们还是得阻止,也必须阻止,别让他成功实现的好!”

“阻止不了怎么办?”桃部长反问道。

玉部长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未知情况太多可能,根本考虑不过来,所以一时无言以对。

桃部长就此问题更加深入的说道:“就听青渊矶浩在楼上圣黄桷氏屋里说的,故意放水被咱们抓住,这话说的就跟闹着玩一样,如果他的法力真的已经强到以道为基础的层次上,而我们这些还停留在术的层面上的术法,还能起什么作用?”

“如果他真已经得了道,又怎么会做出烧手烧嘴烧眼珠子这样丧心病狂的事?”玉部长虽然嘴上这样说,却想起来前两天去武夷山的白坎村勘察青钱柳雷阵引发后的现场,如果单只是青渊矶浩躲过了雷阵,有可能当时并非真的在树下的轿子里,这样的幻术或是障眼法,人类变魔术的都能玩,这也说明不了他的法力高强,然而青渊矶浩却利用树上的叶子将咒术遣返回弹,这也只能是经受了雷阵的雷击之后才能施展的法术,单凭这一点,青渊矶浩的法力确实深不可测,然而若依此就说青渊矶浩已经得了道,玉部长也是不认可的,更何况前两天青渊矶浩在楼上圣黄桷氏屋里,圣黄桷氏断定青渊矶浩已经堕入魔道的话,而青渊矶浩自己也认同,也说明青渊矶浩并非得道,然而桃部长现在说的不是青渊矶浩是否得道的问题,而是如果突破结界之后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大成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那个依兰超群,居然因为孩子们没有给他送礼物,骂了孩子们一节课,还有那个凡山忠美,居然在发生危险时候丢下学生们自己先跑,跑就跑吧,默默的别言语声,面对指责好好道歉,他不行,公然辩驳说危险面前除了自己的儿子,连母亲都顾不上,就这句话,连自己的母亲都顾不上,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还有那个叫什么金坛的女先生,……”桃部长因为那个叫金坛的女先生勾引男学生的事,恶心到难以启齿,因此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回去,但又想到玉部长也都清楚大成书院的事儿,而玉部长所说的丧心病狂,单只是针对青渊矶浩烧了手嘴眼睛这个恐怖的行为本身说的,桃部长便压抑住心中愤慨的情绪,话锋一转,又回道之前的话题上,接着问道:“是我形容不切用词不准,咱也不说青渊矶浩怎么样,就单说万一到时候阻止不了青渊矶浩,该怎么办?又或者……”桃部长也因为不可想象的后果,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会效法大柳桉氏封印蝙蝠王的法子,豁出我这条老命去,跟青渊矶浩拼个同归于尽!”玉部长这话说出来,也心虚的没啥底气,因为根据已知的资料,蝙蝠王被大柳桉氏封印,是因为蝙蝠王两个儿子的背叛,一时绝望到自己不想活了,才被大柳桉氏给封印的。

桃部长看玉部长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于是沉默下来。

玉部长回过神来,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对策吗?”

桃部长心中确有计划,却并非单是针对青渊矶浩的对策,而是根据青渊矶浩仇恨人类的根由和动机,基于当前匿界民众对于人类普遍的仇恨心态,考虑到太阳印毁去的必然结果,所制定的一个方案,虽然目前这个方案还有待斟酌,但考虑到是局面无法控制时候的下下之策,只能是自己决策自己实施,玉部长认可不认可都会成为阻碍,况且现在说来也为时过早,桃部长便也只是摇了摇头,但又想到倘若真有实施方案的那天,希望玉部长可以理解自己的无奈,当他的目光扫过小桌上的文件袋的时候,便伸手拿了起来,绕开文件袋上封口的棉线,将里面的几页纸抽出来,单只看着最上面一页纸上明天问责团的主要成员的组成名单,说道:“我有时候就在想,大成书院这样的地方,就那个依兰超群为了学生们的礼物气成这样,单就这个点来说,如果其他的教书先生也都没有礼物,依兰超群能生这么大的气吗?甚至听她说的那些话,依兰超群不光是没收到礼物,甚至因此受到了其他先生们的耻笑和书院领导的白眼,当然也可能是看到别的先生有礼物他没有礼物他自己觉得羞辱,才会丧心病狂到如此骂学生们一节课的无耻地步!”桃部长抬起头来,望着玉部长的眼睛,又继续说道:“依兰超群只不过是腐坏的教书先生中被暴露出的一个倒霉蛋而已,没暴露出来的又有多少,他又何曾不是个受害者,是我们整个的教育环境,是整个社会风气出了问题,更有下面这些,卖各种保健药品和器材的,只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的家伙们,亏心到如此居然泛滥的地步,还有那么个流沙洪斌,更有无数以此方式骗人卖药的这些,这都什么呀!”

“这是个由复杂的人心编织而成的世界,苦难和无奈从来不曾停止过,纵然说你我这个职位存在的价值,也只是本着能让这个世界好一点或是有秩序一些,然而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就如我们所努力所希望设想的那样变好了,我却不敢说这样的话,我所经历的太多事,如果往回倒,都有很多遗憾和不足,如此想来,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失败!”玉部长发自肺腑的说着话,将手伸向酒壶,然而想到自己已经喝了两杯,便拿了一拿又放下了,继续说道:“真是无奈!”

“您知道吗?一般我们问一个人是不是好人的时候,您觉得这个人会如何回答,恐怕只有那些自私自利,闲着没事天天只想着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才会恬不知耻的直接承认自己是好人,而真正那些可以算作好人的人,多少都会先要想一想,在如此想一想之后,才会给出一个‘不是’或是‘不太是’‘不算是’或者‘应该可以算是’的答案,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又或者他们觉得那些所谓的好事是应该做的,却并不能以此作为达到好人好事的评断标准,终归不能算作坏人的行列!”桃部长说着认可且安慰玉部长的话,原本后面想说自己也时常觉得不够努力而感到一种紧迫感和无力感,却又觉得如此说难免有自夸的嫌疑,便没有说,因此也意识到自己说远了,又改口道:“先生,可曾听过释迦牟尼佛头疼三天的故事吗?”

玉部长对各个宗教的教理都还算很有研究的,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却因为桃部长刚才问阻止不了青渊矶浩该怎么办,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琉璃王率领军队灭了释迦牟尼佛的释迦族,然后往根上倒,却又说到多少世之前,释迦族是渔民,琉璃王跟他的军队全都是被渔民打上来吃掉的鱼,然而反过来说,因为琉璃王杀了释迦族人,所以多少世以后,释迦族转世成渔民,而琉璃王和军队都会变成鱼虾被渔民打上来吃掉,凡是这些因因果果的事,从我的逻辑的角度判断都是虚妄不实的,然而我想说什么呢,就说我所见的这个事件所有的纷争,就好比婆婆欺负儿媳妇或者儿媳妇欺负婆婆这里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又好比青渊矶浩烧的这几个卖水果的,别说他们不无辜,咱们就算他无辜,他们能无辜过原本活在水里被人类抓到放砧板上宰杀为食的鱼吗?还不全都是遇上弱的欺负欺负,遇上强的被欺负一回,然后又想着报仇,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刚一不挨欺负了,就想着怎么样的欺负欺负比自己弱的去,如此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依我看全都对付好了,缺了谁都不行,就这样针尖对麦芒一样无休止的状况,乱七大八糟!”桃部长想表达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混乱。

玉部长也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原以为他有为青渊矶浩开脱的意思,然而听起来又不像,只是觉得他没有完全的说完,只是努力的听下去。

桃部长又接着说道:“然而我所知道一件事,是关于一个男孩的事,我不说他的名字,您应该也知道他是谁,就说这个男孩子父母双亡的时候他还小吧,却也是懂事的年纪了,于是他被一户农村家庭收养,他的养父母也是因为只有两个闺女没儿子所以才收养的他,却也没收养几年,只是上了两年学,有一天中午放学回来,男孩的养母便告诉他,以后不要去上学了,就在家里帮着干农活,跟着养父学做木匠,因为收养他的目的也只是想着他能做个上门女婿,将来能娶自己的一个闺女过日子,给他们老两口养老送终,也不盼着那男孩上学将来有什么出息,甚至说怕那男孩将来上学有了能耐,更会因此离开这个家,然而那个男孩子却说不行,他说上学读书是他的权利,男孩的养母因此就放狠话,如果选择上学读书,以后都不会再给男孩饭吃了,甚至放出让他离开这个家的狠话来,”桃部长说到这个时候,因为深刻体会到那男孩当时的委屈有些哽咽,却也强忍着继续说下去:“那个男孩那时候也不过人类十岁左右的样子,却很有主意的选择了离开……”

玉部长知道他说的这个男孩就是金瓯台的值日台守眉山宿野的经历,默默的听着。

“若干年以后,男孩学业有成,长大成年之后,他带着很丰厚的礼物回去了养父母的家里去,然而当看见年迈的养父母,尤其是那个花白头发养母的时候,当看见如那养父母所愿的大闺女以及大闺女的瘸腿上门女婿的时候,”桃部长顿一顿,又接着说道:“我无法想到男孩是怎样的心情,我有时候就在想,难道他的心里真的一点怨恨养父母的心思都没有吗?恐怕那丰厚的礼物也想着羞辱他们一下吧,可最后男孩却很释怀,甚至仍旧对那养父母的几年养育之恩心怀感激的离开了,事后我和这个男孩有一次喝酒聊天的时候谈起这件事,已经成年的男孩对我说了三个字,‘不忍心’桃部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太过动情左眼已经掉下了一颗眼泪下来,却也因此掩饰着站起身来,将手里拿着的几页纸仍旧放回文件袋里去,总结道:“纵然心中怀有怨恨,却仍旧心怀不忍,这就是善良与邪恶的差异,面对比自己弱的,纵然一时冲动,无论是行为还是言语上的暴力,最后也会因为不忍心而停下手来,然而那些邪恶的,就像刚才说的,遇上比自己弱的欺负欺负,遇上比自己强的,因此就被欺负一回,只是认可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心里或许偶尔也会有一点善良和不忍的美德,如是这般,心里想着报仇,就该放去人界,让他们去与那邪恶的人类拼个你死我活,正所谓‘莫与小人为仇,小人自有对头’那句话,让他们互相厮杀去!”

玉部长听他说了这一堆,虽也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苗头,却也听的云里雾里,原也知道桃部长和眉山宿野一样的秉性淳厚善良,纵然心里有什么邪恶的想法,最后也会因为不忍心而下不得手去,于是便说道:“这个世界,凡是搅入纷争中去的,就没有谁是无辜的,只是在我看来,那琉璃王攻入释迦王城灭了释迦族,跟那渔夫拿大网或是淘干了水捕鱼吃肉,虽然说挺形象,但一想到匿界那些被杀的民众,就要这样生生世世卷入到纠纷中去,我就会觉得会是个无休止的麻烦,我也不太认同这样的道理,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反驳依据,如此也只能是凭着良心的把这辈子过好,至于下辈子,再说吧!”

桃部长意识到自己失态,却也觉得自己已经说的足够明白,就算日后真的到了实施自己计划方案的时候,但愿玉部长可以理解自己,便也不想再说下去,因此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

“正所谓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玉部长看他这样的情绪也不好叫他,只是望着离去的背影自顾这样说着,回过神来又看见托盘里倒在桃部长素陶杯子里的葡萄酒,端起酒杯倒回酒壶里去,他很小心的一点都没有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