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界之被寻回的太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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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母猴精暗布风雷阵

红色小轿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热闹的唢呐声由远及近,咿咿呀呀的喧闹着,空气中全都是烧纸钱的糊臭味儿,村子里大多数的男女老少都围在边上,在看路中间的道士和丧事本家的孝子们做那渡桥的法事。

所谓的渡桥,就是在那平地上,或是中间一个大条凳两边搭竹排子,或是两辆木板车对搭,只要中间比两头略高些,左右多少有些坡度就好,两侧再辅以描绘着奈何桥上下两岸光景的围布,以此象征传说中的阴间那座著名的奈何桥。丧事主家分男女两众,女众负责趴在桥下的两边不停的烧烧纸,这烧纸一张一张的烧中途不能断,断了的话,死掉的亲人就会因为无钱行贿阴间鬼差而被刁难责打,男众们则按照辈数长幼的秩序排在道士后面,时而分作两支,时而又合成一队,围着那“奈何桥”一圈一圈的边转边念经,或转七圈或转二十一圈,这要取决于丧事主家的意愿,再确切一点说,这完全取决于丧事主家出钱的多少,虽也有四十九圈或是八十一圈的转数,因为需要念的经文也有不同,其中的花样更加繁杂,民间这些假扮的道士不会这么多,得去道观里请那真正的道士才行,然而乡下的村子里,转七圈就已经足够排场了,何况这附近十里八村仅有的一座道观,观里唯一的一个瘸老道又因为年老早不接这样的活儿了。

青渊矶浩没看见过渡桥,光是听推车的老头儿说就觉着好奇,离着远远的,就扒着轿帘的缝隙看,然而村民众多,只能看见略高处的五个道士,为首的领经大道士穿着白云飞鹤图案的红色大氅法衣,头上戴着三清五老冠,左胳膊抱着红漆的木头如意,底下的手里还攥着一撮白布,右手执着秫秸白纸扎成的招魂幡,时不时的挥上两下,而后面的四个道士头上戴的都是八卦帽,明显就看着不如那为首的级别高,而且是两两一排的站着,前两个是击铛子和打铜钹的,后面两个是敲引磬和吹唢呐的,全都闭着眼睛,专心致志的如唱戏一般念着经文,满嘴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清楚是什么经什么词,却也都十分卖力,一个个的扯着嗓子,从嘴里喷出横飞的唾沫星子来。

——领经大道士左手攥着的白布里有一把小贝,会在最后的时候抓一些出来洒向两边的桥下,或可象征买路钱,或可解释为布施饿鬼修功德,而桥下的妇孺以哄抢这些小贝的方式将渡桥的法事推向结束前的高潮,此种小贝在乡间的迷信说法,串红绳给小孩或挂脖子上或坠腰间再或者手腕脚踝上,可保平安防邪祟。

周遭的围观民众也都是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我就看见他家老二家的这个小子,疼他爷爷疼的厉害,你瞅瞅都哭成什么样了,剩下的那几个,就几个真哭的,全白疼了!”

“你看那两外孙子,脸上有眼泪吗,要不怎么说外孙子是白眼子呢,疼也是白疼!”

“就是啊,外孙子就是白疼,那个老干巴叔他们家,都不让他家外孙子进门了,连他闺女来他都往外轰!”

“怎么还闹到这一步呢?”

“你不知道啊?老干巴叔在底下挖菜窖,孙子跟外孙子在上面玩,老干巴叔挖到那墙根上,他家孙子在上面看不见他爷爷了,当时就哭了,喊着嚷着要爷爷,他家外孙子就没事,那外孙子还说呢,我爷爷在家呢,我爷爷好好的呢,你说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就什么都知道!”

“小孩子知道什么啊,要我说不至于不让进门的!”

“也不在这个哭上,那个小双旺家那大友,顺奶奶活着的时候,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一句话,当天甭管多晚,肯定给他奶奶弄来,多疼他奶奶啊,顺奶奶死了他就没哭,那大友说了,活着的时候好好疼,好好孝顺,死了哭不哭都没用!”

“要星星月亮也能给弄来吗?”说这话的少妇,是村里有名的杠头。

“……”

“别说他家大友了,二二楞楞的一个二虎头,请个唱戏的,那《雪梅吊孝》唱多好啊,让他给赶跑了,哪有这样的!”

“你也别说,咱这边的习俗也挺怪的,这边死了老的出着殡呢,那边请唱戏的,到底是喜呢还是悲呢!”

“你还说这个,咱们这请个唱戏唱哭戏还好的呢,就现在别的村,学着人类唱什么流行歌曲,就弄个大喇叭,请那一帮子少年少女在那台上又唱又蹦的,穿的那衣服恨不得光着腚,个个露着个肚脐眼子,唱什么我的家乡并不美,还唱什么潇洒走一回,就怕人家不知道家里死了老的,别提多闹心了!”

“你这思想观念太落后,一辈子就死一回,活着的时候憋屈,死了风光一回,不挺好吗?”说这话的是个额头长着大痦子的中年妇女,她因为前阵子娘家妈死了,娘家兄弟就是学着人类请的这种歌舞团,虽然她也觉得不太合适,但听对方这话,似乎有讥讽的意味,于是就反着说的辩驳了这么一句。

“老丧为喜,老丧为喜,老的年纪大了,这样的白事儿就是喜事,要不怎么都说红白喜事呢!”杠头少妇因为刚才那句话没人接就有些没面子,所以这次带着讨好的意味,顺着对方的话说道。

“就说咱们这块儿吧,谁家白事儿不请个唱的,你敢不请吗?人家都请你不请,笑话不死你,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我娘家那边就没这些,就请几个吹的,从来不请唱的!”

“这东西,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咱们这就是这风俗!”

“其实要说啊,这些事儿还真没什么用,全是做给那些活人看的,白糟蹋钱。”

“家家都这么弄,咱也只能随和着呗,要不然怎么样呢?”

“随大流儿,不挨揍,随和着,准儿没错,要不,白给那帮不是东西的行子们看笑话!”说这话的妇女,眼睛里满是仇恨的剜了一眼不远处一个抱孩子的老妇。

“诶,诶,诶,快看啊,来了顶红轿子!”

“这样的轿子,好像是迎亲的吧!”

“迎亲的轿子撞上白事儿,这回可有的看了!”

“准是过路的,你说,这得多丧气!”

“小迷糊儿家,结婚那天也赶上这么一出,没几天不就散了吗?”

“怎么能是这么个时辰迎亲呢?”

“小门小户,又要礼儿要面的那些人家,路远抬轿子,怎么对时辰!”

“就到这跟前儿了,咱就等着看好戏吧!”

“你这典型的幸灾乐祸!”说这话的,正是茶叶店的马脸娘儿们,她抱着她家那个叫小豆的孩子来看出殡,倒也不是说她诚心留下丈夫在店里不能去帮公爹拉车,毕竟圆乎脸的丈夫要真有孝心,完全可以关会儿门赶过去,本来大中午的也没生意。

“那你抱孩子回家去吧,幸灾乐祸你还看什么呢!”

“我就想给我家小豆儿抢个铜钱,挂脖子上长命百岁!”茶叶店的马脸娘儿们说道。

“……”

“停轿!”临近跟前,轿中的青渊矶浩喊一声,那四个汉子立时停住了脚,将轿子放下地来。

围观的村民们看那轿子停了下来,也都顾不上说话了,眼睛瞪乎着,全都盯向这边的红轿子,不看那道士了。

青渊矶浩自己掀开轿帘从轿中出来,环顾一下四周,问道:“请问各位,我想找天机神算问个卦,是在这里吗?”

“你来晚了,他已经死啦!”近前的一个卖冰棍儿的半老妇女回答。

“这殡就是给他出的!”旁边另一个卖糖葫芦的半老妇女补了一句。

这两个半老女人倘若年轻的时候,按照一般的大众审美应该也不会算漂亮,她俩都是当地的胡子蛙成精,按照人类的叫法,学名叫做髭蟾。

“你不如在他棺材前面上柱香,撒两个小贝或是摇摇签儿,兴许他的魂儿没走,还能……还能再给你算一卦!”茶叶店的马脸娘儿们原本想说“还能再蒙你一回”,可当着众乡亲的面,就怕有传闲话的会借此添油加醋的跟主家说自己不是,所以才改的“还能再给你算一卦”,这话引得旁边的几声哄笑。

青渊矶浩往四下里扫了一眼,突然看见一个藏酋猴精的孩子,手中拿着一截青钱柳的树枝,脏乎乎的枝叶似乎不太好吃,只是拿在手里玩着,枝头的叶间垂着两串翅果,比榆钱大些,一个挨一个的垂吊着,像极了绳子上稀稀拉拉穿着的人类旧时用的铜钱,青渊矶浩又抬眼去看四周的树木,就见前方的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株很大青钱柳树,而树下的几间铺面房,正有一家的门口上挂着“天机神算”的木匾招牌,门边的墙上还贴了一张写着“起名测字算命看坟地风水不灵不要钱”的黄纸。青渊矶浩便指着那树问道:“请问,你们是管这种树叫摇钱树吗?”

有那个有心的,认出了青渊矶浩来,就悄悄的跟旁边满脸麻子的男娃娃鱼精说:“看着怎么好像是通缉文书上的那个家伙呢,叫青什么浩!”

卖冰棍儿的半老女胡子蛙精瞅了一眼,便回答道:“啊,那个啊,是啊,就叫摇钱树!”

青渊矶浩听到这样的答案,已经可以确定树下就是信中约定的地点,他正寻思要怎么过去,也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喊。

“青渊矶浩,是青渊矶浩!”满脸麻子的男娃娃鱼精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样,高声喊着,撒腿就跑。

周围的村民们起先也都不清楚他喊的什么,随即就有那么几个脑子快的反应过来,也跟着跑开去,大声的喊。

“青渊矶浩来了,快跑啊!”

“快跑啊,青渊矶浩来了!”

“快跑,快跑!”

“……”

莫名的恐惧感,如同点燃的爆竹,在村民之间爆炸开,乡亲们慌不择路,也有那现了原形的,会飞的就飞起来,不会飞的蹿跳着,或是进了旁边门口里,或是跑去过道的墙后面,或是上了树,或是上了房,或是躲进了柴火垛,或是钻在石头缝墙缝里,全都离着青渊矶浩远远的,也并非很老实的躲藏着,小声的谈论几句,全都支愣着耳朵,很小心的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谁是青渊矶浩?”

“不知道啊!”

“那你跑什么?”

“不是都跑吗,咱们跟着跑就对了!”

“青渊矶浩就是村口文书上通缉的那个通缉犯!”

“他干什么了,通缉他干嘛?”

“听说他专门偷小孩儿,还到处点火烧房子,谁知道呢!”

“……”

青渊矶浩冷眼看着卖冰棍儿的半老女胡子蛙精脸上的笑容变作恐慌,看着她抱着冰棍儿箱子仓惶逃跑,连包裹箱子的小棉褥子掉了都顾不上捡了,看着村民们恐惧的散开,看着头戴五老冠的道士被后面的道士挤倒后从他身上踩过去,看着那敲铛子的道士扔了铛子化作白鹇鸟飞到树上,看着那吹唢呐的丢了鞋,看着其中的一个孝子腰上的棉孝布拖在地上被另一个孝子踩上双双跌跤摔倒,只剩下两辆对搭在一起的木板车和两侧奈何桥图案的围布,如此的情景,青渊矶浩想起了《咕咚来了》的小寓言,内心悲凉感伤着,迈步朝那树下的几间铺面房走去。

其中有个身带重孝的半大小子,他是死的这个老头儿大闺女家的小子,也就是老头儿的亲外孙子,被他母亲强拉着躲到了石碾磨台子的后面,他大略清楚了眼前的态势,就觉着躲在这样的地方更危险,但凡用点法力,将那石碾子砸下来,就算不死也得砸个重伤,况且他自幼学习法术,立志成年后考做金瓯卫士,于是便挣脱了他母亲的手臂,从磨台子后面闪出身来,手中掐诀,口诵真言:“归命!归命!本命速归!束缚起来!束缚起来!”

伴随着那半大小子的法术,青渊矶浩只觉得全身一僵,便止住了脚步。

那半大小子心里也没什么底,只是看见青渊矶浩一动不动,又等了得有喘十几口气的时间,这才很确定的手舞足蹈的呼喊着起来:“啊,我抓住他啦,我抓住他啦!”

青渊矶浩很清楚,类似半大小子这样的攻击,自己本来是可以预见到的,这是因为安宁澄明的心境起了波动造成的,他在止住脚步的同时提摄正念,僵硬感即时就消失了,而他却装作中了法术的样子,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这个角度正好看清这一侧奈何桥围布上画着的那些东西,——奈何桥上走的显然都是生前行善积德的大善人,有黑白无常与众鬼差簇拥着,威风凛凛的从桥上走过,往升仙台去升天享福去,而桥下泡在水里的都是些生前作恶的坏人,一个个的争抢着踩在别人身上想要爬到桥上去,河水的下面还有无数的小图,代表着各式的地狱,有那个生前说坏话搬弄是非的,死后就下割舌地狱被割舌头,有那个替寡妇牵线说亲的,死后就下剪刀地狱被剪去手指头脚趾头,有那个亵渎神灵的,死后就下刀山地狱,要时时刻刻的挨刀割,以及等等地狱吧,总之全是报应的那一套东西。青渊矶浩只是觉得这种民间的画风很有意思,却不喜欢这样单纯一面的劝善而毫无逻辑的胡乱思想,就如同说有吃小孩的半截缸或者偷小孩的老马猴,以此吓唬孩子晚上不要出门,这不仅不能让人生信,反而会产生厌恶的心理,而且其中关于妇女的刑罚比较多,就类似于女人光脚让男人看见,女人都要被打下铜柱地狱,青渊矶浩看到这里,越发厌恶起来,他将目光转移到了近处,看见道士逃跑时扔掉的铛子,就觉着铛子的木把手,很像是从老式脸盆架子上拆下来的搭毛巾的那半截木架子。

躲藏起来的村民们全都满心疑虑的探出头来,虽然看那青渊矶浩不动了,可谁也不敢先出来,只是瞪乎着眼睛原地看着。

“你们看啊,我抓住他啦!”那半大小子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抓到了青渊矶浩,便走到青渊矶浩跟前去,原本想要抓着他的身体晃一晃,但见青渊矶浩粉嫩细腻的肌肤如桃子一般,对比自己长痘的脸就很羡慕,不由得伸出手来想要去摸上一摸。

青渊矶浩一个抬手,将他的脏手挡住,望着半大小子的脸,尤其那双明亮闪动的眼眸,青渊矶浩想起这个年龄段时候的自己,也曾经如此的毛躁失礼,原本想和他说句什么,却没有合适的话。

半大小子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往后跑。

青渊矶浩走两步,用脚踢了踢那铛子,并不见那木把手有榫眼,觉得拆脸盆架子的想法也实在无趣,却又突然想起来时村口老头骂的那句话,因此说道:“怪不得人家骂你们家,缺德带冒烟儿呢,办个丧事堵在路中间,也不管别家过不过得去,这得耽误多少事儿,就冲这个,你家死的这个老的,准得堕入地狱道当恶鬼去,也甭念经了,神佛来了也不好使,超度不了,白费劲!”青渊矶浩很正式的说完,左右看了看,才又继续往前,准备走到树下的铺面房那里,去挂着天机神算木匾招牌的店里看看的,而先前躲在这里的村民们因为他的靠近又都从铺面房里跑出来,带动着房上树上的村民一起蹿出来,纷纷逃到别处去,其中就有一个老妇,抱着孩子从门上挂着“泰和茶庄”牌子的茶叶店里跑出来,而怀里的孩子正是先前拿着青钱柳树枝的藏酋猴的孩子,因他手里的树枝被门口的竹帘子给挂掉了,他便反身过来挣扎着,想要拿回树枝,甚至将老妇脑袋后面鬏髻的卡子头绳全给捰了下来,青渊矶浩见此,伸手向那老妇一指,喝一声:“不要动!”

那老妇和怀里抱着的孩子被青渊矶浩的法术定住,动弹不得,而四散的村民们看着,更加恐惧的跑开,那些躲在别处的村民们见此情景,全都屏气敛声,暗暗为老妇和孩子担忧之余,也满心期待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惨剧。

“完喽,那孩子完喽,准得被吃了!”

“闭嘴看着吧,别瞎嚷嚷!”

“嘘!……”

青渊矶浩往前两步,将那段树枝从地上捡起来,打算送到那孩子的手里去,他原以为树叶上满是脏脏的灰烬,是刚才道士做法事,两边的孝子贤孙烧纸沾上的纸灰,而在将树枝放在孩子手里的那一刻,青渊矶浩才突然发现,尽管纸灰有大块也有小块,却连叶片的背面也有,这种遍满且均匀的形态,应该是刻意弄上去的,很像是炮制的符水干了以后留下的灰沫子,他一想到这里,赶紧又将那青钱柳枝抽了回来,嘴里说着:“走吧!”

老妇本就怕的要死,如今恢复了自由,立时现了藏酋猴的原形,抱着孩子玩命跑开,三蹿四蹿的从奈何桥围布那里跳过去的时候,被固定在地上的铁橛子绊了个踉跄,所幸没有摔倒。

青渊矶浩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对面的闽楠树,对比着头顶上的青钱柳树的枝叶,却显得干净鲜亮很多,而同侧又没有相邻的树,这就更加确定了他心中的判断,青渊矶浩赶紧伸手朝抬轿来轿夫招了招,接着走到青钱柳树的根底下,待四个轿夫抬了轿子跑过来,他便一个闪身,钻进轿子里去。

办丧事这家死的这个老头儿,生前自封了个天机神算,一辈子做的都是算命看风水的营生,丧葬礼仪方面自然也是专家,浓重的乡下葬礼,从大处分就有大收礼、小收礼、不收礼和偷着埋这四类,这其中再往细处的规矩门道,老头子能讲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这样的家庭走出来的孩子,要么不信,要么就信的厉害,虽然老头儿的三个儿子中只有一个信的,可信的这一个正好就是老大,从小的耳濡目染实践操练,老大不只尽得其父真传,甚至青出于蓝,尽管他的弟弟妹妹们觉得没必要如此的繁琐麻烦,可这样的事,长子长房有着绝对的发言权与决定权,用他的话讲,这其中的细节,直接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命运与人丁的兴旺,一丝一毫马虎不得,什么时辰装殓,什么时辰吃饭,什么时辰渡桥,什么时辰路祭行礼,什么时辰烧香,什么时辰烧纸,什么时辰抬棺材往坟地了,从哪条路上走,到了坟地从哪个方位上进去,老大都测算过吉凶,唯一没算到的就是来了个青渊矶浩把渡桥的法事给搅了,震慑于通缉令上的恶名,老大怕的要死,迫于算好的时辰,他又急的不行,又怕又急间,好不容易看着青渊矶浩进了轿子,还以为他要走,悬着的心没等放下来,却见那四个轿夫就地坐下了,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去,急的他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最后还是最小的兄弟老三想了主意,自告奋勇要去当地的卫队报告,可老三媳妇怕出意外死活不让去,老二和老二媳妇也只是坐在旁边,全都闷着脑袋不吭声,再看小一辈儿的,自己的儿子作为长房长孙自然应当身先士卒,可又怕出意外舍不得,既如此,其余一干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们也就不好支使了,想了一圈,依旧没有法子,终究还是老三媳妇提议大嫂子去,老大才想起还有自己媳妇这一号来,尽管老大媳妇满心的不愿意,因为担心丈夫这样着急下去会犯了多年未发的羊癫疯,才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老大媳妇磨磨蹭蹭的从门房走到院子里去,站在太阳底下,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随后便慷慨赴死一般,现出了她红翅绿鸠的原形真身,刚要振翅飞起来,就见天上几道身影凌空飞来,因为他们身上佩戴着金瓯卫士的盾章,老大媳妇立时又恢复了人身,喜出望外的跑回门房,嘴里惊呼着:“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老大探头出来也看见了飞来的金瓯卫士,且认得为首的是外山卫队的副卫队长渭水希言,就觉得青渊矶浩被抓走是立时可待的事,赶紧回屋去请他的九宫占盘测算时辰吉凶。

渭水希言带着外山卫队的几个队员手中掐诀以防御状态落下地来,一起来的还有刚才那个身带重孝的半大小子,是他去卫队打的报告,半大小子他妈已经从石碾磨台子后面转移去了柴火垛后面,见儿子也跟着回来,就从柴火垛后面探出半个身子,伸着胳膊使劲将手指向青钱柳树下的红色小轿,示意青渊矶浩的所在,渭水希言知道他的意思,可只见轿子和轿夫,并不见青渊矶浩,又不能贸然动手,于是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青渊矶浩,你因涉嫌触犯《大匿刑律例》中多项条款,现在我武夷山外山卫队将对你实施逮捕,根据司卫监金瓯台下发的文书通告,……”

就在渭水希言正喊话间,一个身形中等的年轻小伙从柴火垛后面跃身飞起来,如同一只小鸟一般,体态轻盈的停落在旁边闽楠树半腰的一杈小枝上,就见他右手一挥,将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一张符咒甩向半空,口念真言:“雷神,风术,万雷齐动!”

那符咒飘在半空,突然化作一道闪电,向对面的青钱柳树击去,如同一个火星引燃一挂鞭炮,从青钱柳的树干枝叶间,瞬时炸起无数道惊雷,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闪耀的光球,将青渊矶浩所乘的轿子轿夫并那几间铺面房,全部吞噬。

围观村民被惊雷吓的够呛,缩头缩脑的又藏了回去,眼瞅着穷凶极恶的青渊矶浩如此轻易的就被消灭了,全都觉得多少有些小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