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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上饶
不久以前,战地发表一文,叙恨水与上饶事,误先祖父为先父,颇拟修函剑兄更正,旋以他故,遂忘之,今提笔为战地写稿,又思及之矣。请约略言其事。
先祖父讳上字开,下字甲,随曾国藩作战十余年,得红顶花翎三品衔。顾以非湘人,不得提携,终身坎坷。而公又赋性落落,不奔走王公之门,直到光绪三十年后,其盟兄子爵黄某过赣,见其贫而怜之。为言于督抚,乃一带景德镇保安军,转任广信府参将。时公六十有三矣。予本非长孙,惟随先父讳钰,从先祖宦游,公酷爱之,阅操出巡,骑舆同乘。尝与先祖同乘一肩舆祀关庙,轿前旌旗招展,剑戟罗列,侍卫鸣金呵道,途人鹄立目送之,私语曰:轿中一小儿,张大人孙也,归,先父切谏,谓国家典制,不得为孺子所乱。黎民肃立致敬,小儿尤无此福。先祖父笑而止之,然出衙仍必携之与俱,改与先父同骑,随之后乘而已。每出郊,常过一横跨河面之浮桥。儿时以浮桥为奇,故上饶之桥于予印象较深也。先父以将门之子,习武,善骑,能持丈八矛,遂有小张飞之号。(时先父二十七八岁)在上饶曾代先祖父出征土匪二次,皆捷。一次受同营招待,率从骑十余下乡观剧,予又与盛会。归已黑夜,途遇大雨。先父攫鞍以长衣覆予,狂驰二十里回署。先祖闻之,大惊,即索视爱孙。见予神色自若,大笑抚予背曰:张某之孙,当无阿斗。自是爱予更甚,令于署中骑老羊,习弓箭,日以为课。明年,先祖将调河口协镇,未至而卒。先父弃武就文,予亦入蒙学,至今遂成一穷措大,当年豪气,无复存者。真愧对上饶昔日街头观我坐轿父老也。
中国积弱之因,虽其道甚多,而社会重文轻武,乃为主因。百年来,虽将门之子,亦多弃长枪大戟而握毛锥子,可概其余矣。叙予家乘既竟,颇有所感,容他日详言之。
(原载1937年9月12日《前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