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皇子的诞生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铁勒之事尘埃落定。白尔汗原本早已做好掉脑袋的准备，未曾想，司徒夜竟赦免了他。

在此之前，大单于带着大阏氏尹秋水、星悠长公主，在毅王司徒言的护卫下亲赴铁勒巡查，见着了当地的贵族、平民百姓。

“也难怪白尔汗深受铁勒百姓爱戴，至少，他在铁勒推行的一系列举措确实确实改善民生，却对铁勒贵族无益。所以，百姓盼他回来，贵族却盼他死在朕手上。”司徒夜对侄儿道。

“小言，你认为朕该怎么做？”司徒夜问。

“侄儿不敢妄断。不过，大单于若真要杀了白尔汗，便不会留他到现在。”司徒言答。

司徒夜微笑。

释放白尔汗的理由很快就来了，猝不及防，这其中很有可能包括司徒夜自己。因为，佩兰阏氏为大单于陛下诞下一子，这可是大单于唯一的儿子啊！满朝文武欢欣，倒是大单于本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在孩子生下来的第二天，大单于亲拟了一道诏书，宣布喜获麟儿大赦国中囚犯、战俘，这当中自然包含了白尔汗。其实，在此之前，司徒夜与白尔汗之间有过数次密谈，内容包括铁勒的未来，甚至包括大阏氏尹秋水。

司徒夜：“听说铁勒王最近迷上了一位女子，只可惜唯有一面之缘。”

白尔汗答得也爽快：“虽唯有一面之缘，却令本王魂牵梦萦。”

司徒夜朗声笑道：“铁勒王风流成性，女人也不少。”

白尔汗道：“可惜无法和那位夫人相提并论，所谓秋水为神玉为骨，这世间，大约再难找到那样有灵气的女人。”

司徒夜露出迷之微笑：“也许朕能让你在回铁勒之前再见上她一面。”

大单于没有失言，在惟有少数重臣携女眷参加的践行宴上，白尔汗见到了尹秋水。

尹秋水也没想到司徒夜非缠着让自己陪她出席这次重要的宴会，她原以为出场的会是佩兰阏氏。毕竟，佩兰阏氏风头正盛，如今，因生下龙子，在后宫之中完全可以“如螃蟹般横着走”（星悠长公主妙语）。就连佩兰阏氏自己，都认为出席这场宴会的应当是她，她的儿子，将会是太子，未来的大单于，也许，她很快就将替代尹秋水成为“国母”。孩子出生那日，大单于便免了她在宫中的一切叩拜之礼。

佩兰阏氏生下儿子后，王公贵族大臣、各部族首领送来不少稀世珍宝，大单于都往佩兰阏氏的宫里送了去。大单于身边的小太监们忍不住私下嘀咕：“咱大阏氏的地位恐怕难保了吧？”

萧公公道：“都稳重些都稳重些，咱们做下人的，主子们的事别瞎讲！大单于和大阏氏感情好着呢！”

身边有小太监赞同的，也有小声嚷嚷的，“感情好有什么用，又生不出儿子来！”

这话被萧公公听见，啐了那人一口，低低骂道：“没眼光不成器的崽子，你才生不出儿子来，哼！咱们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

有的不说话，心里却藏了心思，早备下“薄礼”往佩兰阏氏宫里送去，为自己提前谋个好的前程。

萧公公是有眼力见儿的。宫里的风风雨雨经多了，内核稳固，不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身为宫里的“老人”，生就一双“火眼金睛”，不易被表面的“好光景”给糊弄，办事稳重妥帖，口风又紧，这才被司徒夜看中成为太监总管。众人皆道佩兰阏氏前途光明，萧公公却心下疑惑。按西戎皇族规矩，小皇子一出生，最迟不过三天，名字须得取好，但眼下离皇子降生已过了十余日，大单于却仍未取名，期间送到佩兰阏氏宫中的赏赐却不少，而大单于前去探望佩兰阏氏的次数屈指可数。西戎朝廷上下皆知这一代大单于是个“工作狂”，但儿子诞生这等大事，也能如此淡定自若？萧公公心中越想越不对劲儿，暗地里摇摇头，心道：“主上的心思啊，仍旧放在出了宫的大阏氏身上的。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唯有主上自己才明白。”

司徒夜的心思，连尹秋水也猜不透。皇子出生之后，身为六宫之首的大阏氏尹秋水依律例备了妥当的礼物给佩兰阏氏送去，又依照佩兰阏氏的请求许她自己挑选的太医宫女们伺候着，顺带提醒了老公记得给孩子起个好名字。

“虽然心里止不住有些酸酸的，但司徒总算有了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喜事。”大单于听见老婆大人在心里嘀咕，“只是司徒瞧着有些怪怪的，都已过了三天，竟然连妥帖的名字也未想出来。这方面倒不及我，想当年，我刚生下团子，立马就想到星悠这个好听的名字。啊！尹秋水，你实在是个人才。”大单于又听见老婆赞美毫不客气的自夸，不仅莞尔，拉她倚入怀中，“小七，你想去哪里祈福呢？”此前，尹秋水提出带着女儿出宫为刚诞生的皇子以及身怀六甲的毅王妃祈福的想法。

“既然祈福，自然得找个清静、风景秀美，依山傍水的寺庙才行。”他听见老婆在心中盘算，“但又不能太过偏僻，不能离集市太远。这样白天祈福诵经、钻研医学，晚间吃吃喝喝、热闹热闹才好。啊！司徒送我的那付玉石麻将一定得带上。这样看来，承乾寺就没有清泉寺那么适合我，还是去清泉寺好。若司徒问我为何不选择皇家承乾寺，我就说清泉寺更贴近百姓，便于了解民生，对！了解民生。身为大阏氏，怎么也得知民间疾苦才行。嗯嗯，就这么说，妥妥的！”

“不若去清泉寺可好？那儿风景清幽，离市集不远。白日祈福，夜间可去看看，了解了解民生。”司徒夜忍住笑，特认真特温柔地对老婆说。

“嗄！他怎么说的都是我想要的！”尹秋水第N次将狐疑的眼光投向自个儿老公，“难不成我们夫妻多年已经默契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因为我长久以来贪图安逸享乐的严重后果已引发了他的直觉！”

眼见老婆警惕地半眯着眼盯着自己，司徒夜仍旧好整以暇地努力忍住笑出声的冲动，淡淡道：“把那付我送你的玉石麻将也带上吧！”然后，他看见尹秋水的瞳孔“嚯”地一下子变大，简直可以形容为“目光炯炯”。

“太可怕了！我竟然在司徒面前无所遁形，一点隐私都没有！”他听见老婆在心中无比沮丧的喃喃自语。

“小七，”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沉声道：“这些日子，你带着星悠乖乖地暂居清泉寺，这样，我便无后顾之忧。”

西戎大阏氏和长公主的确“很听话”、“很乖”地呆在清泉寺，逍遥自在差点忘了今夕为何夕。若非司徒夜中途亲自跑到清泉寺非要带着尹秋水一道宴请白尔汗。尹秋水原本想推脱，习惯了宫外的安闲自在，若回了宫便得在宫中待上一晚，省不得要和那些后宫阏氏们见面寒暄，简直无聊透顶。但看在司徒夜带来的那串美丽的红珊瑚串儿的面子上，“好吧，我去，我去，我去”，尹秋水将此前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状态迅速调整到点头如捣蒜的状态，“我要带着这红珊瑚串儿去。”大阏氏满心欢喜地想。

没办法，尹秋水的弱点之一就是——爱珠宝爱钱财，而且她本人一点都没有在司徒夜面前稍微掩饰一下自己弱点的打算。司徒夜当然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老婆乖乖就范。

白尔汗见到尹秋水的那一瞬间，先是惊喜，然后惊喜变震惊，最后是失望、沮丧、宽慰与释然五味杂陈。他万万没想到，求之不得的心上人竟是西戎大阏氏，转而一想，普天之下，能拥有这般气质高贵、灵动清澈如仙女的男人，除了司徒夜，还能有谁呢？早曾听闻西戎大阏氏灵慧娇美无人能及，他只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在整个宴会中，他目睹了大单于夫妇琴瑟和谐，恩爱有加的情形，对尹秋水先前的那份念想便悄然落下。白尔汗人虽风流不羁，但绝非死缠烂打之人，见心上人有好的归宿，不由得心生欢喜。他与司徒夜算得上“不打不相识”，被俘后司徒夜仍对他以礼相待，又止住了铁勒瘟疫，还放他回去继续做铁勒之王，况且在王都的日子里，他耳闻目睹司徒夜处理政事之果决，早已心生敬佩。

于是乎，在白尔汗心中，司徒夜与尹秋水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司徒夜为何坚持要携尹秋水出席为白尔汗返回铁勒的践行宴呢？原因有二。

一则因为：自佩兰阏氏生下皇子后，朝廷后宫关于废后的流言蜚语犹如波涛般汹涌。不断有大臣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上书另立新后，甚至有直言“当立佩兰阏氏为后”的。司徒夜看完后不过轻轻松松地将折子放在一边，任谁也瞧不出半点儿喜怒哀乐的痕迹，任由那些大臣们猜来猜去。

有的想：“大单于恐怕正私底下寻大阏氏的不是，待理由找足了便可废后。”

有的猜：“大单于与大阏氏情深意笃，大单于多是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为之。”

唯有毅王司徒言单独觐见大单于时直言不违：“大单于，大阏氏对您情深似海，对本王亦有抚养之恩，这么多年来，访贫问苦，振兴医药，颇受百姓爱戴。大单于可千万不能废后。佩兰阏氏诞下的皇子可认大阏氏为母，交由大阏氏抚养即可。本王相信大阏氏一定会将小皇子培养成材。”

大单于和蔼地拍拍毅王的肩，微笑道：“小言，皇叔心中有数。小魔女既然入了咱家的门，此生此世定是咱家的人，必须得好好护着才行，对吧！”

叔侄二人相视而笑。

“眼下，有一件要紧的事，须你亲自办理。”司徒夜对侄儿交待。

因此，司徒夜携尹秋水出席宴会，赴宴者除了白尔汗外，皆为朝中重臣，这其中，包括佩兰阏氏的父亲，如今排位仅次于闫焰、蒙旭的军队高级将领秋牧白。这等于大单于向众人宣布——他毫无废后打算，他与大阏氏的感情一如往昔。

至于司徒夜携尹秋水出席宴会的第二个原因则纯粹出于男人的私心——别的男人求而不得魂牵梦萦的女子是自己老婆的荣耀感。

席间，趁觥筹交错之际，大将军秋牧白却悄悄命心腹之人给佩兰阏氏带了话：“不必再等，今晚行动。”只因他已看出，大单于毫无半分废后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