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卜”医杜钰（2）【天选篇】
上望庄是显贵们上山前暂时落脚的客栈，并非招待人开会的场所，自是没那么大的厅堂可一下子接待这么多人。他们本来也是让仙师来看灵气算将来的，仙师一下子也看不了这么多人。于是，上望庄的管事便安排访客八九人一批，分批而入，其余的访客在旁边的厢房或者亭台小憩等待，各处厢房和亭台倒是很贴心地都备好了茶点和侍女。
邹水儿热络地张罗着安排，宛若她才是上望庄之主似的。来访的宗亲和弟子大多心事重重，倒也无人指摘她。
邹水儿原想让钟挽灵和钟淑娟第一批进去。众宗亲弟子看着又喜又忧又怒，喜的是不用跟这对气势骇人的母女多处，怒的是这对母女明明是最后才来却要第一个进去，忧的是万一钟挽灵算出的结果并非他们乐见的。
钟淑娟婉言拒了邹水儿的好意道：“妹妹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来吧。我和晚兰是心血来潮而至，怎可坏了章程。”说着，领着钟挽灵一个转身走去了花园凉亭。淑云母女也跟了上去。
钟淑娟淑云钟挽灵三人坐在凉亭里喝茶嗑瓜子，杰香看着文静实则活泼，躲在亭外的假山后偷偷地瞧着远处人群聚集的回廊。淑云看得直摇头，唤道：“香儿，快回来。让人看见了笑话。”
杰香看了一会，一溜烟地跑了回来，腻在母亲身旁，说：“他们散了，第一批人进去了。”
淑云宠溺地摇了摇头。
这时，假山后又走来两人，是卢杰俊和母亲徐氏。
钟淑娟摆了摆手，遣退了亭中侍女。
卢杰俊和徐氏松了口气。卢杰俊欢喜道：“姨娘、晚兰，你们怎么来了？”
钟淑娟不置可否，就说来看看，想了想又问：“你们怎么也来了？如君哥同意？”
卢杰俊的父亲卢如君本身就是堪舆行家，也是卜梦阁挂牌的司命，只是比起占梦更擅长风水堪舆，常被达官显贵请去选址，现供职于临安太学府。
徐氏叹了口气，一手掩面，侧着脸，轻声道：“怎么可能同意，我都不敢跟夫君说，这次实属迫于无奈，姐姐切莫与他说呀。”
“嗯？”
徐氏抬头看了看亭外不远处候着的侍女，面有难色。钟淑娟和淑云交换了一个眼色，淑云便带着女儿起身走到亭边赏起花来，堪堪挡住徐氏和钟淑娟两人。
“多谢淑云姐姐。”徐氏小声道谢，倾身靠近钟淑娟，压低声音道：“姐姐，是玄星阁强制让我们来的，说是为了减轻选拔负担，就当做个筛选，不做就不让参加选拔。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徐氏看了看一旁竖耳倾听的钟挽灵，又看看自己儿子，道，“其实我们不想来的，这次选拔有什么悬念？魁首必然是晚兰侄女的。只是夫君有意让俊儿去太学府，需要一张玄星阁的荐贴。哎，只当是破财消灾了。”
钟淑娟很讶异，但她并不奇怪玄星阁会整出这种幺蛾子。自从叔父钟实接掌玄星阁，玄星阁便一路衰败，他就只能整些花里胡哨的事在门中刷存在感，这种事可没少做。她惊讶的是这事居然还花钱，而她的好闺蜜还一点也没跟她说。
钟淑娟瞪了淑云背影一眼，淑云没来由抖了一抖。“徐妹，你们花了多少钱？”
徐氏一愣，也没多想，诺诺照实答道：“两个大定马蹄银。”
钟淑娟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个大定马蹄可是足足一百两纹银啊！这金额在怀宁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两三年了。她头皮一炸，不由对着亭口的淑云怒道：“淑云你！”
淑云其实也多少听了些进去，一听钟淑娟唤她，就知不好，连忙转身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快步走来扶着钟淑娟的肩膀劝：“好妹妹你就别较劲了。你们这些年太清苦，九郎来钱容易，这点钱算不了什么。你就当姐姐资助你和晚兰吧。”
钟淑娟还是皱着眉，不依不饶的。徐氏也连忙帮着劝。两人劝了好一会才算是把钟淑娟的脾气给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一个嬷嬷领着亭外的侍女来请人了。亭中众人才知道已经轮到他们这批了。众人还挺讶异，这位杜仙师给人看得还挺快。
回到回廊才发现人都候在长廊上都没散，还有不少人靠着门站在窗边，一看就是在偷听。无论是等在廊中的人，还是佯装无事的偷听的人，各个神情紧张。
几人哭笑不得，他们这三家，卢杰俊家是被迫来的，黄杰香家是来作陪的，钟挽灵和钟淑娟是来探虚实的，没一个是认真来算命的，如何能理解这荒诞的情况。
上望庄的侍女们将三家人请入厅中，厅中已经坐着一对母子了，让三家人意外的是，这对母子竟然是邹水儿和钟佳男。但也没人过问这件事。
这是一个八角多窗的花厅，四周垂着竹青的格纱帘子，被穿堂而过的清风吹拂着，轻轻摇曳。上座的榻上盘腿坐着一个鹤发长须的老者，一身黄袍，身量瘦长，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韵。这便是玄真教的左护法杜钰杜仙师了。堂中周围燃着七柱高脚烛台，其中五个高脚烛台排成一排，一边是四张圈椅前中间还排着三排高低错落的蜡烛；另外两个烛台立在另一边，中间像个祭坛，祭坛上摆着一个不大的雕刻着奇异花纹的黑色瓦缸，缸中似有液体，还插着一支铭文的长柄，该是一个长柄勺子。
四名童子正在忙碌着点燃蜡烛，另有四名童子迎上前将卢杰俊、杰香、钟挽灵请入座，并请三位母亲坐到远一些的窗边的位置。
气氛特殊，淑云和徐氏本也没见识过多少仙门仪式，都有些不安起来。
邹水儿这才从儿子身边走来，与她们坐在一块，笑着安慰道：“三位姐姐莫要紧张，这是玄真教特有的仪式，不会伤到三位贤侄的。这仪式虽是神秘了一些，但是可准了，不愧是大宗门的大宗师，比咱家那麻烦的占梦仪式可有效率多了。”
淑云和徐氏都非仙门中人，也不好答话。钟淑娟也未见过这种架势的，但这么一会功夫这位仙师已经帮十几人算过，效率当真是颇高。
没一会，四名童子已将蜡烛全部点燃了。
杜仙师站起身，走到堂中，隔着排排烛火，平易近人地笑道：“几位世侄不必紧张，一会就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形状怪异的罗盘，拿起那个铭文的长柄勺子从缸中舀了一勺水，泼在罗盘之上，罗盘顿时发出金光道道，并且自动转了起来。厅内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奇景所吸引。
杜仙师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拨弄着罗盘，手舞足蹈，活像是跳巫蛊大神，脚下似有乾坤，看着颠三倒四慢慢悠悠却愣是走出了几重人影好似分身。
钟挽灵记得之前看书曾见到书中有提过一种走位步伐，名叫八卦步，内含千变万化的阵法，会有移形换影之效，十分之玄妙。登时有些激动，忍不住就想开灵眼一探究竟，但立马想起跟母亲的约定，只能压下满心好奇，耐心看下去。
只闻杜仙师大喝一声，长袖一挥，距离他一丈多远钟佳男身前的烛台火光尽数灭了个干净，可紧挨着的杰香面前的烛火却纹丝未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厅内厅外纷纷传来了惊叹之声，坐在后方的三位夫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不过倒没包括小医仙钟淑娟。
这厢钟挽灵也很诧异，倒不是惊叹杜仙师的这一手，而是不理解这厅内外的诸位兄弟姐妹。尽管她现在闭着灵眼不能开，可这情况随便想想也不难猜，不过就是气一瞬间放出压灭了烛火，并无帮助测算的功能。至于旁边的烛火未受影响也很简单，气力控制的好就行了。这不是融合境的功课吗？钟挽灵实在不懂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今天来的佬仙门弟子和宗亲中不乏小周天修士，再不济多少有是过了旋光境的仙门子弟，又不跟她一样被迫无奈不能睁灵眼，至于看不明白吗？
而且钟挽灵属实想不明白，一个会八卦步这等玄妙术法的仙师为何要用如此低劣糊弄人的把戏，搞得她都没兴致研究这难得一见的八卦步了。
杜仙师似乎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惊叹，对投来的各种目光浑不在意，自然没注意到钟淑娟和钟挽灵五味杂陈的目光，自顾自地做了一个收功的架势。
邹水儿兴奋地赶到儿子身边，两人一同期待不已地望着杜仙师。“仙师，如何？”
杜仙师掐着指诀，看着罗盘，摇头晃脑，振振有词地念道：“君是人间前禄星，不须愁虑苦劳心。一生衣禄已天定，正笏垂绅拜紫宸。”杜仙师抬起头，满面笑容，道，“恭喜夫人，世侄实乃天降福星，又有文曲星相护，天资卓绝，有大器晚成之兆，必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纵使一时受困，也将有贵人相助，不仅逢凶化吉还能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啊!”
钟佳男和邹水儿听闻是喜不自禁。
钟挽灵听着却已然失去了全部兴趣，她已猜到了这集体拜访的真正目的，这大仙师想来就是邹家请来做戏的，为的无非就是捧钟佳男，瞧这位老先生不管矛盾不矛盾好话说尽，看样子当真是收了邹家不少钱银，没准还是用其他报名的宗亲弟子的钱银收买的，真是可笑可叹。只是听到“贵人相助”，钟挽灵还是没忍住侧头看了看自家娘亲。钟淑娟倒是对这番说辞毫无疑义。这也难怪。钟挽灵深知自家母亲从小就坚信她这个表弟是福星转世，大富大贵的命格。